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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道口的月光 ...

  •   13.
      打算得十分好的计划就这样被突然出现的纪辰南打破了。
      面馆是去不成,宋晚打道回府,纪辰南也不要脸地黏黏糊糊跟上楼。

      一进去就瘫在沙发上如烂泥,扯下领带直喊累。
      宋晚不理他,直径走进厨房,开始捣鼓早餐。
      他突然觉得肚子饿。

      纪辰南在沙发上赖了会,闻到些许香味,便顺势起身来到厨房。他没穿拖鞋,这个月份也不冷。走路声被袜子完全吸纳,导致他从后面环住小老板时小老板吓得差点把鸡蛋液洒了。
      “唔你……”
      纪辰南禁锢的动作让宋晚不好回头,微微侧着,瞥见的都是头发。
      洗了?他疑惑,鼻翼间萦绕的都是清爽的香味。

      纪辰南埋在宋晚的肩头,带着他晃来晃去。
      “今天心情这么好?”男人声音闷闷,仿佛还没彻底清醒,“还做早餐。”
      宋晚反问:“你不饿?”
      男人唔了声,不说话。

      宋晚:“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
      纪辰南:“要啊,不过我向公司请假了。”
      宋晚:“这么随便?!”
      纪辰南:“当然不,会扣钱,哭唧唧。”
      宋晚恶寒,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用手肘推了下后方似八爪鱼般紧密缠绕的纪辰南,嫌弃道:“你能松开吗?打扰到我做事了。”
      “嗯?”纪辰南艰难地歪起头,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你在做什么?煎蛋?荷包蛋?我想喝咖啡。”
      “没有。”宋晚直接了当。
      “真狠心。”纪辰南在宋晚的腰间掐了一把。

      这一掐,掐得没防备的宋晚红晕上脸,登时一碗搅拌好的蛋液就全泼进锅里,发出刺啦一声巨响,宋晚急忙把火关小,恶狠狠道:“你再动我,我就踢你了!”
      纪辰南露出惯有的带着鼻音的笑,近在咫尺,宛若贴着耳朵。
      “好可怕。”
      小老板的耳朵红了。

      纪辰南看到,哼笑着不说话,吻了下露出来的颈脖。
      宋晚唔了声,半眯起眼承受,后颈一阵酥麻,扯着他意识往未知的方向跑,眼前的世界似乎变模糊了,他控制不住地呼呼喘气。
      期待得太久,导致身体做出比平常更敏感的反应。

      纪辰南笑了笑,忽然松开他,顺带揉了揉他的头发:“安心做事吧。”
      宋晚一时惊愕,一下子从火热降至冰凉。他的身体还在贪恋刚才那个温暖的怀抱,感官也不受控制地回味。
      不正常——
      锅里的鸡蛋噼噼啪啪,宋晚捂着后颈回头,看纪辰南离开的背影。

      男人喜欢他的背,这是一直存在的事实,虽然不理解是哪里遗留下来的恶趣味。但要是以前,纪辰南一定会趁机伸进衣服里好好撩拨抚摸喜爱的背,看着他无助求饶的丢脸样子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从不会像今天这样,温柔地蜻蜓点水般的,只吻一下。
      像是正常情侣间的亲昵,又像在安慰。

      由于介怀纪辰南的反常,早餐也做的不尽如意。纪辰南看着摆在眼前一整盘黄灿灿的鸡蛋,有些无从下手。“这个?”他拿筷子拨了拨。
      “闭嘴吃。”生怕心思被揭穿,宋晚威胁,夹了好大一块蛋塞嘴里。

      他本来想煎两个漂亮的荷包蛋,结果纪辰南捣乱,才害他在过去完美的厨史中留下污点,想想都生气。
      全被打扰了,不管是早起的计划,平坦的生活,还有静下来的心。

      “是,遵命。”纪辰南无奈,吃了两筷子,放下,改去吃烤好的面包片,
      “对了,中午吃什么?”
      面包吃到一半,他像是忽然想到一样,嘟囔地冒出声。

