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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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灵婆咿咿呀呀哼唱，轻晃脑袋。
他笔不停歇，不停地记录各式各样人名。
人影默默坐在椅子上，不语。
“哀哉，”灵婆叹道，“人间不太平，近些年死的人真是越来越多，就像我这老东西絮叨的功夫，又有人上了我这生死簿。好的到通天阁，坏的到鼠婆子那里。虽说鼠婆子去了人间，也有下一个鼠婆子接替她。“
说着，翻了一页。
“很多人都说人间是个好地方，包括像你欢喜的姑娘都恋慕人间的少年。很多人对规矩嗤之以鼻，越是告诉他们不要靠近，他们越想戳破那张纸。不过没关系，酸甜苦辣自己去尝，爱恨嗔痴自己去品。”
翻到末了，总算没了名字。
灵婆抬起头。
“之前我与烛君说话，你也听到了。岁数越大，越应该有自知之明。”
人影微微动了动身子，白发从兜帽中露出。
半晌，他喑哑开口：“我尚还有三个疑问。”
“讲。”
“通天阁与藏銮殿都是魂魄的归属地，二者区分为何？”
“通天阁的灵魂都纯粹，很简单。通天通天，直接而明了。藏銮殿，藏着的是一颗颗野心，束缚着也是一个个成王败寇的魂魄。那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各样遍布五湖四海的故事，如果你有幸去那里，就算简单地触碰，也会让你一日经历万年。我老了，走不动了，也只能想想而已。”
“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当年的事做补偿么？”
“自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之将死其行必缓。”
“最后一个问题....我化作风雨陪伴她，也愿她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记起我，这个要求可以实现么？”
“你若愿意，自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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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如与我们不同，他不是奇石所化，而是神族送来的弃儿。
他父亲在大战中死去，重新与鬼族签订约定的族人是他的族兄，隔着好几个分支。帝如母亲无法，自己没类依靠在神族生存就罢了，却是又不忍帝如吃苦，想托交情送到我这里。他母亲花酿美貌惊人，有本书专门讲莲花仙人的风韵。
只是我怎敢忘记先辈所立的誓言，再三婉拒。
藏銮殿是不允许与神鬼再有交集的，我曾跪在大殿之内发过死誓。
后来接连几天都在下雪，我光顾着缩在屋内喝茶看雪，也就忘了此事。还是如玉提醒我，说在门外有个小野兽，总也抓不到，脏兮兮的，手脚挺灵活。我从狐裘里伸出手，把搁在床头的算筹拿起来。
“...东西角，南北捺。中间泽水，四周帝空，五行朽木乞，六...六....”
手中的算筹应声倒地，我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从床底下捞出个破旧的笔杆。
这是仙途曾经用过的，说是能挡住雷霆怒火，想不到今天我也得常常这滋味。随手从头上拔了根长发，交给如玉：“去，把那个小野兽给我绑过来。”
然后我就踩着积雪，步履蹒跚地去了静思居。
第二天晚上，我才浑身肉痛地从院里走出来，手里拄着破杆子，这杆子根本就顶不住些早已作古老家伙们的怒火，一个一个听说我要收个神族小弟子，恨不得扒我的皮喝我的血，有那么夸张么，不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若是我也不要他，这世上也没人会要他了。
因为那本《奇闻录》上对莲花仙子的评语批注更新了，原先描写她不顾族人反对偏要嫁给神族贵人的段落大幅度修改，原先歌咏她对爱情不顾一切的赞叹也全部消失，全部改为新的措辞。
“酿，尧文六十年，嫁帝空。”
小字批注，尧文是这位新任贵人的年号，帝空是他名讳。
我就说么，写当朝人物传记，就不要啰里啰嗦写一堆，免得到时候打脸多不好意思。
等我在满天繁星陪伴下回到院里，迎接我的是满屋疮痍。除了书架上的书，其余凡是站立的物件全部横尸当场，吓死人。我心疼地扶起这个瓷瓶，那个瓦罐，还有我宝贝的黄米藤，以及鹦鹉架....最后气喘吁吁地坐到椅子上，喝了口如玉小心端来的竹叶青。
