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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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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屋子里黑漆漆一片,流轩还没有回来。
我脱掉大衣,虽说又把雨伞,还是免不了被雨淋湿了一些。黏黏的雨滴附着在身体的皮肤上,很不舒服。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窗户,窗台被雨打湿了,我向外面看过去,灰蒙蒙一片,清冷的空气令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回到卧室坐在床上,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这房子一样。其实最难受的,还是希望落空后的荒芜。
墙上的钟表一丝不苟地运转着。我叹了口气,这一辈子,不会在等待中度过吧。最起码,也不要像戈多那样。
已经深夜12点了,雨还没有要停的架势。如果流轩不回来,我也要继续等。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间的门被突然打开。我打了个机灵,一下子清醒过来,从床上下来。肯定是流轩回来了。
果然,流轩一打开灯的开关,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还没来得及适应,刚一睁开眼,就看到流轩满脸疲惫的样子。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不是说等你吗。”流轩身上倒是不像我回来的时候那么湿,可奔波了这么久也会出汗。“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热点洗澡水,给你洗的香喷喷的。”
“好,”他笑了笑,“去吧。”
我也没有再多过问些什么。毕竟,流轩应付他爸就挺累的,我当然不能再给他平添一些不必要的负担。
说起流轩的父亲,我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位位高权重,且不苟言笑的长辈。眉宇间仿佛还留着年轻时的英气,我还挺佩服他的。
他厉害,聪明,他运筹帷幄,他像所有商业精英一样,有着过人的头脑,可也都像其他父母干涉着自己孩子的恋爱。
更何况儿子的恋人还是一个男人。
对于我们两个的事,流轩的父亲,也就是程景年,是最反对的那个。他曾经单独和我谈过话,甚至用过各种手段逼迫我,让我离开。
可现在呢?我还不是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心安理得地做他口中那个勾引他儿子的坏人。
他忘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叫做打不死的小强。可能我这样比喻自己显得很幽默,可事实就是这样。流轩也知道这些事,所以,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我这条命都是流轩救的。流轩没有让我离开他,只要那句话话还没有说出口,我就永远不会死心。
我只会听我爱人的话。
这些年,我学会了无视别人的流言蜚语。容子狱说过,我就是一堵死皮赖脸的墙,死死包围着流轩。我也是流水中最大的那块石头,将眼泪分成两半。
我和流轩并肩躺在床上。
空调扑扑地散发着热气,可还是感觉很闷,空气一点儿都不清新。
他翻了个身,将我搂在怀里。半身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有些喘不过气来,却感到很温暖。
流轩像一只小猫咪,蹭了蹭我的脖子,两只爪子紧紧扣着我的腰。
“小雨。”他这样叫我。
“嗯?我在。”
“我爸说,他想见你。”他又说:“不过我不会让他见到你的。”
我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还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或许伯父只是想找我谈谈心呢。有时候你要学会换位思考一下,他毕竟是你父亲,你同样是他儿子,凡事都不要想的太绝对。”我安慰他。
“这个我知道。我就是奇怪他在美国待得好好的,又飞回来干什么。我看他就是不安好心,听我的,别去见他,我总怕你在他那里受委屈。”
“怎么,我都这么大一人了,还担心我?放心,我有分寸。”
流轩听后,静想了一会儿。许久,他解开几粒衬衫扣子,问:“今天累不累?”
“还好,怎么了?”
我看他的眼神特别像一只大灰狼。流轩邪邪一笑,两只不安分的手钻进我的衣服里。我被他弄得有些脸红:“别,流轩,今天太晚了。”我承认,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愿意的。
“哼,口是心非。”说着,他一个翻身,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开始扒衣服。
我犹豫了一下,很快回抱住他,迎合他的动作,急切地想填满心里的那一块空缺。
窗外的夜,孤寂又寒冷;爱人的怀抱,温暖而热烈。人们都会沉浸在这个强烈的对比中而无法自拔,像是毒药。
以前最喜欢的,便是夏天的夜晚。都说宁夏,宁夏,我记忆中的,虽然不是最安静的,却是最可爱的。
时时会有蝉鸣,周围也会有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像美丽的灯笼缀满整个天空,其实在没有月亮的时候也许会一片静悄悄。
这时候流轩家的房顶就是我们的栖息地。
那是,妈妈不会管我回不回家,这就构成了我会任性的最初原因。流轩说,他没有爸爸,我也没有爸爸,所以我们两个没有爸爸的小孩走到了一起,可以互相照顾。当初我以为,他的爸爸和我的爸爸一样去世了。
直到后来,有一个自称是程流轩父亲的男人来接他回家。男人很帅,但不温柔。一向敏感的我,感觉到他的眼神里,蕴含着千年的冰。
我问流轩,他是你爸爸吗?
流轩低着头,想了好久,才丢出一句,是。
他说,他不爱我,也不爱妈妈,我宁愿过现在的日子,也不想回去看别人的脸色。小雨,你希望我回去吗?