      宋晚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所有鸡蛋:“你怎么总想到吃?”
      纪辰南眨眨眼:“吃喝拉撒,不是人之常情吗?”
      “打住。”宋晚剜他,“吃剩菜。”
      纪辰南一听,居然挤出点委屈的神色,让宋晚倍感惊悚。他这模样简直类似猫哭耗子,假得可怜。

      “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喜欢凶我了?”纪辰南故作漫不经心。
      宋晚语塞,脸有些发麻,尔后莫名地转化成一丝怒气,小声道:“那你就别让我这样。”
      纪辰南愣了愣,小老板的意思简直是让他不要再继续骄纵。
      真有意思,别人都是盼望着对方对自己好点再好点,倒是宋晚,接触到一点好意,就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蹦三尺高。

      纪辰南避开这个话题,慢悠悠问:“剩菜是什么?”
      “宫保鸡丁。”小老板支支吾吾。
      纪辰南一听,便笑了:“那也不错。”
      他吃完最后一点面包,喝光一杯牛奶,站起来浪里浪气地往卧室里晃。

      “喂!”宋晚叫他,诧异道,“你真的不去公司?”
      卧室里传来男人懒散到一定境界的声音:“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纪辰南直直倒在床上,瞄见床上还摆有他为自己新买的枕头,觉得异常满足。
      宋晚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一口闷掉牛奶,在心里说了句操|你|妈。

      *
      纪辰南这一觉睡得很满足,他关了闹钟,睡到自然醒。
      待睁开眼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一丝深蓝,落日余晖很是养眼,天边云朵染上了妖艳的血红色。

      纪辰南有些懵,不确信地看了下手机。
      他竟然持续睡到傍晚6点,这还是在这座城市工作后,从未有过的事。纪辰南曾经为了完成工作熬了两个通宵,第二天仍旧元气满满地去上班,一副要钱不要命的模样。

      纪辰南翻了个身,贪懒的意识还在,他这个时候还不想起来。
      有淡淡的黄光泻进卧室,纪辰南闻到香味,猜测是宋晚在准备晚饭。
      自己在床上安眠,同住的人礼貌地不打扰,却为他准备好饭菜,这种幸福啊,纪辰南得瑟地在心里感慨。

      再磨蹭了一会,纪辰南起来,挠着头发出去。
      宋晚在厨房忙忙碌碌,纪辰南看到他又穿上了那件蓝格子的围裙,心生遐想。炒菜声有些大,纪辰南也没穿拖鞋,宋晚一点都没察觉他已经醒来。男人犹豫了几下,莫名觉得小老板炒菜的样子很温暖,特别是配合厨房兜头罩下的暖色光,觉得还是不要去瞎凑合得好。

      纪辰南到鞋架拿了拖鞋,去浴室洗漱。
      清清爽爽地出来,宋晚还在忙活,纪辰南无所事事,继而回到卧室。卧室有个书架,上面却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撑着腰看这个风格迥异的书架,难免笑话小老板的别具一格。

      最上面角落里难得摆了几本书,纪辰南好奇地伸手去拿。
      看来宋晚很少会看,上面沾满了灰尘。他扬手拍了拍,灰尘飞进鼻子里,痒痒的。“这是什么?”纪辰南抹掉书面上的尘迹,居然是三本安徒生童话。
      纪辰南:“……”
      原来小老板不仅保存着少女心,还有童心。

      无语了会,男人好心地把书面的灰彻底抖落,打算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一张照片从书中掉落,飘飘扬扬,纪辰南嗯了声,弯腰把那张飘到地上的照片拾起来。照片上了年份,表面糊了一层黄渍,勉强能看清上面的人物。

      有三个人,一男一女半蹲着,中间站了个小孩。小孩头发黑黑的,对着镜头笑得十分讨喜。纪辰南几乎一眼判定出,这个男孩是小时候的宋晚。较之于照片,长大后的宋晚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只是身体抽条,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失,显得人更加的清秀。
      纪辰南小心地拿着照片,往后挪,懒散地靠着床。

      他瞄了会小宋晚,又把目光移到身后的两位大人身上。宋晚爸爸戴着副眼镜,十分斯文的样子,宋妈妈则是黑长直,很漂亮,笑得也很温婉。要从旁人角度观看,这可真是男才女貌,家庭美满,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哪里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

