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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波平浪静 ...

  •   夕阳已坠,残花已凋,枯枝与风沙建起的城池,却显得那样庄严。
      锁链的碰撞声开始作响,伴随着的是铁门被撞开的声音,沉稳而缓慢的步履穿梭在这黑暗肮脏之地。
      窄小的暗穴中,只有几缕火光照耀。来者面色稍作凝重,官帽屹立,衣着显贵得体,与他所处之地有些格格不入。在他的身旁站,着两个身着黑色官服的男子,一路上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铁门。
      北魏地牢,戒备森严。
      随着此人走过一条又一条的牢道,满脸污渍的囚犯们都不觉地拖动着脚下笨重的脚链,颤巍巍地走到铁栏之前,用粗糙的手摩挲着门前的栏杆,蓬乱的头发中,只看的清一双双闪着亮光的眼。
      然而这位大人好像并没有在意这牢内的骚动,一眼也没有抬。只是继续踱步向前,直到走到了一间开了小窗的牢笼。
      从窗中射下的光已渐渐黯淡,但仍可见污浊的空气中扬尘满天。油灯稻草间,两双眼睛故作低垂,像是并没有发现眼前已多了三个人。
      中间的那个男子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两个人,二人俱领了命,左侧的那个人从腰间卸下一串略有锈迹的钥匙,从中挑选了一把,插入了门锁之中,轻轻一旋。
      门开了,狱中端坐的两个人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年长的那个人始终低头不语,年轻的那个人,微微攥紧了手中的玉佩,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慕容大人,是要在这里安家了吗?”面前的这个人冷笑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在那里。年长者的喉间微微涌动起了什么,他缓缓地将头抬起。
      “哼,那些我曾无数次说过的那些话,尔朱大人是不是全都不记得了?今日大人屈尊前来,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招吧。我慕容崎是什么样的人,这三年来大人看的还不够清楚吗?看来你们那位小皇帝,还真是契而不舍啊……”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气,可是这一种坚毅的神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当他刚深吸下一口气时,一股抓心挠肺之痛便从胸膛里漫开。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震动着他佝偻的身躯。
      身旁的年轻男子掠过一缕担忧的神情,他将身体侧于一旁,好让这位老者靠在自己的身上,表情中充满了痛苦。
      “父亲……”
      “慕容大人真是把下官想的太坏了吧,”这个人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陛下肯留你们到今天不死,自然是要看着时局行事,有,能有什么阴谋?如今陛下派我前来,便是要召见你们,重议二国的政事。怎么,我都把话坦白了,慕容大人,您还是不肯随下官出来吗?”
      老者的咳嗽已渐渐止住,一手撑着自己歪斜的身体,将头转向了大开的牢门,眼中寒光逼人,“秦魏二国还有什么可议?想必又是遣我回国假意求和,暗中再帮你们扫清道路,好让你们将来将我大秦一举灭之吧。我说过,这种事我死也不会做,还是让你们陛下死了这条心吧!”
