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有时》蝶梦半夕

11、8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心情已经够差了，还遇上雨天，而且还没带伞。这运气真是背到了极致了，目测买彩票中奖的概率都没这么大。生活真像电视剧，电视剧里就经常这么演，主人公遇到悲伤的事天就下雨，还被淋得特狼狈。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路边。我心里一阵打鼓声，心情不好被淋成落水狗还遭绑架的这种情节倒是不多见。其实从我出门开始，这辆车就一直跟在我身后，刚开始我也没多想，这会儿它这么突然地停下来，该不会是要打劫我吧？劫财，我是没有，但是把我卖了也还能值几个钱呢。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其实我活着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价值的，虽然这种判断方式有点奇怪。只是我在这城市，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至于在这寥寥的几人当中，还跟谁有着深仇大恨吧，当然，除了顾清溪。想到这里，我就变得更加惶恐，这也不是不可能，既然她有胆子找人砸了沈默的店，当然也有胆子找人废了我。如同当年。只是那时的我竟还傻傻以为顾清溪的反常是因为离别的缘故，完全没有想到那是做贼心虚外加那么一丢丢内疚。
　　在父亲去世，母亲失踪，苏锦年出国之后，我离开学校之前，其实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可以说，那件事是促使我不得不离开学校的关键。
　　2012年的6月13号，那一天我永生难忘。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顾清溪见面。她告诉我几天以后就要到另一个城市去，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临走前想要和我再见一面。
　　那天的顾清溪有些反常，完全不似平时活泼的样子。虽然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活泼的样子了。印象中父亲离世的时候她好像就已经是这种郁郁寡欢的样子了，大概是爱屋及乌，为我担忧吧。临走的时候，她又突然跑回几步拥抱我，在我耳边喃喃地说对不起。
　　“觉得对不起我就不要走了，”我在她肩膀上轻捶一下，“有人说人生就是做减法，见一面就少一面，你可倒好，直接给我减成零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了我一下，松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她上车，我也转身离开，脑海里浮现一句诗：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一路走一路想，想第一次见到顾清溪时她聪颖活泼的模样，想闯祸以后我们一起躲在衣柜里的模样，也想苏锦年，想爸爸妈妈，想那些欢乐的、悲哀的时光。从此以后，我真的要一个人了，在这个城市里。我所深爱着的那些人，再也不存在于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意外是在离学校很近的那个小巷子里发生的。因为学校扩建的缘故，附近的居民都被迁走了，曾经人群熙攘的小巷现在也只剩下断瓦残垣，静寂无人了。偶尔有流浪猫窸窸窣窣地从废墟之中穿过，老鼠“吱吱”的惨叫声紧随其后。老鼠们并不知道猫什么时候会出现，它们以为自己仍旧自由，其实早已被猫盯上，成了猎物。就像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其实也已经成为了猎物。
　　被一把拉住堵住嘴摁在地上的时候我的身体抖得成了一面筛子，我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只觉得漆黑一片。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高大魁梧，根本不给我留任何反抗的余地。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横无际涯，疼痛一阵阵从□□传来，我就在那疼痛中被撕成了碎片，一片，一片，再也无法拼凑完全。
　　夜渐深，风渐冷，天地更寂静一些，恐惧潮水般退去，绝望伴着寒冷又潮水样涌上来。我开始相信，这一切绝不是偶然。只是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我爸已经死了，我妈也失踪了，难道这还不够吗？是不是，也要逼死我事情才算是一个了结？
　　既然惹不起，那我总躲得起吧，反正在留在学校对我来说也不具有任何意义了，每天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不过徒增伤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