      纪辰南将目光放回照片中央,笑容灿烂的小宋晚。
      笑得真开心,他想,还想再看到这样的笑容呢。

      纪辰南一下坐直,忽然想走到厨房去和小老板汇合,毛手毛脚地开始收拾书,丢在被子上的手机这时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嗡鸣。
      男人愣了愣,迟疑地拿起来看。
      是白暮发来的微信。

      「下班了吗?」她问,「我一个人瞎逛的时候发现一个好地方,你要来看看吗?」
      纪辰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白暮是他决定要返回正途的好机会。
      他看看信息,低头又看被捏在手里的照片,再次抬头。

      「好。」
      纪辰南回了信息。
      心惊胆战,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疲惫的意识似潮水席卷上来。

      白暮很快回了信:「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纪辰南把手机攥在手心里,宛若攥的是个仇敌。

      他在宋晚的卧室里坐了两分钟,完整的两分钟,这两分钟内,他不断地看手机,似乎在企盼时间过得慢点,又似乎任何都没想。
      两分钟到,纪辰南站起来,将照片放回书里,还原一切。
      对着镜子整理好仪表,穿上外套,走之前还拍了下摆在枕头边小黄人的脑袋。

      *
      厨房。
      宋晚刚把菜炒完,一碗碗地端到桌子上摆好。
      抬头时正看见纪辰南出来,眉眼弯弯,笑着说:“过来吃……”
      “饭”字还没说出,就自觉地被敏感的小老板吞咽进肚。他看出纪辰南不一样,穿得整齐又正式,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果然,他走过来,扫了眼桌上的菜,对他说:“我要出去。”
      宋晚双手背在身后,尴尬地相互搓了搓,“哦。”他低下头,应了声。
      纪辰南视线密密地砸在他的头顶上,让宋晚很不舒服。
      他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满当当的好意就这样被轻易忽略,很不爽。

      纪辰南:“我可能到外面吃,所以……”
      宋晚咬咬下唇,忍隐道:“知道了。”
      纪辰南仍没有走的意图,挡在面前,像个碍事的柱子,宋晚越看越难受。

      纪辰南犹豫:“……你不问下我去哪?”
      没兴趣。宋晚在心里答。
      纪辰南:“还是上次那个人。”
      秀恩爱,死得快。宋晚继续毒舌。

      纪辰南异常无奈,话里有话地说:“你不知道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怒火再也压不住,本来小老板就被纪辰南纵得有些放肆,便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看到宋晚在气头上,纪辰南干脆挑明:“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不必了。”怒气腾腾的宋晚根本没听纪辰南在说的话,张口就回,“反正我做菜只是给自己吃罢了。”

      “好吧。”纪辰南主动退让,“那我走了。”
      宋晚背过去不看他。

      纪辰南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望小老板,光看他的背影觉得特别单薄,如同狂风中枝头最后一片叶子,备受摧残,无依无靠,十分可怜。
      可惜,他想留下来的念头都被否决,纪辰南只能离开。

      宋晚竖着耳朵听声音,直到听到轻轻的关门声,心里最后一点火苗也被浇灭。
      什么嘛,他抱怨道,混球,就会耍人玩,要去见女人就不要再来他这里了,他家又不是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哼,我炒得的菜可好吃了,是他没口福。”宋晚对着无人的厨房说,纪辰南走后,整间公寓变得格外安静,似乎连这句话都带着回声。

      宋晚解下围裙挂回原处,他没有立刻走,目光在蓝格子围裙上停留,想起之前厨房里纪辰南在他做菜时捣乱,解他围裙的扣子,挑逗着,还将他抱上案板。
      恼怒依然存在,宋晚憋着口气去拿碗拿筷。

      他坐到桌子旁,椅子拉开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的转变,厨房的黄光照着每道菜都油光发亮,腻人得很,使他完全没有食欲。那道二次加工的宫保鸡丁摆在最中间,十分碍眼。

      宋晚还在碎碎念,偏用筷子夹那道菜。鸡块裹了酱,有些滑又小,小老板没夹起来。一下,两下,他突然猛地摔了筷子。筷子碰到瓷碗,飞溅开来,滑到地上。
      第一次,宋晚因为纪辰南发了脾气。

