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渐闻

1、第 1 章

　　A1:
　　上城大学的秋天，是在枫叶落满小径，咔嚓咔嚓的声音中度过的。
　　王耀今天醒的格外的早，天杀的走进教室时最后一排已经被一帮男生霸占了，长期为了修学分选择高数的王耀总喜欢在最后一排一觉从上课睡到教室里空无一人。
　　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四周，四周的人都已经散去了，本能地往讲台上望去，上课两年后第一次见到教授的真面目。
　　不同于王耀对一个高数教授的印象，教授并不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站在讲台上收拾课件的年轻教授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皮肤很白，文质彬彬的样子。
　　很帅的教授啊，王耀这样想着，用手肘支起自己的脑袋，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个惊人的消息。高数教授竟然是一个帅哥！为什么没有人早点告诉他。
　　他随意的用手扒了扒头发，四下看了看，装模作样地夹了笔记本，叼着钢笔，三步两步窜上讲台。
　　身子倚在讲台上，双肘向后支撑住身子，用手指转着笔，扭头朝讲台上的人痞兮兮的一笑，近距离地打量面前的人。那人长了一双明亮的眸子，挺直的鼻梁，脸庞微微有些轮廓，很帅气的长相呢。
　　“教授叫什么名字呢？”
　　“本田菊。”那帅哥低下头朝他一笑，用手指轻推眼镜。

　　B1:
　　本田菊正像往常一样准备收拾好东西再走，突然发现那个男孩朝自己走来。
　　应该说自己注意到那个男孩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会准时来听他的课——不，准确的说是准时趴下睡觉。
　　总是会在上课时无意识地瞟向最后一排趴着的男孩，看他低低松松梳着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他面容清秀，身材修长，宽肩窄腰，从远处看就是一个好看的人。
　　长得很合自己的胃口呢，只可惜是自己的学生。
　　本田菊自认为在人前还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自然做事之前会冷静想想。而且又不是毛头小子了，喜欢什么的，也需要掂量了。
　　惊异的是，那个男孩有着混蛋一样的痞气。本田菊看着他秀气的眉眼和清瘦的腰身，不免遗憾地想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性格呢？
　　本田菊在脑中搜索片刻，依稀记得他好像叫王耀吧。
　　王耀的声音很好听，他笑着：“教授叫什么名字呢？”
　　本田菊在心里轻笑两声，猎物还自己撞上来了呢，看来真的不用急。

　　A2:
　　上城大学旁边的山河街是传说中的同性恋天堂。
　　王耀这样长得又好看又会混的自然对这条街很是熟悉。夜笙是山河街上一家很有名的gay吧，不上课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学生光顾。
　　夜幕降临的时候，王耀和一帮狐朋狗友推推搡搡挤进开着各色灯光，音乐声轰鸣的夜笙，看着舞池中各种人发了疯似的摇头扭动。王耀没急着进去。
　　他用力一把把哥们儿们推进去，挂上一个迷人的微笑：“你们先进去，我站会儿。”引得路边单身的男人充满暗示的下流口哨连连。
　　纵使对他今天的冷淡有些扫兴，哥们儿们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自己先去了。
　　王耀蹲在栏杆上，也不与搭讪的人接腔，第一次安安静静观察来过无数次的山河街。
　　忽然他看到一个妹妹头的日本青年从对面的日和中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合身的西服，身材挺拔，在乱七八糟的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他英俊的脸庞在黑夜中一隐就不见了。
　　难怪是教授，居然去清吧这么正经的地方。对面的日和是一个清吧，王耀想来是瞧不起去清吧的。去他妈的轻音乐和清酒，而他此刻却感到很愉悦，本田菊进去的并不是像夜笙那样的酒吧。
　　要是和这样的人度过一生，应该会很安心很幸福吧。
　　王耀用手拢拢头发，吐出一口长长的气，转身走进光华流转的靡烂生活。

