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怕不怕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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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间的刀光剑影已然停歇，红衣老者早已不复之前的洒脱超然，手中双剑断成了数十片焦黑的碎片，整个人颓然跌坐在地，好不狼狈。
他的身体上被剑影割出了无数条密密麻麻的口子，胸腹间更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鲜血渗透内衣，然后渗透了外面的大红袍，最后渗出了衣袍表面，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
抬头望向几丈之外的黛西，红衣老者看都没看她身边躺着的那三具同伴的尸体，径直说道：“我不明白。”
黛西忍不住挑了挑眉。
此人没有因为三个同伴的惨死而感到任何悲意，也没有任何兴师问罪的意思，更加没有，一丝一毫合乎情理的愤怒。
果然，这三个白衣主教在今夜注定是炮灰般的角色，本就是来送死的，只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
神殿中人果然都一个样，只有信仰，没有感情。
比起血族，他们才更像是冷血的怪物。
“连续两剑都没能直接刺死你，看来你的剑术真的很高明，”黛西收回思绪，漠然道，“好，我让你死个明白。”
随着她话音落地，悬在半空的短剑像是受到了召引，“咻”地一声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此剑名为冷月，相信以你的见识，应该有所耳闻。”
她拿起短剑，横到了身前。
红衣老者睁了睁眼，终于看清了短剑的真正模样。
这把剑甚至比正常的匕首都要短，细看之下显得越发小巧秀气，只是不管怎么看，从剑柄到剑身，都无比寻常，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
若不是黛西道出此剑的名字，他根本不相信这就是赫赫有名的血族至宝。
红衣老者脸色灰败，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输得如此彻底，“梵卓大帝的佩剑，原来是留给了您呐……”
黛西微微点头。
短剑冷月，和赤霞琴还有刚才用来偷袭她的银链一样，都是神器。
本来这把剑是在她三哥身上，就在三天前他们分开的时候，三哥选择留给她用来防身。
既然是神器，上面自然会残留下一些前任主人的气息，在这把剑上就附着一丝属于梵卓大帝的剑意。
黛西的父亲是血族统治者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者，哪怕这丝剑意再渺小，也不是区区一个红衣主教能招架得了的。
“……您可以出几剑？”
红衣老者垂下头问道，有些艰难地伸手捂住了伤势最为严重的腹部。
之前的那两剑，看得出来毫无任何章法和技巧可言，只是粗暴简单地拿剑当普通菜刀在砍人。
很明显，这女子在剑道方面无多大的造诣，那便必然有其极限。
黛西将剑收入鞘中，笑而不答，反问道：“老东西，你觉得你还有气力再接我一剑么？”
红衣老者摇头，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继续问道，“只是……老夫还有一事不解，您是如何挣脱并收服这条银链的？”
他眼眸里的情绪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不解与惘然。
相比于冷月剑的出现，这才是最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明明是教宗亲手交托的物件，怎会出错？
“你说这条银链捆过黑龙，这应该是真的，但有一点你搞错了，”黛西的声音悠悠传到红衣老者的耳朵里，显得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区区蛟索，有何资格与玄霜巨龙相提并论？这条链子根本没有困住那条黑龙哪怕一瞬，所以你们的记载，纯粹是夸大其辞。”
很巧，她小时候见过一条黑龙，虽然差点没命。
更巧，黑龙不仅没要她的命，后来还跟她说了很多很多故事，教给了她不少东西，其中也包括怎么解开这条银链。
今夜偏偏很不巧，神殿的人把抓她的希望全寄托在了这条银链上。
于是，他们的不巧，便成了她的极其凑巧。
红衣老者不由愕然。
