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花子声

1、1

　　街道上人来人往，喧闹沸扬。偶尔有星星点点斑斓的霓虹灯溅射到我身上。
　　我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模糊的大楼，模糊的人群，模糊的灯光。一切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景物，全部隐在一层单薄的透明帷幕下。
　　我迈开步子，想快点离开。没想到腿一软，一个踉跄，摔到地上。这时候地上果然还是很凉，我却不想起来，身体没由来的沉重。任万千思绪随着周围的轻笑窃语声渐渐飞离。
　　窗外细密的风扑在我的脖颈上，微薄的凉意侵入皮肤，恍惚间我蹙了蹙眉，将柔软的棉被拉扯得高了一点，继而又沉沉睡去。混沌中做起了一个久远的梦。
　　梦里，我漂浮在一片平静的海上。蓝色的浪花温柔席卷着我，我随着海水起起伏伏，飘了好久好久，倏忽间睁开眼，看见遥不可及而又近在咫尺的红色落日。
　　熟悉的虚空感压迫着我，我开始透不过气来，好像在海面挣扎。我迫使自己平静，直到重新浮上海面，朦胧间听见微弱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于是我醒了过来。
　　我躺在一张铺设蓝白条纹被套的床上，房间的陈设很简单，显眼的是嵌在床铺左侧的大窗户。窗子开了条细缝，阳光影影绰绰跑进房间里，映照出在空中飞舞的尘埃。
　　我轻轻推开房门，看见一个在大厅前的厨房里忙活着的修长身影。饭菜的香味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到了大功告成的时候，男人手里端两碗粥，背过身来，正巧与我打了个照面。顾不得男人是什么神色，我慌忙垂下头，手指攥紧裤边，仿佛是想掩饰先前偷看男人的举动。
　　“你醒了？我做了早餐，过来一起吃吧。”男人没有在意我的欲盖弥彰，温和的声音却让我的耳根染上一片绯红。
　　我走向餐桌，挺着背坐下，悄悄打量着。小米熬成的粥，面上裹着金黄的光泽，边上是三两碟小菜。缕缕热气抱成团化作烟雾在我的眼前蔓延开来，竟模糊了对面男人的轮廓。我食指大动，剥开筷子正打算大快朵颐一番。忽的手指一顿，停下了动作。
　　男人见我停顿，也放下手中筷子。又是那样温和的声音：“不合胃口吗？要不点外卖？东街口有家新开的早餐店不错……”
　　说着，男人拉开抽屉，从一叠花花绿绿中找出了一张外卖卡。
　　我尴尬极了，面上要烧起火来。慌忙打着手势，嘴里冒着胡话：“合胃口的。饭菜很好吃。就是…嗯…我可以先去洗漱吗？”
　　男人愣了会儿，随即咧开嘴明晃晃地笑了起来：“还是我考虑不周了。”
　　清爽的水汽使我精神大振，加之咽下暖乎乎的小米粥，心情倏然好的漫无边际，好像飘忽在云端。对面的男人见我开动，才重拾筷子。
　　清晨的阳光，对面的陌生男人，一碗小米粥。这一切都令我所感动，很久之后我想起来依旧认为，我所盼望着得到的一切，都存在于这样一个清晨里。它是我的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