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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掎角之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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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尔口城虽为兵家重地、易守难攻,但周围的乌的柏兴和楚库柏兴两城与其距离不过十数里;若是周围两城联合包抄,这胜利的果实能否留住还是未定之数。
万承志和范雎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于是,中午刚过,两人便各带了三千精兵,向乌的柏兴和楚库柏兴两城行去——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拿下这两个小城,与厄尔口城形成掎角之势。
申时。乌的柏兴城。
乌的柏兴城是一个从未发生过战乱的城市。守城的士兵立在城墙上的塔楼执着勤,时不时跟身边的人闲聊几句,显然非常自在。
这时,执勤的队长走了过来:
“说说说,就知道说!都给我认真执勤!”这是一个面容冷硬严肃的俄罗斯男人,面上布满了和头发一样棕黄的髯须,身上隐隐带着一种棕熊一样的野兽似的气息。
两个士兵显然有些惧怕他们的上司,唯唯诺诺地点头。倒是这人身后的副队长面容含笑:
“迈赫斯,不要这么严肃——咱们现在是在乌的柏兴,可不是在布哈尔!”
布哈尔在沙俄西南部,与奥斯曼接壤。这两年,他们沙俄与奥斯曼帝国冲突不断,布哈尔一地也时常陷入到紧张状态。他和迈赫斯都是在莫扎依斯基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的,自一毕业便被分到了布哈尔去指挥最前线,时常要与奥斯曼的军队交战;若不是沙皇陛下要他们来帝国东方建立军事基地,他们的命能不能保到现在还是两说。
那个叫迈赫斯的队长缓和了一下神情:
“抱歉——我习惯了。当然,我依旧认为,认真执勤还是有必要的。”
这时,城中隐约传来一阵喧哗声。
“谁在闹事?你去看看!”迈赫斯伸手指了一下方才那个嘴上一直叨叨不断的小兵。
“是,长官!”这个士兵踩着军步小跑下楼。
不一会儿,这个士兵脸色苍白地领着另一个士兵上了塔楼——
“长官……大清派军队攻打咱们了!”
迈赫斯眉头立了起来,脸上怒意赫赫:
“他们敢?!”
被他带过来的士兵语速飞快:
“迈赫斯长官,东门正在被大清的士兵攻打,德普长官要你们队赶快派人支援!”
迈赫斯皱紧了眉头:
“可是我们这边……”
那士兵急得满头大汗:
“迈赫斯长官,这边您就别管啦!大清那边可是还有鸟铳呢!再不去,东门可就失守了!”
迈赫斯一咬牙:
“行,我这就派人——”他转头对方才那个副队长吩咐道:“你在这儿守着,我留二百个人——剩下的人,都跟我去东门支应!”
“是,长官!”有别队的人在,那副队长也严肃起来。
迈赫斯点了点头,便领着数百个士兵往东门赶去。
待他走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城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副队长紧张地抬起了枪,冲着下面喊道:
“你们是谁?大清的?”身后暗暗打着手势,示意众士兵警戒。
塔楼下的人操着俄罗斯语喊道:
“长官,我们是楚库柏兴的!我们的雷纳德长官已经阵亡,满城士兵只剩下我们这数百个了!求乌的柏兴城收留我们……”
副队长往下仔细一看,果然隐约见楼下诸人队形涣散,面上布满灰尘,形容狼狈。
副队长挥了挥手道:
“快开门,让邻城的兄弟们进来!”副队长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好歹也是数百人,让他们稍事休息一下,也能去东面支援一下。
楼下驻守的士兵迅速打开城门,把门外的一行人迎了进去。
这时,一个士兵疑惑道:
“怎么还有黑头发……”
副队长心下一颤,瞬间喝道:
“关门!快关上城门!”
只是,城门一开,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关上的?万承志早就领着贪狼军的士兵们冲进去了。
副队长忙对着远处的士兵喊道:
“快——快去东门通知各长官!就说……就说南门已经失守了!”
这区区二百来人,哪里敌的上贪狼军杀营中的五百精锐?何况,还有门外埋伏着的五百人。
至此,乌的柏兴城由里至外,全线失守。
三日后,待彼得一世收到西边传来的军报时,已是三城尽皆失守了。
彼得一世恶狠狠地扯住送信士兵的衣领——
“废物!一群废物!”