      随即,又是一阵狂咳。年轻人努力地将他扶起,不停地为他顺气。而站在门前的那个人,始终冷眼斜视。
      “还真是父子情深,连下狱都得一起……罢了,陛下明白慕容大人一心为国,也知大人宁可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君主。”他稍稍拧了拧眉,“只是我大魏连年与多国交战,兵力损耗极大,倒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在意你门秦国,一个小小的手下败将罢了……”他的表情似乎很是悠闲,看来也早有与面前这二位打持久战的准备。
      门前的这个人的话就仿佛是扩散在空中的烟瘴,紧紧萦绕随行。而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慕容崎似乎穿透了层层的黑暗,又看到了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的东西。房瓦残缺,烟尘滚滚,此次一别将有可能成为一辈子的永别。硝烟弥漫,无数的意气少年只能将此身永葬在沙场。
      他的目光跳动着,复杂而痛苦,痛苦而迷茫,迷茫而复杂……
      “慕容大人没有力气说话就别说了吧,好歹留下几口气,待会儿还要入宫觐见陛下呢……”尔朱大人轻描淡写般的说道。
      “父亲……”年轻人将手紧紧握在了他苍老的手上慕容崎将双眼闭上,继而又微微睁开,怜惜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绍儿……”

      年年战乱,边地之处已是荒无人烟,而京城之中却是人来人往,好生热闹。早餐铺子里弥漫了蒸腾的热气,碗碟交响。集市上,人流如潮,刚脱下笨重的冬衣,百姓们的脸上又多了不少生气。
      秦国的中心,好似已从连年征战的压抑里走来出来。
      “哥哥,我早喝红枣粥!”一个面相略稚的小女孩扯开了清亮的嗓音,拉着身旁一位二十岁左右,一身平民打扮的哥哥。

      他抬头看了看几步外卖粥的铺子,像是刚刚才摆出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便挑了挑眉:“好吧。”
      说着,兄妹二人便走进了这家铺子,寻了一处靠里的地方落座,又向不远处的那个忙活的背影喊道:“来两碗红枣粥!”
      既已安坐,男子便趁闲打量起了这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自言自语着:“果然是市井之人才会来的地方,档次是低了点,”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碗,等待着粥送上前来,“不过,看上去倒是比主街上更有意思,要不待会再去……”
      “粥来了!”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独自喃喃他不禁朝那个声音的来源之处望去,只见那人布衣银钗,因为低头而被刘海遮住了大半像脸。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个人,因为身旁的妹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大把的冰糖,正向粥里倒。
      女子不禁“嗤嗤”笑了几声,仍是低着头。
      “小妹妹,加这么多冰糖太甜了,到时候喝不下去可别再回来怪我哦。”女孩一听,稍稍顿了顿,却也没停太久,她开始用汤匙搅动着面前滚烫的粥,像是毫不在意。
      “不用了,我在府……在家里都是这样的,用不着你管。”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仍能隐隐觉得桌前的女子又是一笑。女孩吹了吹面前的红枣粥,觉得差不多可以喝了,就舀了一大勺放在嘴里。
      男子这边的粥还没有开始动,就感到了一旁的妹妹动作一时僵住,“咳咳”又“呸呸”地折腾了好久,弄得他也紧张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放那么多……”女子的话轻飘飘的。
      女孩好不容易调整了气息,一脸愤怒地看着她:“呸呸呸!你这是哪家的冰糖啊,咸死人了,怎么?想谋财害命啊!”
      咸?一旁的男子不由地好奇,望向了面前这位又露出鬼魅笑容的女子。
      “小妹妹,这是今年最新的海盐,算你有口福……”
      “什么?盐?好啊你这家黑店没事就喜欢在桌上放盐吗?咳咳咳……这,这算什么啊!”看着妹妹的狼狈样,当哥哥的也只好强忍着不笑,转而指责起了女子。
      “你们这店是怎么开的?卖个粥放什么盐,还针对我妹妹?”
      那女子似是十分淡定,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意思,轻笑了几声,又张开了那樱唇:“这份见面礼,倒真是把二位贵人吓了一跳。”
      女子抬起了头,面带笑容地望向了这两个人。女孩的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一般,抬起手来指指点点的,嘴里倒是没有蹦出一句像样的话。哥哥也是无比惊讶,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小、小栀?!”
      看清了来者,女孩尽管十分惊讶,但更多的是愤怒。眼神与表情里满是委屈,她把头一偏,撅起了嘴:“小栀姐姐,你前几日不还在郊外玩的正高兴吗,怎么又突然跑到这里卖粥了?总不会是来专门耍我们的吧?”
