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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残殇·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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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儿,当心……”
“舞儿,到爹这儿来……”
“舞儿,莫怕,爹在这……”
“舞儿,日后我的舞儿定亦是琼姿花貌,如你娘亲一般……”
“舞儿,我的舞儿,他日定成翔天之凤,离爹而去,就在让爹多护你几年……”
父亲总是眯起褐色的眼眸,轻轻的唤着我的乳名,那另一只我从未见过的,掩藏在那黑布下的眼眸,定亦是噬满柔情,这是父亲只在我面前露出的慈爱。
父亲身前小小的身影却鼓起不满的嘴,愤愤道:“那舞儿何时才能长大,爹爹何时才带舞儿去皇城?”
“舞儿想要怎,为父命人寻来便是,何须执意要去皇城?”父亲伸出手,想将小人儿手中的吹糖人接过手中,却被躲过。那是回庄于父亲贺寿的叔父从外为她带回的。
“爹爹,舞儿为何不能出这凤翔山庄,书中说浩瀚之海苍茫之山是何?为何舞儿未能见过,书中无这吹糖人,这世上还有许多书中无记,爹爹,舞儿为何不能去看呢?”学幼之年的奠殇舞不见父亲眼眸中之哀痛,羽翼之下未受风霜的小人儿颖悟绝人,早已不满于那书册中的诗词歌赋。
“舞儿……”父亲眸中之哀痛凝于一点,小小幼儿却不得其义,拉着父亲的衣袂道:“爹爹,带舞儿出这凤翔山庄可好?爹爹……”
“既是我舞儿要的,为父无论如何做到便是,本月十五便带舞儿出庄去。”
“门主,这……”一旁的叔父出言欲阻止道。
父亲举手制止道:“本月十五便是凝语忌辰,我还未带舞儿去见过她,舞儿,爹爹带你去看母亲,可好?”最终一句是对那小小人儿说的,这番宠溺亦是对她才有。
“好!”
那日,小小人儿霁颜而开,却不知道,此去再不能回,此去便是弃本家之性,失自由之身。
顾不得眸中溢出的泪,此刻的我已无力去划动,拉着玄梦离顺着河水而下,早已无了平稳,沉沉浮浮中,我知已快到极限。
何为在此时忆起父亲?幼时之任意妄为错失父爱,今次又因殇舞害得玄梦离命丧于此?
“赤殇舞,此番非是你能再任性妄为之时,他人为你舍命,你定不可再此便放弃。”将斥责之话轻念出声,不禁紧了紧手臂,此刻的他早已昏阙,瘦弱的身躯却似有万斤重,然,即便是一齐沉下,我亦不可松手。
在宁王的紧逼下,不习水性的他竟是抱着我跳入这湍急河水之中,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他就将在赤凤河长伴游鱼了。
宁王将我从祭祀途中掳来本就犯下大不敬之罪,理应不敢大张旗鼓搜捕于我,然,想来宁王亦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之契机,轻易的让我们逃脱。陆路比水路更易搜捕,水路便是我们无二之选。
虽是顺着流水的方向,拉着早已晕厥的玄梦离奋力下游,体力却点点消尽,手脚已从酸痛慢慢变成了麻木。不由得恨起自己这较弱身子,随着几位王子习得水性、骑马、弯弓又如何?还是不落得个葬身鱼腹之下场。
河岸边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比夜更黑的树木张牙舞爪的矗立着,如同食人之魔怪。
打起精神调整不断下沉的身体,麻木的手脚传来些许阵痛感,提醒着我身体几近极限了。
莫不是,只能上岸么?带着无意识的玄梦离势必逃不出宁王的追捕,我不过就是再回来那个美轮美奂的金丝笼,而他呢?
想起宁王阴狠的脸,肌肤激起了一阵战栗。
自幼生长在宫中,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深韵生存之法的我早已习惯在人前用微笑来表达所有,知晓别人与我一样,微笑并不代表善意。这样的认知让我不明白,玄梦离,这一个的陌生人为何会为与他不相干的我舍命?