      克制不住,负面情绪始终在高地不停叫嚣,扯着他往糟糕的地方狂奔。
      宋晚呼呼喘气,脸被气得发红,他从椅子下来,习惯性地缓缓下蹲,蹲到桌子底下,环抱住自己。

      *
      纪辰南驱车前往,才知道白暮想跟他分享的地方是一家老书店。
      这家书店与旁不同,里面半是书架半是休闲区域,休闲区域提供精致的小甜品果汁与咖啡,还有WiFi,读累的人可以到这里喝喝咖啡吃点东西再上上网。

      纪辰南到的时候白暮正在门口等他。
      “你来了。”见纪辰南停好车出来,她高兴地迎上前。
      纪辰南笑了笑,不说话。

      白暮不介意男人的态度,继续说:“我也是偶然发现这里的。早上在酒店呆得有些无聊,考虑到你要上班,不好意思打扰,便自己出来逛逛。”
      纪辰南:“你喜欢看书?”
      他不想把今天没去上班的事跟白暮讲。

      白暮点点头:“我来时都带了本,晚上没事就看看,《苏菲的世界》,你看过吗?”
      纪辰南表示压根没听过,但不想气氛窘迫,忙说:“没有,但听起来似乎蛮有趣,你看完的时候可以借我看看。”
      不得不说纪辰南很会找话题,也很容易制造暧昧气氛。
      这句话听来就让人觉得还有未来。

      白暮十分高兴,一来他并未否认自己的兴趣爱好,相反还很推崇。以前大学时,有次白暮和舍友同班上的几个男生一起出去玩,在饭桌上那些男生听说她平常不玩游戏不上网,一心投身书海,还戏称她为书呆子。二是纪辰南居然愿意跟她一起参与她的兴趣爱好。没有什么比遇到志同道合的伴侣更让人觉得快乐的了。

      “好啊。”白暮笑容甜美,“《苏菲的世界》是挪威作家乔斯坦·贾德创作的一本长篇小说,关于西方哲学史的。书以小女孩的视角出发,充满趣味,像本童话,但其实暗含了许多哲理。你到时候记得耐心看,会学到很多。”
      纪辰南嗯了声。

      两人一并走进老书店,里面的环境果然很好,宁静,色调也不是单一的灰败,店主看来是个很会搭配的人。初进时乍看是许多色彩杂糅在一起,却很舒服,一点都不繁乱,而且还添了点青春气息。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甜品香味。

      白暮继续介绍:“你来之前我就进去逛过,发现里面有许多老书,十分有逛头。”
      纪辰南:“难得你找到这么个喜欢的地方。”
      白暮兴奋:“对呀,我都可以在这里呆一天。”

      她拉着纪辰南到书架上去选书,纪辰南向来对西方的书不是很感兴趣,但碍于氛围,便让白暮帮他选本。白暮很是开心,选了本不是那么难懂的给纪辰南。
      尔后他们去休息区要了咖啡,坐在一旁看。

      两人是对立而坐,一张正方形桌小小的,书相摆着都能碰触,充满着别具一格的情趣。鼻翼间飘荡的都是咖啡的香气。白暮一接触到书就全心投入,专心致志,完全忽略了店家精心制造的朦胧情调,也忽略了纪辰南翻书时无法控制地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

      纪辰南从心底里觉得无聊,他把书就这样摊着,背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与正襟危坐的白暮相比,纪辰南的坐姿显得懒散而痞气。

      男人乏味地观察店里的布置,环视一圈,最终绕回来看眼前的女人。
      窗外傍晚变化的色调笼着女人精致的面庞与修长的颈脖,这是个有气质又漂亮的人,带出去也极其自豪。唯一遗憾的是,他心里没有半点悸动。

      从一开始,纪辰南说实话,就没有感觉,纵然他的母亲和姨妈都戏称她为般配的对象,但男人并没有这样想。那时候在婚礼上他心里想得是被约出来看烟花的宋晚,现在,仍然在想被他丢下的宋晚。厨房的光是黄色的,很暖和,有家的感觉。
      纪辰南不免想起年少,十五六岁,和同学在球场上疯玩,带着一身汗奔回家,母亲在厨房忙碌,为他准备好可口的饭菜。