他一拳把这个士兵挥到地上:
“狡诈的黄皮猴子!不知廉耻的黄皮猴子!”彼得一世怒斥道:
“你们的长官是蠢货吗?为什么不向周边传达消息?为什么不向周围的托洛斯等地求援?!”
那士兵颤抖着跪在地上:
“回、回陛下……大清、大清已顺着柏海尔湖沿线、将我国东西线封锁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先是厄尔口城在深夜不知不觉失守……然后当天下午,清军用我国战俘挡在前面,诈我们打开了城门,于是乌的柏兴和楚库柏兴也失守了……我们试着派人向托洛斯的方向走,但还没过昂塔拉河就被清军拦截下来了……整条沿线都驻扎着清兵……陛下,咱们完了!”
彼得一世一脚踹开他——
“闭嘴!就算加上东南战场的士兵,他们一共也才不过三万人,还是不会使用火炮和鸟铳的野蛮人,能成得了什么气候?”他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
“难不成,他还要凭这区区不过三万多人,来灭掉我大俄罗斯帝国不成?!”
彼得一世转头看向自己的侍卫首领:
“去——跟古斯塔夫说,这边的战场,让他来指挥!至于那个狡诈的隋将军——我这次,要亲自来会一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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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五月,宣武殿中。
崇光帝展开最新的战报,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好!好啊!”
封严此时已成为武将之首。看到圣上龙颜大悦的模样,知机地问道:
“圣上如此开颜,可是边关有什么捷报了?”
崇光帝笑道:
“善,大善!我大清的贪狼军已夺下厄尔口城、乌的柏兴城和楚库柏兴城三城,并恃机封锁了沙俄柏海尔湖一线……若能将这战果握住,只怕,我大清又可多上数十万里疆土!咳、咳、”
崇光帝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病弱的红晕。
自从同寿借“为天下祈福”的由头,离开皇宫以后,他的身体愈发不爽利了;这两年,每逢换季之际,他更是时常咳嗽、虚汗不止。
崇光帝在心中苦笑——
果然……果然是如同自己最初料想的那般。
帝王命数,乃天定之事;别说凡人,便是同寿那样的来历,都是没办法改变的。
只是……若是按照上一世的命数,他这一条残命,也就只能熬到今年冬月了罢。
也不知同寿能否赶得回来。
满朝的群臣自然看到了圣上的身体状况。只是,他们作为君臣,关系实在微妙;不但没有人敢出言提醒圣上注意身体,相反,大家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不敢惹陛下猜忌。
太子殿下,也应该回来了罢?若是圣上万一哪天……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吗?
封严没有把心中的想法在面上露出一分一毫,反倒喜气洋洋地跟圣上一同笑了起来:
“隋将军此战开局,甚好!甚好!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不但有望收获数十万里疆土,又获得了隋将军这般的绝世良将!”
崇光帝摇了摇头:
“到底年轻,还是有些莽撞了——这收复疆土哪里急于一时?反倒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索中堂是当今圣上的亲舅,也是当今太子的亲舅爷;知晓太子化身隋寿隋将军的人不多,这索中堂却是其中一个。
因此,他自然不希望陛下对太子心生芥蒂,于是摸着胡须笑道:
“陛下,隋将军英雄年少,报国心切,也是正常;何况,现在战局未明,隋将军就此一路凯旋,也未可知。”
崇光帝哈哈大笑:
“索中堂啊索中堂,难道就你看重隋将军不成?朕可也惜才得很!”
