《帝王忆－玄凌重生》雪夜浮生梦

117、酒泉悲歌（上）

　　对于协助玄汾谋乱的沛国公，乾启也做出了最后的处决。

　　在平阳王叛乱后的数日后，严正以待的周军将沛国公府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领头的乾启一身玄色戎装，骑于高头大马之上，面容冷峻，深邃的眼眸之中却隐隐含着一丝异常的笑意。

　　前世如同恶鬼幽灵般缠绕着他的噩梦，随着沛国公的倒台永远终结。

　　从今以后，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难掩内心深处的狂喜之情。然而，他尚有诸多疑问未能得以解惑，例如一向老谋深算心计深沉的沛国公怎会突然莫名其企图策反玄清未果，便立刻转向毫无胜算的平阳王助其谋反。

　　他不愿这些疑问困扰他的余生。

　　于是，在尤磊提出想在束手就擒前单独见乾启最后一面时，乾启不顾属下的激励反对，单枪匹马，前去相见。

　　乾启相信自己的本事，也坚信已是殊途陌路的尤磊不会轻易对他下手。

　　一身青衣头戴方巾的沛国公尤磊正在品茶，他神态悠闲，轩举萧疏，远远看来，依旧是那样与世无争，犹如隐士方士。

　　茶是普洱，清香宜人，扑鼻而来。

　　可就是这个看似温文儒雅，深得人心的男人，却亲自策划了一场足以毁去整个皇城的惊天阴谋，而他和皇室并无丝毫恩怨纠葛。无论是前世玄凌还是今生乾启，都从未曾有负于尤磊。到底是什么缘故，才令沛国公谋划了这样疯狂又天衣无缝的阴谋？

　　乾启对此很是好奇，但未等他发话，尤磊却笑道：“我自知陛下有很多疑问，也料到以陛下的性情必定会亲自前往，否则这些将永远随着我的死被一一掩埋。”

　　“陛下问吧，我必如实告知。”

　　事到如今，他不再一口一个毕恭毕敬的“臣”，而是用了寻常的自称。

　　但乾启没有心思计较这些，他沉思片刻，淡淡道：“沛国公你素来与皇室关系密切，无冤无仇，朕想知道为何你如此费尽心机，百般算计，不惜将朕甚至整个大周朝置于死地。”

　　听闻乾启所言，尤磊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面对着天下的主宰，手握重权的帝王，他突然冷冷道：“难道陛下如今都不知晓我所作所为，到底为了谁？”

　　神态语气，不复原先的温和儒雅，尽是森然冷意。

　　乾启这时才知，原来沛国公尤磊心中多年来竟然隐藏了太多的怨恨与不甘。

　　可惜为时已晚。

　　“虽然出身帝京名门，但我自幼尚武，弃笔从戎，马革裹尸，其实才是我这一生最为真切的愿望。”尤磊缓缓讲述自己曾经的梦想，在乾启听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我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不惜违抗父意从军，父亲年老才得了我一个独子，不忍我经受军营之苦，又拗不过我，便将我托付于他的挚友。此后两年，我远赴边塞，随父亲友人，镇守边塞。”

　　“陛下，你估计想不到，那人便是大将慕容荥，纯毅皇后的祖父。”

　　“他是我这一生，唯一真正钦佩的人。”

　　“那两年，我和边塞将士同吃同睡，同生共死，多次击退前来进犯的赫赫铁骑，实在收获太多。我从也原先文弱书生，渐渐熟知兵法，若无意外，我也将会像慕容将军那样，为国镇守边疆，不负此生，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年少的尤磊心怀大志，满腔热血，立志保家卫国，然而，多年后的他隐藏于暗处，算计他人，双手染满鲜血，笑容温和令人如浴春风，却依旧难掩他那狠戾残忍且无情无义的心。

　　这样惊人的反差，只是令乾启陷入深深的沉思。

　　到底是什么毁去了那个激情蓬勃，满腔热血的少年？

　　难道是慕容荥的死？

　　“陛下那时还年幼，自然不太清楚慕容将军到底是怎么死的。”尤磊音调一变，尽是难以掩饰的愤恨与刻骨的怨毒：“赫赫是那样凶悍，慕容将军自然知晓他们本性，以己之力坚守酒泉，只为护得这一城百姓的平安。”

　　尤磊不知，乾启自然记得那件发生在隆庆年间的往事。

　　赫赫都铮可汗窥视中原繁华，意图挥师南下，却不料在酒泉郡遭遇慕容荥所率驻军的奋力反抗。仅仅三千余周军，在既无粮草，亦无援军如此恶劣的情况下，竟然还是苦苦坚守了数月，多次击败城外五万余名赫赫铁骑。然而，朝廷援军久久未至，有勇有谋的慕容荥只能以身殉城。之后酒泉被屠城，无辜黎民百姓皆死于屠城之祸。

　　史书上不过寥寥数笔，却是字字染血。而乾启至今对此依旧无法释怀。

　　“当时将军不忍看到友人独子惨死战火，不顾我的决意反对将我强行打昏送去千里外的陇南。等我转醒，不顾身侧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再次奔赴战场，只求能和将军和兄弟同生共死。”

　　“然而，我却见到。。。”至此，这个如斯冷血绝情的男人声音之中竟有了一丝哽咽。

　　他眸中此时尽是浓浓的哀痛之情，他没有多言，仿佛陷入了那遥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