　　B2:
　　晚上看了一会儿书后，本田菊照例夹着笔记本去日和。他习惯于在日和喝一杯清酒，看着山河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偶尔抬头透过窗户思考会不会就在此时此地遇见他生命中值得相互陪伴一生的人。
　　出日和的时候，他皱着眉望向对街的夜笙,哪里喧闹异常，看见各种各样的人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扭动。
　　然后就看见一旁撑在栏杆上的王耀。他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一个人，清秀的脸上表情平静。本田菊突然觉得不说话不动作的王耀洗去痞气，很美很好看。
　　本田菊感觉心跳骤然加速。
　　王耀发现他的那一秒他及时隐入了人群，可能这是王耀第一次在街对面发现他，但并不是他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发现王耀了。
　　他甚至知道王耀每天到这里的时间，可以说他每天出日和的时间都是掐着他进夜笙的。
　　那一刹那，看着灯光外恬静着的王耀，本田菊承认自己心动了。
　　纵使自己想找一个安稳贤惠的人过一辈子，而王耀显然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人。他任性，孩子气，但是…很可爱。
　　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喜欢他。

　　A3:
　　我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在王耀不知第几次抬头看讲台上的人时想。
　　虽然他确实很帅。王耀朝天上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继续盯着本田菊看，但在那倒目光交汇过来时慌慌张张移开目光。
　　不知怎的，今天他坐在最后一排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于是就把脑袋搁在臂弯中盯着本田菊看。秋天并不太冷，教授穿着一件长袖白衬衣，把袖口挽到小臂上，笔直的小脚西装裤衬得他格外高挑。
　　其实王耀并不是真痞，毕竟长着一张秀气的脸，已经开始微微发红了。
　　王耀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喜欢上别人，而现在，他有些不知所措了。笔记什么的，反正也没有听过几次课，考试前自己多熬几个晚上也就堪堪过了。索性也就不看了，一心一意看本田菊带着些许笑意的帅脸。
　　昨夜几乎未眠，王耀最后还是没撑住，倒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王耀得意了一把自己准时的生物钟，站起来时双腿发麻，突然有一个高挑的青年在他身后扶了他一把。
　　本田菊坚毅下巴上的嘴唇一勾，递上学案：“呃，耀君，我想你现在需要一本学案。”
　　王耀愣了一下，看着面前那张线条漂亮的俊脸感觉心跳快要骤停。

　　B3:
　　本田菊发现王耀今天上课已经是第N次看自己了。
　　他不知在想什么，把头搁在手臂上，耳根微微发红，在秀气的脸上格外明显。强制性压住自己因为心跳加速而发颤的声音，他绝望地觉得这真是一种煎熬。
　　后来那那股无形之中目光的压力突然消了，本田菊用余光扫到最后一排趴在桌上的男孩，又睡着了啊，每天晚上都玩到那么晚。
　　现在的大学生。本田菊收拾好课件待学生散尽后走到伏着的王耀身边，近距离偷偷观察他。
　　睡着了的他格外乖巧听话，没有了平日里的刺头，毫无防备的，脸上平静安详。本田菊看着他睡得手软脚软的样子觉得可爱，有伸手把他的马尾撩到另一边去。
　　终于醒了啊。本田菊在王耀腿脚发麻站立不稳时伸手扶住了他。
　　他真的很瘦呢。
　　本田菊犹豫了一下递上了自己的教案。知道你今天上课肯定没有记笔记。
　　王耀不知道，那一瞬间本田菊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A4:
　　暧昧昏黄的灯光下，充斥着酒精、摇滚和性。
　　王耀站在舞池里，却突然失去跳舞的兴致，他果断下了场子倚在吧台边要了一杯酒。
　　一个英俊的男人凑过来，也要了一杯酒，眼神却一直没离开王耀的脸。他转过身凑到他耳边，低沉着声音说：“想跳舞吗？”
　　王耀突然感觉对这种生活的无限厌恶与疲倦，他一把把那个直勾勾看着他的男人推开，像个混混一样一扯T恤的领子，痞兮兮地笑：“不了，看不到我刚从池子里回来？”
　　那人遗憾地笑笑,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那真可惜，长发帅哥，别浪费资源啊。”
　　王耀转身走入人群，眼前却浮现出本田菊的样子。
　　第一次，王耀产生了要认真学习的念头。他用帆布鞋踢了一脚吧台，离开了夜笙。然后就看见了窗中神情专注的本田菊，突然开始羡慕起他那种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生活。
　　明亮的吧台，明亮的人。

