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花子声

3、3

　　“啊...可以的，谢谢。”
　　“那下楼吧，我送你回去，你整理下东西。”男人抓起钥匙。
　　兰宛居是八十年代末建的房区，因为面临拆迁，小区里的大多数人已经搬离，小部分留下来的大多是年过古稀的独身老人。我和身旁的陌生男人走在树影斑驳的冷清小路上，好像不知不觉走了很久，又好像仅走了一瞬，到了我家楼下。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男人轻声说:"我家比较乱，要不然你先在外面等我，我要拿的东西不太多。”
　　男人闻声答应了下，我便径自上了楼。
　　我住在二楼，潮润的湿气顺理成章附上发黄的墙壁，久而久之长出了斑斑驳驳的霉菌，彰显着岁月的痕迹。屋里采光很差，即使在艳阳高照的白天，也是一片乌压压的暗。我仔细嗅着陈腐的黑暗，它像是受到了我的灵魂的滋养，更加肆意地窜进我的骨子里，吸吮我的残破血肉，我的发，他带来我的昏暗迷离的往事，我的痛苦，我的爱。
　　我打开每一个房间的柜子，疯狂的翻找，带出一片呛鼻的尘埃。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我始终找不到我想要的。我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疲惫地倒下。昏黄的灯光明明灭灭地闪烁，像是昏暗天空上的小小星子。
　　最后我也不知道我带了些什么下楼，我能带走的都是我不想要的，我想要的却全都带不走。
　　我匆匆忙忙下了楼，男人还在楼下等着我，我朝他笑了笑，他帮我拿了一个背包，一齐走向大门外。
　　离开的路好像走的很快，模模糊糊的就到了大门口。
　　我要走啦。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要开始属于我的新的生活。我不会再看见这样的绿油油大树，偶尔从远方飞来的纸飞机，母亲深夜的低语。它们才是这里的居民，我依赖他们，甚至以为自己也成为这里的居民了。
　　车窗外的风景一瞬瞬晃过，全部...全部都是陌生的风景。我能感受到，我这颗干枯的心的颤栗，我无法忽视它的声音。
　　“等等..停车”我颤抖的发出声音，一把推开车门。
　　我想回去。我走的这么这么远，以后想再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找不到路呢。
　　我跑的越来越快，喉咙里一片腥甜，终于跑上一条熟悉的街道。
　　我张开手臂，紧紧地拥抱住它们。
　　我站在对门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一张熟悉的苍老的面孔拄着拐杖打开了门。
　　“爷爷，我要搬走了。”我扯着嗓门。
　　“你说啥子，大点声。”厚重的沙哑声音也撕扯着，不成调子。
　　“我要搬走了。还有，我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付过了啊。”我对着老人的耳朵扯嗓子。
　　“搬走..搬走好啊，我就说年轻人不能老住这种清清冷冷的调调。年轻人要去热闹的地方。”老人混浊的眼睛透着微不可见的欣喜，随即又黯淡下来。
　　我重新走出大门，看见了街道上的陌生男人。阳光落在他的发丝上，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