“那条黑龙还告诉我说，这条银链的名字叫混元链，属火性，勉强算是个神器，”黛西轻笑道，“我找了它很久呢，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说起来还应该谢你一声～”
她轻甩了一下手，银链展开垂到她脚边不停晃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和之前偷袭她与击杀白衣主教时的锋利凶残比起来，温顺得仿佛一只小绵羊。
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银链的表面附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将原本在周身燃烧着的白光火焰死死压制着。
冰克火，亘古不变的真理。
况且黛西身上还带着玄霜巨龙的龙息，用来收服这条只是用蛟龙龙筋制成的破链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红衣老者忽然有些后悔起来。
他后悔没有经过严密的部署就贸贸然来抓这个女子，更后悔选了这么个背运的日子。
从黛西的话里不难推测出，她似乎和传说的黑龙极有渊源，那条黑龙……恐怕只有教皇和教宗大人才可能见到过。
如果不是对银链威力的严重预估错误，如果不是这个女子碰巧知道怎么脱身，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她顺利地处理了三个同伴……
以上只要有一点不成立，他绝不会落得如斯境地！
“殿下既然收剑，想必是出不了剑了。”红衣老者明白此刻的局势，自嘲一笑道，“我快死了，但终究还没死。”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第二剑伤及了根本，剑气侵体，真的快死了。
他也知道黛西的伤比他轻不到哪里去。
银链本身或许已经对她构不成威胁了，但神器终归是神器，上面附着的光明之力绝非小可，光看她的伤口到现在还在流血，便能推测出血族那恐怖的自愈力，到现在都没能恢复。
血族再强大，总是和人类有些共通之处。比如说，血流得再慢，总会流干的时候。
流干了，就死了。
当然，到底是他最终能等到黛西血流干的那一刻，还是在这之前就被人家扭断了脖子，还是个未知数。
“我收剑，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再出剑，”黛西漠然道，“正好你还没死，那你就看着，我不用剑也能让你死得更快些。”
话音落，她重重一踩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疾掠而出，尖锐宛若利刃般的指甲上反射着凛冽的光，对准红衣老者的脖颈狠狠划了下去。
随着她这一击出手，周身好似带起了一场风暴，空气都仿佛被割裂了一个口子，指刃带着难听的凄鸣厉啸来到老者眼前，下一刻便要刺破他的咽喉。
红衣老者瞳孔一缩，闷哼一声弹跳而起，脚尖连连点地，手中真元不要命地喷涌而出，急急后退想拉开些距离。
即便是个非常出色的武者，有着非常过硬的身体素质，也绝对不敢与有着不死之躯的吸血鬼硬碰硬。
更何况，他的身体素质实在算不上出色，跟教宗大人手下裁决司的那些怪物都没法比，跟真正的怪物吸血鬼就更没得比。
黛西冷哼一声，周身气流陡然加快了流转的速度，一股强大到无法抵抗的气息笼罩开来，她的行进速度，竟似比刚才更快上了几分！
红衣老者心弦猛然一颤。
很明显，以黛西此刻的状态看，她是集中了所有的精气神，也榨干了她体内残余的最后一丝力量，没有任何的留手和退路。
也许她会赢得很漂亮，也许……她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甚至死在他手里。
明明还没有到濒死的状态，却比濒死的他更为果断地提前一步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境地！
区区一个血族年轻小辈，竟狠辣决绝如斯！
红衣老者心神震动不已，不期然地对上了黛西的眼睛，他分明看到，那双眼里再次流露出一道极轻蔑淡然的笑意。
轻蔑是对他，淡然是对她自己。
这女人真的不要命！真的是个疯子！！
下一瞬，黛西再度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阴冷得仿佛从冥间传来，彻底摧毁了他的最后一丝意志。
“老头儿，我从小在危险中搓磨长大，不惧生死。可你呢？从来在神殿的庇护之下安逸地生活，你怕不怕死？”
你怕不怕死？
这五个字仿佛一柄无形的巨锤一样击打在红衣老者的心头。
他，当然怕死。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意识，在面对生死大关之时，他看似强大的内心，终是现出了一道裂缝，开始退怯，开始慌乱。