      “我要说‘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反正我现在也无拘无束的,倒是你们二位,打扮成这样来到这种地方,不怕给皇家丢脸啊?哦,对了,可别又跟我说,你们是来‘体察民情’的。”
      面对女子的质问,兄妹二人也顿时语塞。
      “漾哥也还真是清闲啊,两位老师都有事不在京城,这半个月来都玩疯了吧?”女子的目光盯在了他的身上。
      姚祁漾,当今秦国四皇子,在所有的兄弟中最受纵容,这几年来渐渐长大,捅的乱子就少了些。
      “我……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不就是偷跑出来玩吗?”看着哥哥啥也说不出来,妹妹的那股泼辣劲也顿时就上来了。
      “映莲,你说能说的过她吗?这三年来反正我是已经习惯了,你也忍忍吧,再说了,你小栀姐姐好歹也是长辈,说话可要礼貌些哦。”
      姚映莲,秦国公主,刚及豆蔻之年,出身略低,加上年龄也小,未免就有些不知礼数,性格与这位四哥很是相似,因此二人也经常在一起厮闹,她与几位端庄的姐姐毫无相同之处,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公主。
      “喂!哪有你这样的人啊!”姚映莲狠狠地朝祁漾的方向瞪了一眼,“你怎么那么维护小栀姐姐啊,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好不好!”
      映莲的脾气两位是见惯了的,也都没有再反驳什么,没有了反驳,映莲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行,行,公主殿下自然是漾哥的亲妹妹,只拜过把子当然比不过血脉相连了……”女子说着,略低了眉头,就要向铺子外面走。
      “喂,小栀姐姐,你要干什么?”映莲的话叫住了女子,“你……你想干什么?跑到父皇那里告状吗?”映莲微微有些胆怯,但依旧有点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有那么无聊吗?”女子没好气地道,“我也才刚刚回来呢,要是就这样回家了又得被父亲骂死,毕竟瞒着家人出门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打算先去见见小姨,好歹小姨不过怪我,哪还有空去告你们的状?”
      女子说着,避开了二人的目光,走到一旁,拍了拍一位伙计的肩,示意他继续管理着这个粥铺,便默默走到街角,手中握着一个冰凉的块状物,淡出了二人的视线。
      “唉,如何,大哥还不回来,我们可有的罪受了……”
      祁漾端起了自己那碗略凉的粥,随便喝了几口,给了钱也就拉着妹妹走了。

      虽然还是初春,万物仍在复苏,但这幽深的宫墙之内,却已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显得一派生气。
      秦国的皇帝近日来政事颇多,常常被搅得心神不宁,无心去处理那些琐碎的杂事,便趁着春暖,来到了潋鸢宫的后院里赏得春花,以安心神,自始至终,一直由湘妃陪伴。
      “陛下,虽说是如了春,饭去年寒雪未消,依旧是有些霜露,不妨就先与臣妾在这园中设座,小酌一番?”既是宠妃,加之皇帝本身也有此意,便当即默许。
      湘妃随即浅浅一笑,招来了两个侍女从房中拿来酒器,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皇帝立刻会心一笑,待她亲自斟好酒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湘妃这边用长袖遮掩,唇心轻点杯中酒,便又将酒杯轻轻放回。
      潋鸢宫的花,永远都是京城里开的最艳的。但开放的再夺目,也终究比不上那花前的佳人。