      纪辰南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想把这种相似感甩出去。
      没关系的,他捏了捏手指,和白暮还是相亲的阶段,彼此都很陌生,需要磨合和适应。

      *
      于是,如此自我安慰的纪辰南在送走白暮后来到了宋晚家楼下。
      抬头看对方窗户时,他仿佛听见打脸的啪啪声。

      可是,由道德和责任产生的约束感至白暮走后顷刻就烟消云散,仿佛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原地满血复活,心情也变得雀跃和轻松。

      纪辰南和白暮在老书店一起呆到晚上8点,只吃了点早饭的纪辰南随着时间推移,睡意淡去,饿感不断翻涌。奈何眼前的白暮看得格外专心,使他不好意思为了想吃饭而去打扰。
      本来就很无聊,现在还添加了饥饿折磨。
      纪辰南十分煎熬。

      好在8点半,白暮终于从书海中脱离出来。
      她看了看始终冷落在旁的手机,惊讶道:“这么晚了,不好意思,纪先生。你一天上班那么辛苦,还要陪我在这里。”
      两方都曾说过可以互相叫对方名字,却不知什么作祟,至今还生疏地唤着先生小姐。

      纪辰南撒谎:“没关系,这本书很有趣。”
      他瞥了眼就开始翻了两页的书,觉得头疼,赶忙合上。
      白暮:“那我们……去吃饭吧?”
      纪辰南:“好的。”
      终究熬到了,甚至在心里幼稚地耶了声。

      还没走出老书店,纪辰南就想着去哪吃。他其实很想去常关顾的小菜馆或者大排档,那里量多还方便,就不知道白暮愿不愿意。男人望着茫茫夜色,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吞下一头牛。
      靠着车等了会,白暮才从书店走出去。

      她刚去办了个会员,还意外发现书店内有可免费使用的明信片,可以随意写下在这里的感想、书中印象深刻的话或者读完一本书的感受。这项设置彻底激起白暮的文学情怀,当即就拿了笔选好明信片开写。
      等写好明信片贴到墙面上,白暮回头看在车旁等待的纪辰南,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幸福感。

      “对了,纪先生。”后走出来的白暮问道,“你喜欢吃法国菜吗?”
      纪辰南:“什么?”
      白暮:“如果你吃的惯,这条街过去有一家法国菜餐厅……”

      纪辰南忍住心里想要大尝中国美食的馋虫:“白小姐想去吗?”
      白暮羞涩:“就我而来,我很享受品尝法国菜时的氛围,很优雅。”
      纪辰南笑:“那我们就去那家店吧。”

      白暮点点头,她原本只是想提议一下,没料到纪辰南同意了,好感不由又增添了许多。她面色熏红地上了车,透过车窗玻璃看城市灯彩流离。华灯初上,爱人在旁,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
      深陷恋爱的女人总是无可避免地陷入自我营造的幻觉。

      纪辰南在楼底下犹豫,过去他从来没有这种心态,只把与宋晚相处当做一种玩乐。但现在每走一步,就会被莫须有的罪恶感牢牢擭住。男人会不可避免地想起与宋晚相处的细节,那么精心做的饭菜他最后会怎么处理,还有那盘宫保鸡丁。
      纪辰南一边想一边慢悠悠地上楼。

      法国菜并不难吃,但细节繁琐到有些烦人。纪辰南落座时,就觉得这种环境和白暮十分的相配。纪辰南并不是在贬低,白暮很有气质,崇尚优雅的氛围,家境也很富裕。她应该碰到一个充满学识又细心待人的。偏偏他是虚假恶劣不耐烦以及粗俗的。

      他现在不停伪装,将来呢,会始终真心待这个女人吗?
      “真心”?!这个词出现,纪辰南难免笑了。
      他可是碰到任何事都不会真诚以待的混蛋,尤其是感情。以前唐明就嘲讽过,真怕他哪天会被人拖进小巷子暴打一顿。

      不知不觉,来到宋晚家的门口。
      看着那道被夜色包裹色调沉沉的防盗门,纪辰南的心情缓缓沉淀下来。他说不出自己此刻的想法,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轻轻敲了敲那道紧闭的门。
      一次,里面没有动静。
      纪辰南的心脏不自觉得加快跳跃速度。