皎洁的月从云裳中露出娇羞面庞,淡淡白光为事件万物披上一片白纱,亦拿掉黑暗这一天然屏障,不远处一帆小舟从水流分支处缓缓驶来,我不敢怠慢,用仅剩的体力拉着晕厥中的玄梦离向河岸边的芦苇丛中窜去。
茂密的芦苇,长长的枝干在夜风的吹动下轻轻摇逸着,不论对方是否是宁王的追兵,此刻我们都不宜被发现,这片芦苇便是绝佳藏身之处,这亦是我一直沿着河岸边向下游之缘故。
但一切似乎都成徒劳,高高扬起的芦苇未能阻挡那帆小舟直径向我逼近。渐进的距离,船上一头一尾两个男子的人影已是清晰可见。
背部靠在河岸上,将玄梦离拉得更近自己,手触碰到他腰间的匕首,冰冷坚硬。
小船挤进芦苇丛中,缓缓向我靠近,船头的男子俯下身子向我伸出手。
“小……”
对方还未语毕,一道寒光从他伸出的手臂上闪过,他意识下的闷哼一声,收回手臂。
船尾掌船的,相较壮实的男人闻声欲跑过来,被划伤的男人举起手制止。
背部紧紧的抵住河岸,将手中的匕首横在自己面前。
“小姐,奠门。”船头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将身体倾向我,道。
“……”我紧紧的泯住双唇,熟悉的称谓,亦不能表明他们的来历,皇宫大院内我首个学会的便是不轻信于人。
“属下祁绝言奉门主之命,到此迎殇舞小姐,信物翔凤令在此。”男人从腰间掏出一物,扯开火折子,他手中黑色的方形玄铁上精刻的凤展翅飞翔于云端。
奠门,乃父亲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我来到焱赤国所创立的门派,奠门行踪诡秘,成员亦是神出鬼没,江湖中对于其知之甚少。翔凤令用千年黑色玄铁经父亲用内力所铸,是奠门不二的标志,只不过……
“小姐,水中冰寒,请先行上船。” 自称祁绝言的男子再次向我伸出手。
“先将先生抬上船。”我意示在身后被我推到岸边的玄梦离。即有凤翔令在手,船上二人便不会是宁王之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摆脱宁王的追捕。
在船舱内换上他们准备的衣服,移步至船尾,船尾处掌船的粗壮男人看见我行礼道:“属下张勇,参见小姐。”人如其名,粗犷的声音配上发达的四肢,尽显一个勇字。
“我父有何指令?”自幼学之年被接入进宫已有十余载,时光的消逝却抹不去血亲的牵绊。儿时在父亲庇佑下欢声笑语的种种历历在目。
“门主命我俩护殇舞小姐至凤翔山庄。”低沉无情绪的声音来自身后的祁绝言,偌张勇乃一届勇夫,那此人无愧于担当一个智者,如此智勇的搭配妙哉。
“先生身体如何?可有大碍?”交待自称略通医术的祁绝言为仍在昏迷中的玄梦离换衣,我避重就轻的问道。
“先生身体无恙,服下属下的玉露丸两个时辰内便能醒来,请小姐放心。” 祁绝言不卑不吭的道,清澈的月光下,俊朗的五官透出异于常人的沉稳冷静。
“小姐,门主并未告知属下凤翔山庄所处何处,门主说小姐自会领路,属下只需在旁护卫。”张勇警戒的张望着四周,小心翼翼的将船停靠于岸边,压低声音询问道。
精通奇门遁甲的父亲当年创立奠门,只为保身负天下归一预言的女儿在众多窥视者中得于周全,因而,奠门极为神秘,作为圣殿的凤翔山庄更是无人知晓其位置。
凤翔山庄的安全由庄内死士和父亲亲自设计的机关保全,庄外事务分别由自幼跟随父亲的四位叔伯亲理,除了四位叔伯,庄内人员不得出庄,庄外门徒分别受命于四位叔伯,亦不得知圣殿位置。
如此周详的安排亦未能逃脱我与父亲骨肉分离的命运,刚到幼学之年的我在母亲忌辰日,随父亲第一次步出凤翔山庄,便遇焱赤国国军,从此,天涯相隔。
“当下,先要避开宁王军队的追捕,顺流而下便是入京都之路,我们先进入京都再议。”宁王手握重兵,即便多了两个护卫,逃脱亦非易事;国主为防宁王叛变篡位下令其不得离开封地,无召见不得进入京都。眼下,京都乃我们最佳屏障,然这一路亦不轻松。
“是,小姐。”张勇尽职的依照我的吩咐,撑开船,顺流水划下。
小舟顺着流水在张勇的滑动下轻快的划过水面,一直沉默的祁绝言惹有所思的望着我,看到我发觉他的视线,冷静的走回船头。
一个高深莫测的“护卫”,前面等待我的将是何?
我循着船身坐下,船舱内沉睡中的玄梦离睡容安详,这位法力高超的星见,此时的安静才是属于他年龄的表情。不平凡的身份和不平凡的能力,命运给予你的是何?又让你失去了什么?不知道你可有勇气反抗,即便这只是徒劳。
仰首望向那幽深夜空,月明星稀,众星在皓月的光芒下显得微弱而无力,便是这些微弱的光芒主宰这我们的命运么?
暗涌,任谁都逃不出这生命河流之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