我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景色,自言自语,希望不希望的呢,不都得回去吗。当时,我真是高估了我忍受孤独的能力,没有他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我本持着一个信念,就是最后我们一定会在一起,这样我们才走到了现在。
我想起那段日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们两个孤独的人,因为拥有了对方,变得不再孤独,就连看世界的样子都变了,无论多么煎熬,多么痛苦,也要为对方争取那么一点好。
哪怕看人眼色呢。
哪怕缴械于曾经那样讨厌的父亲呢。
我不知道怎么被程景年得知我们两个的关系。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在疑惑。他坚硬而有力地对我说,不管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他的儿子,让我马上离开他。
如今的爱情,被一些人画上了有目的的标签。
我摇头,他冷笑。
你还是个男人吗?这样寄人篱下,享受在别人创造的物质条件下,真的替你天上父母感到羞耻。
我知道他调查过我,在他的思想里,没有工作没有成就是非常羞耻的。可我现在落得这幅下场还不是拜他所赐?大学毕业后,我从我的家乡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来寻找流轩,过着住出租屋,挤公共浴室的生活,就这样奔波了一年的时间才得以找到我的爱人,可是,我过不了他父亲这一关。
好在随着流轩势力的扩大,他在家族内部也站稳了跟脚,疏通好人脉,大部分亲戚还是畏惧流轩的权利,跟着他混。
谁强谁为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这早已成为永恒不变的定理。
就这样,流轩打着他父亲年老,需要安心休养的幌子,把他送到了美国,身边跟随着几个比较忠心的老臣子,可不知是哪的风又把这位老董给吹回来了。
到了他这种年纪还会闹腾的人,真是不常见。
程景年一直认为,是我拐走了他儿子,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可是我喜欢当这样的坏人。
流轩最近几天很是劳累,并且经常早出晚归。我所能为他做的,就是每天早上为他泡上一杯现磨的咖啡。一边磨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该去会一会这位程董了。
我请了一天的假没有去上班。
程景年似乎早有预料似的,我一进公司就有秘书为我带路。我心里暗自揣摩他心思的同时,不得不为他的精明所折服。秘书一路带我来到公司顶楼的会议室门前,敲了敲门,直到里面传来回复,秘书才打开门,示意我进去。
会议室很大,却不空旷。四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植物,像一个温室花园。房间的最前面,坐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便是流轩的父亲,程景年。我越靠近他,越能感受到他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现在的样子和我在他出国前最后一次见他的样子没有太大变化,看起来还蛮有精气神的。我其实很想好好和他打个招呼,一来他是长辈,二来他又是流轩的父亲,可我一想起他之前是怎么对我的,就有些失落,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对他说:“程董。”
他点点头,让我坐下。
“聪明人不讲糊涂话,在我这不用拘谨,也不必像在我儿子面前唯唯诺诺的,不像话。”
谁唯唯诺诺的了?这老头说话真是比我还难听。
“还和我儿子在一起?”
“嗯。”
“呵呵。”他怪异地笑了几下,抿了几口茶,又说:“我早该料到,当初那小子送我出国,果真是为了你。说吧,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程董,不是说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吗?我来这里的目的你不会不清楚。如果您非要让我猜的话,我也能给您个答复。”我看他不讲话接着说:“您要把您在公司的股权全部过继到您的小儿子手里,对吧?”
他拍了拍手,笑道:“不错,聪明。不知道流轩留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是好处还是祸害。”
我也立即换上一张笑脸,说:“程董,这一点您可以完全放心,我在这向您发誓,我易雨环害任何人,都不会害流轩。”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的小儿子拿到了我手里的全部股份,那么公司里就会掀起两股势力,到时候是优势互补还是冰火不容,谁也说不准。到时候的你。会怎么做?”
“我想问,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您是聪明人,您应该知道这样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单纯的为了报复我那大可不必,不明智也不值得。”
“诶,别太早下定论。值不值得,要看最后结果。”
我感觉有些好笑,问他:“为了我一个外人,利用你的小儿子?再说了,到时候真像你所说的,把股权都移到您小儿子的名下,可您的地位……”我想,我表达的这么清楚,他应该懂我什么意思了吧,可他一句话就令我楞在原地,寒气从心底一直快速地往上游走,喷薄而出。
他说:“要知道,到了那时,公司可不就是流轩一个人说的算了。”
这个老狐狸!让我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我明白,他是在赌博,他觉得他的小儿子一定会完全听命于他,想必程景年一定对小儿子很好,不然他哪来的这么大自信。大儿子不听话,他就赌小儿子,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挺可悲的。
我看得出来,他讨厌我。但我惊讶于他竟然利用自己的儿子来和我赌,他就这样厌恶我?
我一直一直,全心全意地对流轩好,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能接受我 ?我这样很累,真的很累。有时候我自己也很讨厌自己,我这样的人,不能对别人付出更多的真心,还要带着千奇百怪的面具,对付形形色色的人,嘴里说着排斥,心里想着厌烦,到最后要装成一个骗子去骗更多的人。其实就两个字,活该。不然容子狱会说我作的厉害,原来都可以看出来。
我跟了流轩这么多年,太了解他了。流轩不是会为了金钱和权利而和别人勾心斗角的人,相反的,他恶心这样做。他整理公司有自己的套路,并不代表他会耍心机,更何况对方是他的弟弟。
现在的问题是,我尚不知道流轩和他弟弟的感情怎么样,也不清楚他弟弟的为人,我只是偶尔听流轩提起过。
那现在,解决办法的落脚点,就是这个人。
走出公司大门,我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
打开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您收到一条新消息”,发信人是流轩。上面只有一句话。
到酒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