始作俑者被拾掇的很干净，乱发整齐地贴伏在头上，不知谁给他扎的马尾，用的还是红绳。
我对于这些童子的审美观已经听之任之了，好在面前的家伙长得不错，只要不是歪瓜裂枣，都行。
“阿烛，你不知道我们不过让他在澡桶里呆了一下，他自己就偷溜出来，还跑到这里砸了个稀巴烂，好在我们来的不算晚，不然你的书都遭殃了....”如玉这回真是委屈，他还从没见过如此不讲信用的家伙，明明都答应要好好坐在澡桶里等他们。给他梳个头也不老实，也不知哪里惹到他，居然上来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气得如玉直接用化石诀让他生生硬挺在地上。
我拄着下巴，想了会儿，才让如玉把化石诀解除。
“让我回去。”男孩开口第一句，满是愤恨，“你把那该死的结界给我放开，让我回去。”
我答非所问：“你知道你母亲重新嫁人了吗？”
男孩愣住，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我看了眼，是只木雕的小松鼠，尾巴短了一截。
我不再理他，反手把杯子放到如玉手里拿的端盘上。
“去，围着仙鹤林给我跑三十圈。”
如玉面色一僵。半晌，乖顺地退下。
“....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我也有咬他...”男孩下意识地说。
“我平生最厌恶三事，一是搅弄是非，二是得寸进尺，三是听戏曲。”我拿起朱笔淡淡地说，“他有意隐瞒颠倒事情顺序再进一步就是搅弄是非，仗着我的宠爱想要达到目的再深一步就是得寸进尺。他还小，我敲打敲打不为过。昨天我告诉他可以绑了你，他见你不是野兽是个孩子估计没有下狠手，这是功，功过相抵，三十圈还是轻了。”
男孩沉默许久，忽然说：“我听母亲说她要把我送来藏銮殿，你便是藏銮殿的主人烛阴么？”
“名字只是称呼，我却没有烛阴呼风唤雨的能力，”我在录鬼簿上写了几笔，“你的名字？”
“帝如，如果的如。”帝如说完，犹豫了很久：“我母亲...她嫁给谁了？”
“你认识的吧，”我写完放下笔，“帝空，天空的空。”
“咣当”一声，小松鼠又落地，这下，尾巴全断了。
真可惜。
后来帝如适应这里的生活，不再提及回家。
就是脾气还是有些暴戾，喜欢到处玩，时不时消失一下子什么的。如玉眼红也不敢跟我说，私下里跑到奇石堆和那些还未化成人形的石头诉苦。的确，我对于帝如管辖一向宽松。
这次天灯骤亮预示发大水，我没顾上他，哪成想自己早早跑来，貌似还跟某位的本地居民很是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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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心里气不过，好不容易抓住这条“死泥鳅”，结果就被人挡下，抬头，看是个老爷爷，仙风道骨的。
“他没惹你，为何要打他？”老爷爷口气温和，却是护着后面的小家伙。
没惹我？从他第一天来藏銮殿，惹了我祖宗十八辈。如玉冷哼，还要出手，我揪住他领子“不许胡闹。”整整衣袖作揖道：“想必前辈便是后土爷爷，在下烛阴，可唤我烛君。”
后土轻捋胡子，微微颔首。
“我旁边这位是小君如玉，前辈身后的是小君帝如。二位都是我座下弟子，素日里常因小事不和打闹，让前辈见笑。”我顿了顿接着道“我和小君如玉因得到消息有海水倒灌便前来帮忙，哪想来得甚晚。现下海水褪去，我们二人既然来矣，就想着能帮忙重建这围楼。”
“如此。”
“只是不知这帝如怎的也跑下来，竟不知会我一声，恐他冲撞了前辈。”我边说边深深看了眼帝如，帝如自知理亏，脑袋低下去。
“好了好了，后土爷爷，我知道你是看在这小不点帮助过咱们的份上！”一道声音传来，是个男人，满头赤发。上身未着衣物，胳膊上有细细勾勒火纹样式的图案。他冲我笑了笑，嗓音洪亮：“爷爷也是怕你偏袒旁边的那位小君，虽说帝如不怎么会讨人喜欢，但心眼还是不错的。”
“岂会岂会，都是弟子，定要一视同仁。”我连声道，“帝如，过来。”
帝如磨磨蹭蹭地过来，似乎有点不舍。
摸着他冲天的朝天辫，帝如缩了缩身子。
我是欢喜如玉，对于帝如却是不会舍弃。
“我叫祝融，听说是你们救了廷又，太谢谢了。”男人走过来，拍拍我肩膀，“等我们把围楼建好，请你去鹿神家喝酒！”
难得碰见个痛快的人，我也爽快“那就却之不恭了。”
怀里抱着成摞木头的鹿神此时正从我们身旁经过，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把木头摔下来。
问我为何知他是鹿神？
额上的角真长啊。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