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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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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小夭从没见过这样的十七,仿佛是要在她身上求证什么般迫切。天快微亮时,他终于沉沉睡去。小六抬起酸痛的胳膊推他:“十七?”只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叹口气,抚着他的头发轻轻自言自语:“你在我身边不够安心吗?可我明明那么爱你……”渐渐也阖上眼睡着了,没有感觉到自己胸口淌过的一滴温凉。
苗莆惊异地发现向来懒散的小六开始变得勤快起来了,从前一天顶多看十几个病人那还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如今每天都从天亮鸡鸣坐诊到太阳落山,还专爱宰一下家境殷实的病人,美其名曰“为孩子赚些请先生的钱”。十七劝她不必如此辛苦,笑说:“你歇着就好,我赚的钱养孩子绰绰有余。”小六也不理,只说“为娘的也要尽一份力。”十七便也随她折腾了。苗莆不知小姐为何转性,凭着多年来伺候她的经验只觉得这番举动不会长久。果不其然,才坚持了不过月余,小六就旧态复萌,甚而比过去更严重,日日都是睡到正午也起不来。十七照旧是随她高兴,只不过常常叮嘱苗莆多为她备几餐饭,晚上也常常亲手做了宵夜请大家吃。
这一日小六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浑身跟骨头被抽走了似的有气无力。日头才刚刚西偏,她就喊左耳放下门板回去吃饭。左耳刚走到门前,就又一个衣着锦服的中年男子跨了进来,嘴里喊着“求医!”小六眼睛一亮,赶忙坐直了身体,连声道“请坐请坐”便要为人把脉。
“慢着!”男子表情蛮横,抬手挡住小六伸过来的手,傲慢地问:“你家老板呢?”
小六给要上前的左耳使了眼色,然后陪着笑道:“您不是来瞧病的嘛,找我们老板可没什么用,这间医馆只有我一个大夫。”
男子冷哼道:“我这心病还只有你家老板可医,你莫要废话了,快快把他叫出来!”
小六听完这话禁不住全身抖了一抖,暗忖道这莫不是又一个被十七的假皮囊迷惑的可怜虫?真是可悲可叹呐,倘若让十七看见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在自己面前打斗的却是两个男人样貌的人,他该作何感想?想到这儿她不禁开始庆幸今天十七帮她去药谷采药了,此刻并不在医馆。好,就让我这个正室来清一清门面!
“咳咳,嗯,不知您这‘心病’所谓何事?倘若我家老板有对、对不住您的地方,我这小医倌儿绝不拦着,还能帮您说句公道话,您看怎样?”
中年男子看来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他看面前这个眉清目秀身材瘦小的小医师,冲自己笑得和善可亲,一肚子苦水便忍不住涌了上来:“我与内人相伴十余载,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相敬相爱。但前些日子我无意听到些流言,原本我对此不屑一顾,不过回家随口一提,她竟跟我急红了脸,话语中竟是极维护你家那个老板,再怎么追问也坚决不说明你家老板底细。你说,这样的情况我这做丈夫的还怎么能容忍自己老婆继续跟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有生意上的往来?可饶是如此,她也坚决不同意跟你们老板断绝生意关系,这岂不是坐实了坊间所传流言?”
小六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个邀月楼老板娘的夫君,只是他怎么这么后知后觉呢?转念一细想就明白了:定是前段时间她看的病人太多,又断了卖膏药的李婆的财路,眼看从她这里下手无望,就转而找上老板娘的夫君造谣了。
这么一想通,她就释然许多,幸而不是十七那假皮囊惹的风流债,不过又是一个是被李婆陷害的同病相怜之人罢了。她一脸诚恳地对那男子说:“您有所不知,这流言是别有居心者故意谣传,目的就是为了抹黑我家老板,您可千万别上套。”
中年男子显然不信:“这种事我必须亲自验个明白,谁劝也不行。”
小六心想不得不说实话了,便叹口气道:“我们老板其实家有娇妻,疼爱有加,莫说是有夫之妇,便是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送上门来,我们老板也不会看她一根手指头的!”
男子拍案而起:“你这是说我家内人年老色衰、比不上黄花大闺女的意思了?!”
小六只觉这怒气来得莫名其妙:“我并没有讽刺你家夫人的意思,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
男子犹不解气,讥讽道:“垂涎我内人美色的无耻之徒多了去了,我看你们老板也不过尔尔。既然自己都是有老婆的人了,就更不该再纠缠别人的老婆!”
这下小六的火气也蹭蹭上来了,这男的不辨是非、一味维护他自己的夫人,对她发火也就罢了,还不干不净地说些对十七侮辱的话便无法容忍了。她也跳将起来,指着男子鼻子大骂:“你老婆脸上的粉那么厚,自己娶了就当瞎了眼了,可别来腌臜我们老板!”
接下来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小六正嫌这些日子闲散得浑身筋骨松动,操家伙前还不忘高喊一声:“左耳别动!”两人乒乒乓乓动静闹得挺大,左耳却冷眼旁观如同看戏般没趣。
十七遥遥还没到家门就听见动静了,一边从袖口放出识神狐一边急速往家飞奔,幸而识神狐传来的感觉是没有危险。待他额角冒汗地扶住门框看向屋内时,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一个男的正弯腰要搬起地上的板凳,小六站在案牍上左右跳脚,举着大大的算盘嘴里还喊着“你放马过来啊我怕你——”接着便看见十七了,剩下半句话卡在嗓子出不来,瑟瑟地放下了手中算盘。左耳一看没他什么事了,拍拍手便走,好像刚才多无聊似的。
十七面色阴郁,一步步往里走。男子以为来了帮手急忙回身,却只见一个手拿大捆草药浑身是泥的年轻男人正朝自己走来,接着便是浑身一哆嗦,松开手里的板凳,腰却直不起来了。十七仍不说话,一双眼只牢牢盯住小六,从头到脚将她检视一遍,方才伸手递给她:“下来。”
小六在那目光下无处可循,顺势下了地,讪讪道:“这人来找事,一言不合就成这样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十七不接腔,依旧沉默着放下手中草药,一一扶起被他们打架弄乱的家什,小六腆着脸上前帮忙,十七沉声一句:“你坐着吧。”吓得她赶紧松了手老老实实坐在一边。这时她才注意到刚跟她闹事的男人依旧弯腰垂头一动不动,让人疑心是被定住了身般。
十七收拾到那个男人身边,淡淡地说:“你走吧,别再来了。”那男就的如同被解了法术,抬头看眼十七的眼里竟饱含热泪。十七不悦地皱眉,男人便赶紧一溜烟消失了。
小六奇道:“你用幻术了?”
“没有。”
“那你泄露灵力吓唬他了?”
“也没有。”
“那他怎么怕成这样?刚才别提有多张狂了呢!”
十七终于抬眼看她,语气里尽是无奈:“你能别再惹事了吗?”
“能,能!”小六如捣蒜般点头,想起来又添了一句,“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就能。”
十七猛地按住她肩头,眉头紧锁:“我很担心!不能拿这个吓唬我!”
小六顿时心就疼了,眼眶都红一圈:“我再也不这样了。”
十七深深叹口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小六也紧紧环住他细挺的腰身,低低道:“对不起,我只当没有危险才这样,下次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