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婆婆

10、第 10 章

　　终章

　　德找到了莲生。

　　庵堂虽然残破，但清扫得却整洁。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比丘尼。

　　德道明了来意，那女尼便什么也不说，将他引了进来。

　　其实德来之前并没有把握能见到那个女子。

　　在此之前，他同样找了不少这附近山里的寺院。

　　只是到那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少女的名字，只依靠形容的话，根本就无从找起。

　　甚至连德也觉得自己盲目。

　　前生是什么？今世又是什么？

　　他遗忘了前生，又辜负了今世。

　　他本可以如祖母华所说的，不去回忆纠葛，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却放不下，只为那临别时的一个眼神。

　　他却无法放下。

　　飘飘荡荡……

　　悬在其中。

　　所以，他来找了她。

　　莲生斜靠在一把躺椅上，静静地看着屋后的大片花田。檐前，散发着浓郁的酱香味，沐浴在阳光中，闭起眼，侧耳听着莺声宛转。

　　故做的平静，却被消瘦的身躯轻易地出卖。

　　她听到响动，抬眼看到德，微微愣怔了一下，便转开了眼。

　　德站在她身侧，恍若隔世。

　　德拉起她的手。掌心接触到温润的东西，莲生握紧了那珠子，痛哭失声。

　　“你记起了么？”

　　良久，莲生问。

　　德说不出话来了，他垂了眼，轻轻点头。

　　莲生笑了。那是德之前从未从那少女脸上经过的笑。

　　有些冰冷的笑容，仿佛有什么清澈的东西碎裂了，这时莲生再次开了口：

　　“为什么要记起呢？”

　　德有些害怕她此时的形容，犹疑着倒退了几步，仍旧不言不语。

　　莲生将那珠子递到德眼前，侧头看着他，“为了这东西么？”

　　“因为这东西，你我才会轮回相系……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德，你有没有想过，你我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

　　“是因为，我忘记了……”德几乎跌坐到地上，抱着头懊悔道，“对不起……”

　　“你还是不明白。”女孩站在他面前，“从一开始就是那样，不是忘记，……是因为你根本不愿意记起。”

　　当女孩这么说的时候，德的眼眶里开始涌出泪水，如同脆弱的孩童一般，他全身颤抖起来。

　　“你害怕记起，德。”莲生没有如那时候一般伸手去拥抱他，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与两年前不同，她现在严厉的眼神让他感到退缩，她说，“德，因为你是华族。”

　　“你可以假装怜悯，也可以有一时的背叛，但是你永远也不可能摆脱你的命运。”

　　“所以当你不记得的时候，你便是真正的你。自私，懦弱，冷漠，残酷。你那属于华族的自尊，让你不会真正去同情，也不会真正去爱。就算是挣扎过，却难道不是抱着狡猾的心思么？”

　　的确，那是阶级所存在的根源。

　　德看着面前的女孩，却仿佛面对着一只吃人的恶兽，让他失去了辩驳的勇气。

　　他痛苦得无法喘息，分明知道加在自己身上的羞辱是如此沉重，但是他却无法挪动脚步。

　　直到莲生将珠子用力摔在他身旁，那碎裂声，仿佛生生地破开了他的身体，鲜血淋漓。

　　“来世不要再见。”

　　她决绝的声音，让德有些恍惚。

　　真的？假的？这一切都不太重要了。

　　就如她说的一样，为什么要记起呢？

　　在刚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轮回只是凭添痛苦而已。

　　了慧送走了德时，日头已经偏暮。

　　酱台上聚集起了不少雀儿。莲生采了鲜花去喂，鸟儿并不怕生，亲昵地朝莲生飞来。

　　女孩儿胸中一窒，不由得喘咳起来，到停止时，捂着嘴的掌心却传来一片润湿。

　　莲生并不意外，轻轻地摊开手心，那浞了血露的花瓣，此时正红得那么鲜艳。

　　《因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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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想想经过我的任性，也许这文某些地方已经脱离了清的初衷了吧。唉。
不过，谁叫我在最初，便被真实的历史绑缚了手脚了呢？啊我还是承认吧，我是如此古锥的一个人，所以才会一直不写古代文，连穿越都不要写，因为除了古文基础不好外，总觉得会有那个……呃，年代代沟。所以，这文倒大概是我写过的最长的一篇古代文了汗（虽然是韩国，而且是近代。）。
话说这文我写着写着，便觉得自己快写成愤青了55。
一回首才发现那年头俺们这一圈子还真动荡啊，法西斯真邪恶啊真邪恶……
为了圆我的伪愤青情结，最终我还是一意孤行地篡了清的故事内容。我想原来被告知的故事里，除了国难，可能阶级情绪也是具有相等份量的吧。德是懦弱的，华也是懦弱的，他们羡慕着所谓的民主革命，对殖民惶恐不安，但是他们同样也害怕贵族失势，自身失去一切。做个比方吧，贵族就仿佛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们羡慕着天空飞的鸟，但是却也明白厨房里正宰杀着的鹌鹑（我这是什么诡异比喻啊自pia）。
不过虽然我无法明白真正的贵族会有什么心理，但以往读得不多的书里，太宰治的《斜阳》却大概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篇小说了吧。之前在MSN和百度的空间里都有说过（啊，分明说在愤怒，但最终喜欢的小说却还是日本人写的，这切切证实了我的伪……），身为没落贵族，最后在无法与平民融合的矛盾中痛苦自杀的直治，是我觉得最可怜又可爱的孩子，所以我自以为感同身受，所以便实在无法憎恨贵族（啊，虽然一直标榜着自己又红又专，但到底是无产阶级的觉悟还不够啊55），于是那个懦弱的德，却让我不自觉地注入了不少的同情。连华也是。只是在最后才惊觉这样不行，德如果不懦弱，文就不够虐心啊啊啊……于是修改修改，但还是不忍心。所以写得最痛苦的，莫过于最后一章，我我我，根本是想要把两人送做堆的啊，但送了也还是不开心，这下我怎么办……于是便出离了，便抓狂了……
小学时老师教写作文，就说文章之道，在于开头结尾，开头结尾OK了，管你中间掰什么都不太有问题了（……），这文开头自己倒是挺满意的，但是这最终章我实在结得太辛苦，只盼清来改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