下一刻，只听得一声凄厉难闻的啸声自他双唇间迸出，这位大主教在将死前终于爆发出了最极致的实力，右手穿袖而出，以恐怖的速度催动念力，将周身所有能感应到的天地之息全部调动了过来，凝于指前化为剑意直刺黛西的咽喉！
孤注一掷，疯狂地以命搏命！
谁的速度更快，这场战斗谁就会赢！
黛西的手离红衣老者的脖颈还有三寸。
红衣老者的指剑离黛西的咽喉只有一寸。
剑意无形，速度自是比纯粹的物理攻击更快上一分。
眼见着红衣老者的指尖毫无悬念地触上了黛西的咽喉，戳破了她的喉骨……然而，预料之中的破骨断肉声却没有响起，鲜血四洒的血腥场景更是渺然无踪。
红衣老者彻底懵了。
他的指尖触碰到的黛西仿佛空气一样，没有任何实感，只有空空的画面。
……不！！人呢？！
“嗒，嗒，嗒——”
是血滴落的声音。
红衣老者身形猛地一僵。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艰难地低下头，隐隐看见身前的那一片草地被染得血红，在这片宁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妖异。
是谁的血？
再往上，他看到自己的左胸前破开了一个大洞，五根尖锐的指甲已然轻易地撕开自己的皮肉，陷入了心脏深处。
怎么会……是自己的血？
这、这怎么可能？！
明明……是他的指剑更快啊！！
一道急促的喘息声从老者身后响起，而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隐约间，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真是蠢得可以……梅里……没告诉你我最擅长的……是幻术么？”
红衣老者如遭雷殛，而后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瞪着眼睛直直地仰面倒下，再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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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激战看似很漫长，其实结束得很快。
最后黛西的大获全胜，可以说在意料之中，也可以说是十分的幸运。
幻术是用来迷惑人心的，而红衣老者身为神殿的大主教，日日诵经文，信念比常人坚定太多，很不容易受幻术的影响。
也只有在生死这种令人本能里感到恐惧的事情面前，她才能成功动摇他的决心。
黛西没有再看地上那具已经死透了的尸体，甩了甩满是血渍的双手，走到不远处略显僵硬地重新捡起了掉落的赤霞琴，用混元链将其牢牢绑在背上，然后从血迹斑驳的衣裙上随意扯下两条布条充作绷带，死死摁住肩上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这番动作又似费了她不少气力，黛西忍不住捂上了嘴再度剧烈地咳嗽起来。
星星点点的血迹悉数染在面纱上，然后顺着边缘一点一点地渗出滴落在地。
紧紧蹙起了眉头，她显得非常痛苦。
这场仗打得出乎意料的辛苦，最后赢得也很狼狈。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她确实只是辅助性战斗人员，和人正面交锋从来就不是她最擅长的。
叹了口气后，她迅速地察看了一下身体状况，而后无言垂下眼，眉头皱得更深了。
……简直用糟糕透顶四个字来形容还是轻了。
念力已然为之一空不说，银链带来的那股灼热至极的刚烈之气和玄霜之力的阴寒气息两方僵持不下，在她的脉络里肆意流窜，所到之处，经脉脏腑俱损，让她苦不堪言。
若是保持现状还好，而一旦有一方略占上风，哪怕是那道玄霜之气战胜了光明之息，她依然只有爆体而亡这一个下场。
为什么？
因为阴寒之气本不属于她自身，而是当初那条黑龙赋予她的临别礼物。
既然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多少会有些副作用。
更加不幸的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伤的缘故，她的体质本就极端虚寒。
试想，体质极畏虚寒之人如何再能承受极度的阴寒之力？
所以，黑龙赋予她的这个礼物与其说是馈赠，倒更像是要她命的祸害。
她本不会也不敢过多地动用那股力量，今天为了尽快脱身……实在是被逼无奈。
硬撑着平复了一下气息，黛西艰难地抬头望向山顶，眼底的悲意彻底弥漫开来。
然后她不顾加剧伤势的风险，一刻不停地朝山顶极快奔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怕不怕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