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昭然（猫鼠）》江怒

49、第 7 章

　　一阵清风，发丝如柳，丁月华抬手将乱发别于耳后，有别于玉青琼的凌傲之姿，她诚然地赞叹：“青琼、青琼，如玉石铿锵，声似玲珑，姑娘名字好听，人更是好看，怎么看都不像女鬼。”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玉青琼有些意外，她面上微赧却是扭过头哼了一声，反手将剑锋插入地面，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撑着剑柄，身子滑坐在大石上。适才她全凭一口气撑着，如今看对方豪无敌意，这口气一泄，身子顿时疲软下来，冷汗沁了满额。

　　“姑娘……”丁月华见状，担忧地上前一步，这时却听受伤之人开口，语调虽冰冷，话里却有笑意，“想来你这种大小姐不常在江湖走动，也不知我玉王斋不好招惹，谁听了我名号会不长脑子的赞叹名字好听，人好看。”目光递来，她继续道，“我最讨厌你这种，一派天真，不知世事的大小姐，劝你少管我的闲事，赶快回江北找你两个哥哥护着，别傻着一张脸出来混，你当江湖是什么？”

　　丁月华微微皱眉倒也不气恼，不理会她的冷言冷语径自坐在玉青琼身旁，“玉王斋难道不做玉石生意？”

　　玉青琼没想到她会如此一问，答道：“玉王斋自然也做玉石生意，但又不止如此。”

　　玉王斋自前朝已有，祖传玉石精雕手艺，经玉王斋主人之手的宝玉更是价值连城，世间难求。只不过，觊觎玉王斋雕工秘技和巨额财富的大有人在，玉王斋为求自保早已不单单是个做玉石生意的地方，更似个江湖门派，门人无数，武艺虽不及雕工那般无人能及却也绝霸一方。

　　“你看，我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晓得你做玉石生意。”丁月华少女心性到底不愿被玉青琼说得一无是处，“我自幼习武，两位兄长亦不见得能轻松胜我一招半式，何况你还有伤在身，此刻我若擒你，你绝对打不过。”

　　玉青琼讶异，丁月华此人乍看无争，性子倒是倔强，但若说她赢不了一个初出江湖的大小姐，“歪理，口说无凭，打过再说！”玉青琼当然不服，当即欲拔剑而起，丁月华却是先她一步抽出湛卢，她出手似幻影无形，剑上也无凌烁之势，只看似平淡无华的一招便将玉青琼的佩剑挑飞落在几步开外。

　　手腕一转，她收回剑势，无奈地道：“你这人真是臭脾气，明明站都站不稳，还逞强。”

　　“我何时站不稳了！”玉青琼素来自负何曾想过自己会轻易失了佩剑，丁月华又一副毫无自觉总爱戳人痛处的性子，当真令她恼火，说着咬牙起身要去寻剑。

　　丁月华上前阻碍，却被她一把推开，只好眼看着玉青琼步履维艰地走出五步，后因下盘不稳被脚下树根绊住，整个人向前倒去，跌坐在地。

　　“也不知谁才是小姐脾气……”她叹了口气，跟着走过去拾起玉青琼的佩剑后才在对方面前单膝蹲下，“佩剑我先帮你保存着，你别记挂，还是先找个人家，让你歇歇要紧。”

　　丁月华见她狠狠咬唇也不言语，只好道句“得罪了”将玉青琼打横抱起，惹得玉青琼抱住自己脖颈大叫：“丁月华！快放下我！”

　　丁月华再次皱眉，仍旧直言不讳：“你别乱动，就算我有功夫在身，抱着你也不容易，等到了地方自然会放你下来。”

　　“丁月华！”真的气煞玉青琼，她忙道：“我有两位师弟，生死未卜，那琼花是我放的暗号，他们若是见了会来寻我，如今我一走，错过了怎么办？”

　　丁月华低头，看到对方眼中的执念，虽则不忍却还是说了实话：“你已再此等待两日，我一个外人都寻着您的琼花而来，他们若还活着，岂会忍心让你继续苦等？想必他们是……”

　　死字还未出口，丁月华面上已挨了一巴掌，素净的面颊瞬间出现几道红痕，对方狠狠瞪着她，让她说不出一个字，甚至没办法生气。但丁月华又觉得好生委屈，自小虽没了父母，好歹也是在兄长溺爱中成长，何曾被人打过，有一瞬她想干脆放手，随这人去闹吧，死活又与她何干，可转念又想，同是女子，而且有伤在身，她不出手相帮有违兄长行侠救人的教诲，说到底，丁月华就是心软，放不下。

　　她抿了抿唇，不再与之对视，“等你伤势无碍，我再陪你寻他们。”

