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岛》qingcaohe

11、第 11 章

　　七月十二号的下午，李金枝找到唐闻仪，期期艾艾的想要说什么。这让唐闻仪有些惊讶，自从挤兑他们干活之后，李金枝就不大喜欢唐闻仪，基本上是看见都装着没看见的，今天怎么就主动凑上来了呢？经过一番别扭之后唐闻仪知道原因了，她来例假了。这也让唐闻仪意识到自己的例假好像推迟了，她以前都是月初来的，现在都中旬了，可还是没来，是因为焦虑吗？
　　现代女性来例假了怎么办？用卫生巾呗，网面的、棉质的、超长的、超薄的、香薰的，还有卫生棉条，任君选择。可这是孤岛，二十多天来除了他们十几个人没有其他人烟的孤岛，哪里来的卫生巾，卫生纸都没有。唐闻仪也没有办法，她是懂得不少，但绝不包括如何制造卫生巾。“王姐应该有法子吧，我们去问下她吧。”唐闻仪说道。
　　王秀芝确实有法子，她找了件干净的棉质T恤，把它撕成了两半，然后折折叠叠又用鱼刺缝成了一个长约一尺宽约两寸的套子，最后将灰白的草木灰装进套子里面。一边做一边说道：“以前买不起纸的家里都是这样做的，也有放布的，可布的吸收还没有这草木灰好。其实，那超市里面卖的未必比这草木灰好，你看看现在多少妇科病，还有这样癌那样癌的，以前可没有这些病。”
　　李金枝怔怔地看着那个袋子不说话，王秀芝递给她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动作。
　　王秀芝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小李。”
　　李金枝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越流越多，最后蹲下身去抱着自己嚎啕大哭，边哭边说道：“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看见李金枝伤心欲绝的样子，王秀芝也哭了起来，她拍着她的肩膀：“小李，别哭了，会回去的，别哭了。”话虽如此，可她自己却也哭的更加伤心了。
　　唐闻仪站在那里没有动，但她的内心却绝不平静，她甚至有些惊恐！难道过些天她也要用这玩意儿？不行！绝对不行！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她就无法接受。“不行！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我不能待在这里！绝对不能！我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她在心中暗自说道。
　　因为是私密之事，三人在角落里背着大家在做的，其他人也没注意她们在做什么，可两人越哭越伤心，自然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怎么了这是？”高峰走过来问道。
　　唐闻仪没理他，她心中思绪万千，不想为任何人答疑解惑。王秀芝和李金枝也没有回答他，一个沉默的哭着，一个边哭边说：“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不是，这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呢？”高峰有些手足无措。
　　苏青禾憋着嘴说道：“她说她想回家，我也想回家。”说完，这个小姑娘也哭了。
　　其他人都安静了，整个山洞只余下三个女人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声声的“我想回家”。谁不想回家呢？谁都想回家。可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怎么样才能回去？大家都不知道，所以大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们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斌受不了这种氛围了，他站起来大声骂道：“他妈的！那些当官的、当兵的都死去哪里了！二十多天了，游也该游来了吧！这他妈的是不准备就我们，要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文宋也被点起了火，他将手中的西瓜一扔：“老子不管了！老子明天自己游回去！等他们来救，老子都不晓得死在哪里了！”
　　袁乘云也说到：“那些警察平时屁事没有的时候……”可还没等他说完，袁乘风一把把他拉了过去，他看袁乘风的脸色不好，便悻悻地闭上了嘴。
　　唐闻仪看了一眼李牧，那个仿佛能顶天立地的男人站在那里，头看向石壁，有些僵硬。她没说什么，只是将苏青禾拉过来环抱着，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放肆的哭泣。
　　不管怎么哭喊，没人救就是没人救，回不去还是回不去，哭喊过后还是得收拾起情绪继续煎熬着。同样的，不管李金枝是多么的不乐意，那个装满草木灰的袋子还是被她用上了，势比人强，能怎么办呢。但是经此一哭，苏青禾觉得这个小姐姐有点可怜了，主动凑过去和她聊天，还在唐闻仪面前替她说了些好话。
　　唐闻仪觉得有些好笑，她虽然不喜欢李金枝，但也不至于讨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牙尖嘴利些，娇气些，造作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不搭理就是了。倒是苏青禾，自开始李金枝要唐闻仪多给她抓几条鱼起，就一直对她忿忿不平，觉得她侮辱了唐闻仪，有诸多抱怨，现在，她倒是劝起唐闻仪来了。
　　吃完晚饭之后，四个女人凑在一起聊天。李金枝闷闷地说：“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真的都想自己游回去了。”
　　唐闻仪笑道：“就是真要那样，也该做条船啊，最不济那海边还有现成的竹筏呢，干嘛游啊。”
　　三人觉得有理，便在那里猜测靠着竹筏游出去找到人烟然后得救的可能性。王秀芝觉得绝无可能，毕竟现在现在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李金枝觉得有可能，毕竟李牧去救刘洪江的时候在海上呆了那么好几天都没有什么问题。苏青禾则思想比较开阔，猜测大家有没有可能其实已经穿越了，现在根本就不在地球上，或者说已经回到了古代。
　　最后她们让唐闻仪评理，唐闻仪有些哭笑不得，这还值得评理了。但她想了想，还是说道：“金枝说的呢，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必须得运气非常的好，出去三五天就碰到人了，然后就得救了。可这几率非常非常的小，就像王姐说，这么大的大海，现在我们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们又不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出去可能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基本是属于找死的行为。”