　　B4:
　　明亮的日和内，本田菊心不在焉地打着字，不一会儿就忍不住抬头看向夜笙。
　　纸醉金迷，所谓荒唐可能就是这样。
　　想到自己爱着的人在里面不知与谁调情厮混，本田菊的手不禁握紧了。他太不爱惜自己了。
　　本田菊深吸一口气，或许在别人眼中他是温温君子，实际上他自己清楚，他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希望他只属于自己，甚至最好不要与外界接触。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爱上的人是王耀，一匹野马。
　　爱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哪又有什么办法呢？
　　然后他通过一层光洁的玻璃看见王耀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修身的牛仔裤。很平常的大学生打扮，穿在他身上却很是好看。
　　本田菊像是微微送了一口气。但可能永远都进不去他的生活呢。
　　但是，既然爱上了你，就一定为你开拓出一片草原。
　　在慢慢等你爱上我。

　　A5:
　　王耀靠在门边，紧紧盯着对街窗口坐着的人。
　　本田菊依然是一尘不染的白衬衣，微敛着眉目，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笔记本。其实一切可能都发生的太快，王耀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去爱上一个人。
　　回头看看自己所习惯的生活，与那个人却是截然不同。是一种自卑吗？王耀倚在昏暗的门边，看他半长的头发遮住了耳，灯光底下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抓起两瓶啤酒，王耀仰头咕咕灌下。
　　王耀感觉身体里有一把火，从喉咙开始灼烧。推开玻璃门冲向对街的一刹那，王耀用力将啤酒瓶摔在地上。他几乎绝望地想，反正老子是个混混，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薄眼镜，高鼻梁。
　　王耀隔着几米远就大喊：“本田菊我喜欢你。”
　　那人几乎没有看他一眼，向远处走去了。几乎崩溃，王耀脑袋中的一切似乎都被酒精吞噬，缓缓跪坐到凉凉的街道上时，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拥入怀中。
　　他想都没有想推开那人抱着一棵树哇哇大吐。
　　然后一双有力的手递上一瓶矿泉水，一个温热的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
　　耳边是本田菊温柔地可以溺死人的声音，伴随着炙热的呼吸声。
　　傻瓜，你告白也能认错人啊。

　　B5:
　　第二天本田菊醒的很早，借着微弱的晨光看怀中人的睡脸。
　　他的长发缠绕在枕头上，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越看越不舒服，本田菊抬手揉揉他的眉心。怀中的人似乎醒了，却在睁眼的一刹那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教授？”他红着脸，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际，呐呐地不知所措了。
　　见到从没害羞过、脸皮堪比城墙厚的王耀这般模样，本田菊好心情地把他重新拉回怀中：“你昨天的提议我接受。”
　　一头雾水的王耀：“什么提议？”
　　本田菊好心地解释：“你说要做我女朋友的提议。”
　　终于感觉身后某处有些不对劲的王耀刷得从床上爬起来，强忍着腰酸背痛用枕头猛砸本田菊帅气的脸：“本田菊你妈痹的乘人之危！”
　　一把推开那只发毛的小猫，本田菊翻身把他死死压在身下：“那不乘人之危再来一次？”
　　面前人的气势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只是别过头去不看他。
　　本田菊用手指绕着他的长发，轻触他的唇角，看秋日早晨的阳光从床底一点一点爬上来。
　　纵使你和我最初的期望完全不同，那也不能阻止我们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