      湘妃阮氏,是淮国公的长女,一生都在繁华中长大。但毕竟生于将门,给人的感觉也与许多世家小姐的温情内敛不同。她的笑容中透出的,是那如红莲般的热情,一双明丽的双眼,又令人联想起俊逸的老鹰。
      见皇帝的兴致已渐渐起来,湘妃又建议在此伴乐,便让贴身侍女从厢房中捧来一架古琴,玉指捻动,余音绕梁。
      皇帝将手轻轻地放在了桌上,慢慢地闭上了眼,似是十分享受。湘妃抚琴已过半柱香,他才慢慢地开了口:“果然还是你最懂朕,知道朕最近心里乱的很,也没有像其他那帮小丫头一样,只会在朕面前叽叽喳喳的。”
      “陛下可是到臣妾宫里来的,怎么能随随便便提起别人……”湘妃故作生气状,把琴一撇,就转了个身,背向皇帝。
      “都好些年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没改改好……”
      皇帝失笑道,赶紧上去劝抚。没有改成那种低眉顺眼,温婉贤淑的样子,那有为什么一定要改呢?从初嫁时俏丽的红妆女儿,到如今的湘妃,她这样的性格一直都没有变过。
      些许的任性之中也不乏懂事,或许正因如此,面前的女子才能如此让自己意乱情迷吧,尤其是在遥望宫城西边的那一处寒意甚浓的清寂工院时,这种感觉才特别强烈。
      却不想,此番闲情竟这么快地就被打破。
      “陛下,方才有人传话,说是魏国有位使臣想要求见陛下,现在正在德宣殿候着呢。陛下,您看是否……”
      一听就知道又是烦人的小太监在传话,皇帝也不知怎的,心头顿生了一股无名之火,对着小太监就是一顿骂:“是否干什么?以为朕是随叫随到的吗?朕难道就是整天没事去见这个见那个的吗?还有,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朕还没传口谕呢,人怎么就进了德宣殿?朕现在正忙着呢,你们找几个伶俐点的,把人先打发走了吧,让他明日再来。”
      皇帝皱紧了眉头,闷声又饮下了一杯酒。被骂的太监也有些畏畏缩缩的,颤颤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信笺,呈于面前。
      “禀……禀陛下……此人让小的为陛下……传……传个话。说是……说是让陛下先看一看其中的内……内容……再做决断……”
      皇帝瞪了这个小太监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他那伸出来的颤抖的双手上,表情十分不耐烦,粗暴地接过了信笺,迅速地打开。他的目光原本是游移的,但当正真地瞧见那内容时,他的注意力却猛地一回闪,有力的目光盯在纸上,似乎能盯出一个洞来。
      看罢,皇帝抬起了头,目光凝重却又略杂惊喜,将信笺归于袖中。
      “陛下,魏国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事吗?”皇帝所有的表情变化湘妃都看在眼里。秦魏二国交战的高潮早已过去,这两年来战事渐少,但边陲还是免不了有大大小小的骚乱。只是这些小战中胜也好,败也罢,都不会惹皇帝如此在意。湘妃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面露疑色。
      “没什么大事,朕也没必要拿朝中的事来烦你。”皇帝回过头来,温柔的笑容也让湘妃的心平静了很多,“不过这件事情不太一样,就算你不像知道,也得替你家小妹知道。放心吧,朕只是去趟德宣殿,用不了多久的。你别不开心,都是狗奴才搅了兴致,你也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朕保证,事情一办完,马上就回来,继续来这里陪你!”
      皇帝牵起了湘妃的手,似是安慰。
      “何箕!”
      “小的在。”
      “你立刻去备轿,起驾德宣殿!”