　　“可我觉得我说的也很在理啊，我们真的有可能穿越了。”苏青禾一本正经地说道。
　　唐闻仪有些无语：“你见过穿越还带组团的啊？”
　　李金枝若有所思：“那是不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就能走出去啊？”
　　唐闻仪不在意地说：“也不一定啊，只是说比我们强一点罢了，毕竟他们有更强的野外生存和风险应对能力。但这茫茫大海，有的时候真的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第二天晚饭的时候，刘正提议：“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事情，都快一个月了，肯定等不来救援了，要不我们绑几个竹筏自己去找出路吧？”
　　高峰立马反对了：“那肯定不行啊，这茫茫大海，方向都分不清楚，多危险啊！要去你去，我反正是不会去的。”
　　李金枝说道：“那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干等着啊，要是救援的人一直都不来，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一辈子吗？李大哥，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李牧楞了一下，怎么突然话头就转到他这里来了，他想了想说道：“我们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救援的人过两天就来了呢。”
　　文宋嘲笑道：“过两天！过两天！这都过了多少个两天了。哎——那些当兵的啊，平时喊着为人民服务，真到了人民需要服务的时候屁都没见一个。”
　　高峰瞟了一眼李牧，接着说道：“当官的有钱的才算是人民，我们算什么，我们顶多算是屁民，人家干嘛要为我们这些屁民服务啊！是吧，李牧。”
　　李牧看了高峰一下，高峰缩了一下，但又觉得这样有失面子，复又盯了回去：“李牧，你觉得我说的对不？”
　　李牧没有回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苏青禾倒是看出了不对，怎么他们几个人像是在挤兑李牧似的，她看了眼唐闻仪，唐闻仪认真的啃着一个桃子，仿佛没有看到旁边的硝烟。她又看了看袁乘云和谢斌，两人也是一脸懵逼，旁边的袁乘风却是若有所思。见其他人都没什么表示，她也只得按捺下来。
　　文宋笑道：“哎！峰哥，你这就是自讨没趣了，没看到人家李大哥不想理你啊。”说完他还继续唱起来了：“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李金枝却是一本正经地问道：“李大哥，你有没有联系外面的法子啊，我真的不想呆这里了。”
　　苏青禾看不下去了，问道：“你们什么意思啊？李大哥他也不是当兵的呀，你们跟他发什么火啊？”
　　高峰冷笑一声：“李大哥不是当兵的，那李大哥是做什么的啊！李大哥，你是做什么的啊？”
　　李牧猛地站了起来，高峰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可他本就是蹲着的，这一退就坐到了地上。其余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李牧。李牧站了几秒钟，然后转身离开了山洞。
　　苏青禾看了看高峰，又看了看李牧，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看向了唐闻仪。唐闻仪终于把那桃子吃完了，她盯了一眼高峰：“他是做什么的，你们都是他救回来的，‘感恩’这两个字于你们而言很难吗？”
　　高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他是当兵的，这本来就该是他的责任。”
　　唐闻仪摇了摇头：“且不论他是不是当兵的，就算他是当兵的，他已经把你们救了，于你们而言，他的责任已经完成了。”
　　刘正说道：“那我总不是他救的吧，对我的责任他还没完成！”
　　唐闻仪笑了：“可你是我救的呀，你还欠我一条命呢，我没说话，哪里轮到你来多嘴？”说罢，便也朝洞外走去。苏青禾跟了上去，被唐闻仪拦了下来：“我去看看他，人多了他尴尬。”
　　天已经完全黑了，也没有月亮，但星子非常的多，密密麻麻的错落在夜空上，深邃而神秘，也给地上带来丝丝的光明。李牧站在一块石头上，仰望着星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唐闻仪笑道：“你是在学李白吗？难道想要赋诗一首？可惜没有月亮，估计不好催发诗兴。”
　　李牧被她逗乐了：“你会写诗？”
　　唐闻仪摇头：“我会背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说完，她自己也乐了，然后接着说道：“你这看星星都不会挑地方，这么多树怎么看的清楚，要去也去海边嘛。”
　　李牧问道：“你想去？”
　　唐闻仪点了点头：“说不定我就能写出传世佳作呢？”
　　两人趁着星光来到海边，漫步在白沙上。星空蒙蒙，海风习习，波光粼粼，好一副悠闲温柔的景象，无论多么的铁石心肠都能在此时此刻化为绕指柔。
　　唐闻仪在前面走着，李牧在后面随着，两人都悄无声息的，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走了一会儿，唐闻仪觉得有些累了，当然，也有可能不是累，只是毫无缘由的想要停下来而已。所以，她停了下来，爬到旁边的一块礁石上面躺了下来，望着幽邃的星空怔怔地出神。李牧站在旁边，望着唐闻仪怔怔地出神。
　　出了一会儿神，唐闻仪突然念道：“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李牧问道：“你的传世佳作？”
　　唐闻仪微微笑了：“李清照的。”
　　李牧有些赧然：“我书读的不多。”
　　唐闻仪不以为意：“我也读的不多。”然后坐身起来看着李牧说道：“但应该比你多。”
　　李牧看着她，不说话，星光洒在白沙上，清波上，相视而望的两人身上，刹那间竟烘托出一丝隽永的意味。在这一瞬间，唐闻仪的心有一丝触动，她想，就这样吧，在这这样一个岛上，有这样一个男人陪在身边，好像也还可以。
　　但这触动来得快也去得快，唐闻仪很快就回过了神，她轻声问道：“李牧，你不生气了吧？”
　　李牧也回过神来，他整了整自己的情绪：“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唐闻仪转头看着海面：“你别理会那些人，他们困久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敢想了。”
　　李牧看着她的侧脸，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唐闻仪不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李牧这个人，不似袁乘风精于世故，也不似高峰心机狡黠。他正直、沉闷、稳重，有时还有一种舍己为人的固执，但他自有他的通透，在这种通透面前所有的机心仿佛都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