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录》听花立雪

14、眼中雨丝

　　她依靠在槐树下，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断颤抖着。原本逞强的支撑到这里，此时才发现腹部的伤口要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
　　这个世界的夜是闪闪发光的。她双目呆滞的望着远处的点点星光.......真的很像小时候......小时候家里的灯火，虽然只是豆点大的灯火却那么明亮温暖.......
　　身体渐渐发凉了，颤抖也变成了难以遏制的抽搐。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希望能够控制住来自右臂的如同针挑般的疼痛。
　　真是痛啊.......
　　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这是真的是要死了......疼到极致便是麻木。她开始觉得眩晕，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中跑出来一般，就在这一瞬间眼前变成一片黑暗。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落到脸上，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不断有细丝状的水线滴落到眼睛里。天空依旧是下雨时才会有的灰色，碧清秋呆呆看了许久才渐渐明白自己躺在水泊里。
　　费力的抬起手，碧清秋看到的是那个熟悉的小粗手。从拇指到小指都是粗糙而短小的，手掌上还留有小时候劳作时的茧影。额头上也没有什么凸出的长角，至于头发还是那种深浅不一的褐色。
　　“是梦.....么？”
　　她在细雨中已经懒得再直起身，就这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些连绵不决的细雨化作水柱灌溉到眼睛里。
　　过了不知多久头顶上的灰暗天空突然被一把青色的油纸伞遮挡住了。光线的变化使她原本就细长的瞳目更加细小起来，她看见伞下的那团黑影长着一对深邃明亮的眼睛。
　　“你怎么躺在这里了？”那双眼睛的主人蹲下来望着她，“三天不见我还以为你早就逃出去了呢。”
　　碧清秋保持着仰面八叉的姿势继续躺在地上不动但眼睛却渐渐有了焦距：“.......我没有逃出去......”
　　“还真是小笨蛋呐！”男人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很自然的将少女捞到怀里，“再躺下去可是要生病的。”
　　“.......我身上都是水......”
　　“下雨天嘛.......哪里都是湿湿润润的......”

　　碧清秋把自己裹到一件厚袍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往木桶中添着热水。出门遇到好人这种事情在碧清秋的记忆中是不常见的，就算是有一两个往往也是别有用心。她碧清秋不是傻，不是呆，也不是不明白。
　　她是不愿意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的。小的时候她没有什么心事可说，等她长大之后又没了可以听她说心里话的人。

　　“水刚刚好”男人把手从木桶中伸回来转过身对着眼神冷清的少女说道，“你要是还有力气就自己洗洗吧，我这边没什么女眷。”
　　“.......谢谢”
　　“不用谢”男人爽快的笑了笑，“赶紧洗吧，待会儿还要再喝点东西发发汗。”

　　细长的瞳目紧紧盯着肚皮上的疤痕。那上面的颜色很淡，显然是新长出不久的疤痕。
　　用拇指轻轻的捻着这个拳头大的疤痕，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些冷漠到刺骨的眼神以及那带着血腥味的洞穴......
　　那不是梦。
　　原以为自己这么奇怪是因为不是人类的缘故，等真正走入到另一个世界才明白她同样不属于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一个世界糟糕，另一个世界就完美的道理。幻梦的尽头并不是幸福的所在，梦醒的时候同样会空虚悲伤。
　　她并没有在木桶中消耗过多的时间，等水稍微凉一点的时候她就出来了。
　　裹好刚才那件厚袍，她不紧不慢的爬上床把自己从头到尾都埋到被子中。

　　姜御端着姜汤望着灯火朦胧的厢房。
　　等他估摸着那个女孩子已经洗好澡的时候，便走上前轻轻的敲着门。半天后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很轻微的回应声。
　　他推开门把汤放在桌子上，有些好奇的看着少女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怎么起来了？”眼前的少女眼神过于清明反而显得有些锋利。
　　“老远就听见你的脚步声了.......”碧清秋转过头望着圆桌上的姜汤，“......麻烦你了。”
　　“要是让你生病了，赎金可是不好拿的。”姜御把碗端在手中微笑的说道。
　　“这是你做的？”
　　“这里虽然没有女眷但还是有厨师的”

　　碧清秋接过男人手中的碗，以一种相当粗鲁的姿态把姜汤全都灌到肚中。
　　这样粗鲁的吃饭在女人中还真是少见。已经是第三次见证女孩吃饭的姜御，心中有一种被大风吹过的感觉。
　　喝完东西之后她就拥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那个算不上熟络的男人收起碗往门外走去。
　　“我走后别忘了拴上门”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吃的？”在姜御将要转身走出门外的瞬间少女突然怯怯的问道。
　　他猛然回身捕捉到的却是一双很清冷的眸子，仿佛刚才的那种带着柔软怯弱的声音不是从这双眼睛的主人发出来的。
　　“厨房还有点东西，我帮你去拿吧。”
　　他转过头把门慢慢掩上最后说道。

　　她无声的重新躺下，身体因为放松反而酸痛起来。腹部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还是散发着阵阵刺痛，四肢尤其是右手臂的肘关节也因为红肿而发着烫。
　　实际上她浑身早就已经烫的厉害了。
　　‘要是让你生病了，赎金就不好拿了.......’
　　她把头挪到内侧眼睛泛着点滴晶莹，“就算没有生病，也没有人愿意拿那么多钱赎这样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