      “是。”
      短暂的命令之后,湘妃便躬身行送别礼,再次起身时,只留下了路前摇摇的矫影。自家小妹吗?也是,自己如此疼爱的妹妹,也有多久不好受了?魏国……如果皇帝是那个意思……
      “茗井。”
      “在,娘娘。”说话间,一个侍女走上前来。
      “你去我房间里找到一份礼单,大概就在梳妆台左边第三个柜子里。你先吩咐人把这礼单上的东西准备好了,切记,不可有失。”
      “是,娘娘。”

      比起群芳争艳的宫城内,丞相府中的景色倒是淡雅许多。冰封的湖面也渐渐绽出波纹,不时有灵动的鱼儿跃出水面,像是要看一眼那许久未见的小桥水榭。
      楼台之侧,两位女子缓缓踱步,像是在欣赏这初春之景。
      走在前面的女子接近中年,步履端庄,妆容大气,身披金珠缎锦,加以薄纱相饰,明丽的衣裙将她衬的那样引人瞩目,雍容华贵。
      再看后面跟着的女孩,年龄也不到二十,粉黛未施,倒也清丽可人,浅色靓丽的长袖衣衫,有如一片荷塘月色,银钗星点,更透露出了几分朝气。
      “小姨,我不在的时候,夜琉妹妹都有来看过你吧?”年轻女孩将脚步放慢,转向了一旁的小姨。
      “夜琉是个好姑娘,我也挺喜欢她来陪我的。只是身份的缘故,她也不好经常到府里来。你姨夫也是终日有政务要办,整天起早贪黑的。府里有时候也怪冷清的,我一个人空闲是空闲了,却也总感到寂寞了点。”
      说话柔声细语的,是当今季丞相之妻,仇氏。
      “其实小姨这样的闲散生活,倒是很多人所求之不得的呢。”那年轻的女孩自然就是前几天捉弄了映莲公主的“小栀姐姐”,其母与丞相夫人互为姐妹,痛出一门,却不幸早逝。七父是曾经威名赫赫的军中英雄,如今的淮国公。
      “人不都是这样吗?得不到的东西总觉得是更好的,才会如此的不珍惜当下吧……”丞相夫人走到了一座石桥边,拨弄着岸上的垂柳叶。
      “说起夜琉妹妹来,她倒是最可怜的吧,”阮祎栀又想起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只是因为出身低微,要遭多少无故的白眼?她自己所追寻的一切,在别人眼里只是攀附显贵,干什么事都是‘居心叵测’可是她太善良了,从来都不懂得去回击那些针对她的言论,像是逆来顺受一般。我倒希望能将映莲那无法无天的脾气分她一半,这样才好嘛。”
      “尹夜琉毕竟是婢女出身,哪里会像映莲公主那般张扬?”丞相夫人闲谈似的道,“有很多事情,都是靠时间一点一点地积淀下来的,说它迂腐也好,世俗也罢,也都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阮祎栀轻轻呼了一口:“反正漾哥也在苦恼着呢,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一个皇子,一个婢女,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算他们可以不在乎这点,那也总得看看世人的眼光吧。”丞相夫人微微一笑,“我也不算太担心,皇上一向宠溺四皇子,从前那些坚决的反对,说不定也只是以为这是一个孩子的冲动决定,可所谓的‘日久见人心’,这么一段时间下来,皇上的想法只怕也是会变的。”
      “哼,漾哥还真能闹的。从前的秦薇姐姐,明明心心相印,却总在那里遮遮掩掩,像是怕被别人知道一样。我让他去告诉陛下,他却说什么‘秦薇是商人家的女儿’,又什么‘父皇不太容易说的动’,拖拖拉拉的,最后呢?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犹豫而错失姻缘?现在好了,对夜琉妹妹的感情倒是露骨,可偏偏身份悬殊,怎么说也不能名正言顺,反过来求我们来帮忙……”
      阮祎栀理了理袖子,拂去了几瓣落花。
      “姻缘自然是天定,那又有什么可怨的?”丞相夫人唏嘘道,“他们的事自然由他们来操心,你是我的侄女,所以你的事才轮到我来关心,不是吗?”