　　玉青琼闻言，不禁垂下双目，揉着发疼的掌心暗自后悔。她知对方是好意，竟然一时气愤，迁怒于丁月华，而且这巴掌打的还不轻，如此作想，她都不齿于自己的行为。

　　因此，她被丁月华抱着，一路疾行下山，也老实得再没生事。

　　两人来到山下农户家，丁月华才想起自己散发未束不像个样子，周围又没有好让玉青琼歇脚的地方，她只好对怀里一言不发的女人说道：“我腰上别着发带，你帮我将头发束上可好，不然我这样子，肯定没人让我们进去。”

　　她一路施展轻功疾驰而下，山风又大，满头青丝已被风吹得十分凌乱，样子真正狼狈得不忍入目，与先前整洁干净的模样相差甚远。

　　玉青琼弯了弯嘴角，想笑又不愿对方见到，憋得好生费力。她顺着丁月华的指示，双手在腰两侧摸索，但丁月华却突然“啊……”了一声，“你不要乱碰……会痒的……左边腰带内侧，你快点……”

　　“谁让你早没说清楚。”玉青琼埋怨道，在她腰下左侧抽出发带，双臂绕过丁月华脖颈，觉得差些距离，立刻命令道：“你抱得高些，我够不到……”

　　丁月华只能依言多用了分气力，让玉青琼贴得更近，近到她一开口，气息都在自己耳边擦过，“随便束个发髻就好？”

　　玉青琼侧脸几乎贴着丁月华的发鬓，有些发痒，她不禁催促：“随便，你快些就好，我要抱不住你了。”

　　玉青琼闻言气结，她很重是不是？于是，她缕好发髻，扎上发带，最后用力打了一个结，惹得丁月华又啊了一声，这次纯粹因为头发被扯得太疼。

　　“好了。”玉青琼白她一眼说道。

　　丁月华摸摸脑后，“等会我说什么，你都别插言。”

　　等她点头，丁月华才去敲农户家的门，现在大概三更天，一般人家都在睡觉，这家主人出来后，丁月华满脸抱歉：“大爷，实在不好意思，我与内子白天在姑苏山上游玩，谁知玩得忘了时辰，天快入暮才想起来下山，这路上崎岖，光线又暗内子不小心扭了脚，我一路抱她下山，走走停停，现在才寻到人家，我……”

　　“公子，不用说了，进来吧。”农户见这两人衣着相貌不像匪类，在丁月华就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上一遍的时候，他摆手打断，招呼两人进门。

　　丁月华虽然编的是故事，但农户的友善，让她着实感激，千恩万谢之后，农户说家里正好有间空房，便将两人安置在那，烧了盆热水后就回房睡下了。

　　丁月华让她在床上躺好，点燃床边烛火，烛光下她才看清玉青琼那身红衣，大大小小的破口处，都泛着血色，而她一直捂住的地方，伤得更重，血也流了不少，丁月华蹙眉：“谁将你伤成这样？”

　　玉青琼两日未入眠，现在一沾枕头已经昏昏沉沉，听她这样问不假思索地答道：“白面判官柳青，来信约我两日前在姑苏山碰面，说要将欠我的东西还来，谁知竟然设伏劫杀我，多亏我两个师弟拖住那些人，我才冲出围困，江湖都道他是绿林好汉，谁知出手这么狠辣，早知如此，我那天就该杀了他，不然我两个师弟也不会……”说到这她突然停住，闭上眼再不出声了。

　　这些江湖事丁月华不太清楚，她只能安慰道：“明天我去山里寻你师弟，你别……”

　　“不用了，你说得没错，刚才我是迁怒于你，抱歉。”其实她早就明白，只是不愿接受罢了，两个师弟，她看着他们长大的，早就像亲姐弟一般。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真的死了，我也帮你将他们好生安葬。”

　　“你这人真烦，别再说了……”玉青琼抬手遮住眼睛，话里带着鼻音。

　　丁月华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好叮咛道：“你先躺会，背囊里有伤药，我去弄来给你。”

　　玉青琼“嗯”了一声再没说别的，丁月华见状也不多言，推门去厨房，在她又烧了一壶清水后，携着瓷碗和汤匙回房，发觉玉青琼已经睡下了，睡梦里，双肩还随着喘息而颤抖，眉端紧锁，脸色苍白羸弱。

　　丁月华从背囊里取出药瓶，用热水把药融在碗内，弄好后她将药先放在一旁，又用农户早先端来的热水浸湿手帕，为玉青琼擦去脸上尘土，由于怕她惊醒，手上动作十分轻柔，那副玉颜真似艳光云霞般夺目，如果再有点血色就更好了。

　　玉青琼身上的伤口让她有些犯难，处理之前总要先脱了这身衣服，眼神飘向桌上的剪刀，想了想，就这么办吧，于是她将那身红衣自袖口，腰侧悉数剪开，剥得对方只剩下一件清凉夏衫后才罢手。

　　等她清理完玉青琼身上所有的刀口，也为她上好药后，丁月华端起那碗用于内服的伤药，吹了吹，见水温差不多可以入口，就用汤匙一小勺一小勺的送入玉青琼口内。

　　直到碗内见底，已是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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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吧，我就说别怂恿我，这章都是丁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