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懿密妃》wf

54、星影摇摇欲坠

　　畅春园的夜仿佛格外的深沉，黑的看不见路的尽头。紫禁城不同，那里的夜是浅的，四周都通透，望的清清楚楚，不论天再晚只要玄烨来在屋里准能看的见。
　　眼打眼见天都黑透，仙常在问：“秋姑姑现在什么时辰了”声音有些喑哑，许是许久没发声的缘故。
　　“主儿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秋枫端来茶。
　　是仙常在临走前安排温上的那壶，羊脂白玉壶壁微微挂霜，凉茶、温杯组合极佳，一杯甘甜微软泛着玫瑰回香的凉茶下肚，仙常在觉出腹中空空。
　　见仙常在喝完，秋枫回答说，“回主子的话已经戌时了。”
　　“都那么晚了，想来皇上也该到了。”仙常在言语道：“姑姑先叫小厨房把汤煲上，余下的菜慢慢来，便是现在天热也不能太贪凉，皇上身子金贵，马虎不得，让小厨房谨慎着来。”
　　“诶，奴才记住了，奴才先端些点心来，主儿垫垫肚子。”秋枫试探说。
　　“不用了，我等皇上来。”
　　恰巧见桌上掐丝珐琅海棠花纹飞凫烛台的烛火被风带的扑了一扑，仙常在忙伸手护住，拿起旁边配的短头银剪子剪下一截卷曲焦黑的烛芯，火苗像获了新生般蹭蹭往上窜高了两截。
　　见屋里有些昏暗，仙常在拿着银剪刀把屋里所有烛台剪了个遍，登时间屋内亮了几个度，亮堂堂的照的甚是清楚。

　　“主儿饭菜都端上来吧。”秋枫问道。
　　“再等等，快到了。”仙常在把脖子使劲往窗口伸了伸，似乎要望穿外面的红墙绿瓦。
　　“主儿饭菜已经热过两遍了，再热恐怕就不能吃了。”秋枫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主子自从回来后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罢，再这样下去主子的脾胃怕是受不住了。”
　　“咚——咚！咚！咚”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打更的响动，“嘘”仙常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支着耳朵，生怕听错了。
　　“已经四更了，这个时间皇上定是睡下了，许是他今天有要紧事耽搁了，忙到忘了告诉我。”仙常在脸色簌然变得暗淡无光全是倦色，她眉稍眼角尽是忧伤，整个人顿时枯槁了许多，半晌说道：“不用再热了，全都端上来罢。”
　　不消片刻，吃食摆了满满的一个案几。
　　“你们都出去罢，不用伺候。”仙常在如一尊雕像坐在前头，遣众人说。
　　“是。”
　　众人如先前进来般，不带半点声响的又鱼贯而出，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有些后悔先前将灯火剪的那么亮，明晃晃的愈发显得空荡。
　　这一夜，晚来风急，放在窗前新折的绿柳吹的七零八散，仙常在在窗前坐了一宿盼了一宿，盼着盼着总以为皇上下一秒就踏入视线里来了，皇上却久久不见人影，直到天泛了鱼肚白，她才安心般的趴在案几上睡了。

　　“姑姑看来主儿昨天坐着等了一宿。”竹茹轻手轻脚的给仙常在盖上一层凉被，关了窗户，将还亮着的灯芯逐个掐灭，撤了旧冰盆换上新的，洒完除尘新水，轻轻掩上门，转身对秋枫说道。
　　“谁说不是呢。”秋枫转头对作活计的太监宫女说：“手脚都轻快些，别吵了主儿休息。”又回头对竹茹交待：“你在这伺候着，主子乏惫了估摸着还有些时间才醒，我去小厨房炖上花胶，主儿熬了一夜，醒来该补补了。”
　　“欸，姑姑去忙罢，这儿有我伺候着。”
　　正午的亮光透过明瓦把仙常在照醒，案几上的吃食已经撤下，拾到的干干净净，仙常在伸了伸懒腰，蜷着睡了几个时辰浑身酸疼，稍稍一动周身的关节便噼啪作响。
　　仙常在没了睡意索性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我睡了好久，皇上来过了没有。”
　　见她醒了，竹茹拿来一个白底黑花鹦鹉纹软枕塞在仙常在腰间垫着，“回主子的话，今儿个皇上还没来过。”
　　“有没有太监、麽麽来传消息。”
　　竹茹只轻轻的摇摇头。
　　仙常在叹了口气，郁然道：“那一定是有什么事牵绊了，还没走开罢。”
　　竹茹宽心道：“一定是，万岁爷最疼我家主子，要不是有事耽搁了万岁爷肯定早早就到了，定不舍得让主子等那么久。”
　　“但愿吧。”仙常在昨夜被风吹七零八散的瓶中随手揪了一根柳枝，把上头的柳叶摘下来扎制成一个绿球戴到鬓边，柳球在宫里头有讲究，把它戴在鬓边可保红颜不老恩宠不衰。她拣起刚才剩下的一段柳枝，轻轻的将外皮拧松，然后从枝上脱下来，再用指甲稍稍刮去一端的嫩皮，一只精巧的柳笛就做成了。
　　“嘀嘀…嘀…嘀嘀……”一吹起柳笛，仙常在想起来以前在家的日子。
　　江南水乡多栽柳，柳树的曼妙像极了江南女子的温柔，河道两边绿树茵茵，小时候偷偷跑出去常和曹寅、李煦两位哥哥一起坐在岸边，一人一个柳笛呜呜哇哇的吹着，仙常在油然生出思乡的念头，想额娘、想父亲、想门前的石凳子……，可望来望去，极目之处除了高高的红墙，就是一片片的黄色琉璃瓦，她第一次感觉到皇宫的墙是如此高，高到把她牢牢的禁锢在后宫里。
　　为什么要来做皇上的嫔妃呢？“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这只不过是幻想罢了，倘若真的三千宠爱在一身又怎么会演绎出‘贵妃醉酒’醋意大发的戏来，世俗的男人都皆三妻四妾，更何况皇上，这个超脱世俗的男人，他生来就注定不是一个人的，又怎么能奢望他专注的爱某一个女人。
　　他没来，不是有事缠身，而是忘了，甚至都忘了遣个人来告诉一声，昨夜他没在宫里，没有凤鸾承恩车的轱辘声，也没有哪位小主承恩的消息。皇上的书房闭了一夜的灯，他是有了新人了罢，进宫两年多许是皇上已经厌烦了。
　　其实好些个事仙常在心里都明白，只不过一味的骗着自己，不愿意接受罢了。
　　“唉……”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含住柳笛吹起记忆里的一段曲子，不知不觉见两行清泪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