      “呃,我的事?小、小姨,我能有什么事……反正都是说好的……”阮祎栀有些惊诧,便低下了头,摩挲着腰间的什么东西,丞相夫人不禁神情微动。
      “三年……也许对于我来说是一瞬间的事,可你还这么年轻,竟怎能苦等下来?”丞相夫人的笑容深沉复杂。
      “大概也是相信最好的结果吧,再说,这三年来不也是没有让我打破诺言的机会吗?”阮祎栀一笑,将袖袍干练地甩于身后。
      他当然不会死……即使别人不知道……自己应该很清楚……
      有些并不是自己所愿意的事,却成了自己的选择,将自己就这样推上了一条充满迷茫的路途,所有的事情都将化为苍白,终点,永远飘飘忽忽。

      浅草上的最后一凝白霜化作露水滴入池塘的时候,春意才完全融入了整片大地。褪去冬日的拘谨,每天早市的“叮叮咚咚”依旧不绝于耳。
      阮祎栀独自一人牵马走在大街上,骏马毛色雪白,夹杂着些许灰黑点缀,深邃的眼眸与那高傲的鬃毛更是添了不少的贵气。只不过这京城毕竟是京城,见惯了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一匹良马自然也没有那样惹人注意。
      “小栀姐姐!”嘈杂之中,一个稚嫩的声音依然那样明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裹松散头巾,肩挑五色花卉的小女孩在一处荫蔽底下笑着,那女孩看上去未及十五,粗衣布裙,眼神中却透露着一股慧黠。
      摸清了声音的来源,阮祎栀无奈一笑,牵着骏马走到了女孩的身边。
      “映莲,你前几天和漾哥还没玩够啊,今天又是来干什么的?当卖花女?你也真够可以,才刚刚过冬,上哪找的这么多鲜花?”
      姚映莲从竹筐中拿出一串淡紫色的小花,靠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当然是我托人从玲珑谷里带来的喽,那里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很多花开,真希望以后可以搬到那去住……唉,不管了,小栀姐姐,给你,你闻闻,挺香的。”
      映莲说着,递给了阮祎栀一株纯白的六瓣花。
      “好了,映莲,”阮祎栀轻轻推开了她递过来的手,“我可不是来和你闲聊的,父亲昨天刚刚交代了一堆差事让我办呢,谁让姐姐整日在宫里也帮不上我,我又没有其他兄弟姐妹……那么多花,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好了,我也用不着这些东西。”
      阮祎栀转过身,轻扬下巴,见人群已疏,便飞身跳上了骏马。
      “小栀姐姐当然不稀罕了,毕竟全城开的最艳的花,不都在潋鸢宫吗?恐怕我的这些花,还没有一个能入的了小栀姐姐的眼吧……”映莲撅着嘴,话语中带着酸酸的味道。
      “映莲,”阮祎栀手握马辔,正色道:“我从来没有认为过,这世上的花可以被分为三六九等,那在我眼中都是没有区别的。我所能看见的,它们的不同,也只有生或死的区别。你手中的花香气仍在,可是它已经死了,它脱离了它所生长的土地,就算再怎样光彩照人,那也都没有意义了。你手中的花,早已是魂飞魄散,只留下了仅存余香的躯体,根本就不复生机,你明白吗?”
      第一次听见小栀姐姐有这般思想,姚映莲还愣怔了好一会,才方道:“恐怕这些话,可不是小栀姐姐你说的吧……”
      阮祎栀以浅笑作答,此刻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方才又有一小批人群挡住了马道,她也无法穿行。
      “不过我听四哥说过,小栀姐姐最爱的花,似乎是桃花吧?”映莲坏笑道,“我是觉得桃花不够好看啦,不过小栀姐姐可不像我这样肤浅,估计是别有深意吧。我来猜猜,不会是跟慕容公子的定情花吧……”
      “你再说废话,我可就要向陛下告状了!”阮祎栀像是在管教自己的亲妹妹一样,“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啊,估计连莹琤宫都没出去过几回吧?不知道也就别乱猜,好好照看你那些花就行了!”
      “唉……小栀姐姐……”
      根本轮不上映莲插话,阮祎栀就将马头扭转,完全不想再搭理她。姚映莲做了几个鬼脸后,也又将头埋在了自己的花篮里。
      “让开让开,都别挡路……”阮祎栀这边还没有走出几步,姚映莲那里也还没有卖出几株花,便见一路人马浩荡而来。领队的几个都是青壮年,气概英武,有很明显的鲜卑族人的长相特点。
      “那个是魏国的官服,难道……”阮祎栀轻勒马辔,站在了路的一边,注视着渐渐向这里行来的长长的队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波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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