心思灵活的大臣们暗暗记下了“隋寿”这个名字——要知道,当今的圣上和太子,可都亲近索中堂得很;而这圣上和索中堂都表示出了对这隋将军的看重,想来以后这人定会前途无量了。
崇光帝想了想大清北线的战略布局,硬下心来点了点头:
“隋将军既有如此魄力,朕也不能给他拖后腿——大清北线第二批次所有驻军,皆向北逼近二十里,与第一批次驻军合二为一,时刻准备接应贪狼军。”
封严迅速问道:
“圣上……这西北的回部叛乱还没完全镇压彻底,兵力若彻底集中在北线,致使大清中线空虚,是否……”
“朕意已决,封卿不要多言了。”回部叛乱都镇压了一年多了,也不在于一朝一夕;何况,若是还将兵力主要集中在中线,万一回部和北边的老毛子联合起来,那他才要哭呢。
崇光帝抿紧了唇:
“何况——先逐外虏,再清家奴,方为正道。”
回部不过是耗时久一点而已;若不是想着到底是我大清国民,怀柔为上,不然,崇光帝早就把他们清剿了。而这沙俄,非我国人,非我族类;更是对我大清一直虎视眈眈、怀有狼子野心,次次都要借机从我大清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这次既然打了,便不如把他们彻底打怕,打得百年之内不敢再来我大清作乱,如此才是大清屹立于众国之上的长久之道。
众官员听圣上都如此说了,只得讪讪地闭上了口。
崇光帝扫视了一眼。见大家再无异议,便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办吧——退朝。”
邢延年大声传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位大臣待崇光帝走后,便也均细细簌簌地往殿外走。
这时,封严突然开口喊住了索中堂:
“索大人请留步——”
索中堂停住脚。
封严是武将,想不明白那些政治上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圣上这样调兵不妥;而如今朝中最能影响圣上决策的,便是索中堂索大人了。
索中堂一贯心思玲珑,自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索中堂抬起手,止住了封严的话头:
“封将军可知,何为国本?”
封严绷紧了脸,内心却有些茫然……他不是要问这个啊?
“……索大人……”
索中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封将军,你且宽心吧——圣上的决策,再正确没有了。”
何为国本?一为君,二为民,三才是臣。如今圣上的决定是为了拱卫储君,自然再正确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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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一世如今怒火沸腾,战意高昂。古斯塔夫方一过来交接战局,当晚他便启程带着一众士兵向尼布楚和赤塔行去。
这几天彼得一世也发现了,这东面战场的大清军队人数并不很多;便是两军对峙,也不过是大清军队一小股、一小股过来,似隔靴搔痒一般,并不很成气候。想来,大清的主要兵力也许都派到厄尔口城附近了;如此,把这边的战事交给古斯塔夫作为练手,倒最为不错。
当然,彼得一世并没有听过“一群蚂蚁咬死一头大象”的故事;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众志成城”,什么叫做“坚壁清野,敌来我退,敌走我追,敌驻我扰,敌少我攻”的战术。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哪里兵多,哪里就是主要战场,哪里就是他应当对敌的地方。
而此时同寿那边呢?
乌的柏兴城和楚库柏兴城,皆由万承志和范雎二人亲自驻守;因而此时厄尔口城中,主事的只有同寿、申屠安易和嗟光远三人。
这几日,嗟光远被那俄罗斯少女烦得躲无可躲,便干脆向同寿申请在她这地方避上一避——这贪狼军军长的名声,还是挺好用的。
“头儿,谍营那边传过来消息了,说彼得一世在东边集结了3万的兵力,打算从赤塔杀过来——咱们这边,是不是也得准备准备了?”
同寿正在榻桌上和自己对弈,闻言含笑道:
“准备?准备什么?”
嗟光远摸了摸脑门,不知如何答话——加紧练兵?本来也没疏忽过啊。那还能做什么?
“要不,咱们设置点路障?”嗟光远和桑诺都是异族之人,性子也颇为相似——只不过,大概嗟光远要更“单纯”一些。
同寿摇了摇头:
“设置路障,最后还不是会被俄军拆掉?又能挡得了几天、伤得了几个人?反倒弄得他们也累,咱们也累。”
嗟光远如今被那个叫安娜的俄罗斯少女烦得厉害,恨不得自己多一些事情来做;如今听隋将军此言,便不甘道:
“那咱们便坐以待毙不成?”
同寿执起一枚黑子,丢到了他的脑袋上:
“你的汉话是哪个师傅教的?还‘坐以待毙’……教得也太应付了事了些!”复又问道:
“《三十六计》中,第四计为何?‘将有五危’,第三者为何?”
嗟光远顿时萎了。
……他的汉话才是入门水平;至于那些书面上似是而非的话语,他是一窍不通,更逞论记忆住了。头儿也太讨厌了!
同寿笑骂道:
“此战结束以后,回去给我抄上十遍!”
看来她这次釜底抽薪之计,是真的把彼得一世惹急了,竟不惜从东面战场赶过来、在赤塔集兵,亲自来与她对战。既然如此,莫不如以逸待劳;这样,大清连着休养数日,老毛子军又处于奔波数日的疲态,自己一方又能多上许多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