      他试得再敲了一次。咚咚咚的敲门声回荡在无人的楼道里,感觉特别空旷。纪辰南还未体验过这般小心翼翼地想进一个人家的滋味,也未经历过需要这样的顾忌一个人的感受。
      仍然没有,寂静的,恍若来到了陌生世界。
      凉冷的感觉从脚底蹿到全身,纪辰南觉得尴尬,手指无力。

      他记得白暮在吃法国菜时若有若无的询问,「到了这个年龄,会考虑结婚吗?」
      你为什么还会走到这里?扪心自问,如果之前放肆交缠是以空窗期为由,那么现在有了相亲对象,还需要来见他吗?
      纪辰南嘴边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似乎突然之间,不管是家人还是不熟知的女人都在不断地提着结婚的话题。
      他转身,如刚来时一样,一节节地走下楼梯。

      *
      发完火后总会陷入一种调解不开的疲倦。
      在地上干干坐了一会,宋晚起身,乏味地吃了几口饭菜,把宫保鸡丁倒进垃圾桶,洗了碗筷,面无表情的走出家。

      他去了面馆,7点开店,8点半回来,大概是天气渐热,原本还有几个老客关顾,今天彻底跑得没影。宋晚在那儿呆得无聊,心情也不好,索性关了店回家睡觉。
      纪辰南来敲门的时候他在床上,洗了澡盖薄被十分暖和。

      手机玩久了眼睛累,就盯着窗户发呆。窗外夜空本来是纯色的,经过繁华都市的一渲染,边角泛着轻微的红与黄。

      这时候他听到敲门声。
      非常谨慎,也很节制,三下,噔噔噔。

      宋晚在这座城市没有会登门上访的朋友,何况敲门时间还这么敏感。他知道是纪辰南,一下子坐起来。

      出来的时候没有开灯,似乎这样就可以营造出一种不在家的错觉。
      ——可他不知道纪辰南在来家之前就先去了小面馆。

      宋晚一路走到门口,站定,他走得有点急,都忘了套上拖鞋。
      呼吸变得急促,心情却奇怪的平静。敲门声没再响,他默默地在玄关处坐下,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地板寒,小老板赤脚踏在上面,热气不一会就被吸光。他就让两只脚互相踏着脚面取暖,并没有离开。

      第二次敲门声响起,比上次多了几下。
      小老板闭上眼睛靠着墙没有动,仿佛在古怪地享受。

      他心里明白不应该开门,现在不比往昔,纪辰南有了新的女人,态度也比刚遇时要好,兴许会放过他。不,如今纪辰南应该就专心致志地对待女友,他们可能会结婚,生孩子,两个人在一起要做的事总会特别多,可能就没精神再管他。
      这是奔向自由的好时机。

      敲门声戛然而止。
      宋晚恍若从一场迷梦中惊醒。

      人走了?他止不住猜测,还是继续在外面站着?
      宋晚下意识地站起来,关紧的门此刻仿佛成了架被女巫下了咒的纺车,摧散了所有理智,吸引着睡美人不断往前。宋晚不是睡美人,不是童话里任何一位主角,仅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有七情六欲,会被习惯所困。

      宋晚伸手握住门把,轻轻往下一按,门开了,他探出来。
      耳边回荡着清脆的皮鞋声,而在他开门的那一刻,皮鞋声停了。
      已经下了一层楼梯的纪辰南抬起头,看着出来的宋晚,无奈道:“原来你在。”

      月光逶迤,留下半明半暗的影子,勾勒着纪辰南的轮廓,为他画出一个迷人模糊的光圈。男人像冗长静谧夜里的一道光,耀眼夺目,又似乎是平淡生活中突然降下的一头怪物,无法忽视。宋晚握住门把的手开始颤抖。

      纪辰南转过身,继续道:“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他本来不应该开门。别犯贱。
      念头不断回荡。
      ——他本来该更加坚持决绝地退出。
      ——他本来该……

      “可以。”
      宋晚听见他自己这样回答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时候打攻的名字太快,会错打成积尘纳或者机车男23333
    纪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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