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性转］渔女与她的丈夫》东吴一点红

2、无尽的愿望

　　“要我的眼睛……这实在是、有点为难……”
　　实娘吞吞吐吐地推辞。她是要靠双手吃饭的人，陆生继续读书也需要她卖鱼换来的银钱，没有了眼睛，她连生活都是问题，更别说是打鱼赚钱了。不管怎么说，这个条件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似乎是看穿了实娘的担忧，比目鱼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别担心，我说的交换，只是名义上将它们从‘你的’变成‘我的’罢了，实际上它还是长在你的身上，为你服务，而且只要你还活着，我是断不会将它们夺走的。”
　　“是这样吗？恕我冒昧，按您的说法，最终您岂不是什么也得不到？”实娘有点糊涂。
　　“不，你错了，并不是什么都没得到，我能得到你的眼睛。只不过我喜欢你，愿意让它们继续为你服务罢了，它们事实上就是我的……当然，神明从不说谎，既然承诺了你还活着我就不会取走它们，我就不会食言，你尽可以安心。”
　　“您真是把我搞糊涂了……这样重要的事，我一个妇人实在是思考不过来，漓煌大人，请容我暂且告退，回去问问我的丈夫吧。”
　　虽然觉得漓煌不会也没必要欺骗自己，实娘还是不敢擅做决定。她觉得，既然嫁给了陆生，自己的身体也理所当然就该是丈夫的东西，即使漓煌并不会取走她的眼睛，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需要丈夫的同意吧。
　　比目鱼同意了。他让实娘回家问讯，自己则耐心地巡游在海湾里，等待着她的归来。
　　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实娘回来了。
　　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但还是礼貌而恭敬地向漓煌给出了答复。
　　“我丈夫说了，如果不影响正常生活，我的眼睛可以给您。”
　　“那你的意思呢？”
　　“丈夫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尊贵的漓煌大人，我愿用我的眼睛换取一幢更大的、有园子的房子，请您实现我的愿望。”
　　虽然嘴上说着甘心，实娘的声音却有些哽咽。
　　“回去吧，”比目鱼原地游了一圈，回答说，“你的丈夫现在已经站在新房子门口了。”
　　实娘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点点头。
　　回到家，原先的小木屋果真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宅院，陆生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正准备进去，一见实娘回来，他立刻扯过她的衣袖，领着她走进了门。
　　进门就是一个漂亮的园子。鲜花、奇石、翠竹与流水点缀其中，煞是清幽。
　　继续往里走，是分成了三进的院落。宽敞明亮的房屋内部应有尽有，各种摆设一应俱全。
　　“真是完美的屋子啊。”陆生走到书房里，推开窗，院中青翠的绿色一下子映入眼帘。
　　“是的，这里可真漂亮啊。”实娘从小长在海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园林结构的院落，很快就看花了眼，“这次的屋子总算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非常满意。不得不说，你那双眼睛花得可真值啊。”
　　说到这里，陆生停顿片刻，突然扳过实娘的脸，紧盯着她的眼珠不停地看，直到实娘被看得面红耳赤，才松开她，托起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你的眼睛……真的没事吗？”
　　“嗯，完全没问题。漓煌大人非常守信，没有动它们。”
　　单纯的实娘以为丈夫是在关心自己，心里一下子吃了蜜一样的甜。
　　这天晚上，也许是心情好，很久没碰实娘的陆生，在熄灯后摸到了她的床上，狠狠把她折腾了大半宿。
　　第二天早晨，实娘因为太过疲累，起晚了。睁开眼睛的时候，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丈夫破天荒准备好了烧得半生不熟的鱼肉粥，正满脸带笑坐在她床前。
　　“实娘你醒了……昨晚真是累到你了，我看你太瘦，特地做了鱼肉粥，你快起床喝粥。”
　　实娘从来不曾被陆生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的日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丈夫也懂得心疼人了，谁知道，眼里欣喜的泪水还没来得及落下，陆生的下一句话便把她滚烫的心都给凉了个透。
　　“实娘，你跟我夫妻多年，也知道为夫是个有志向的。然而我等平头百姓，饶是寒窗苦读多年，也比不上那些官宦子弟家里上下一通打点。我学了这一身的本领，万不想将它们全部枉费，以前那是没有机会，但今时不同往日，你遇见了那条神仙鱼……实娘，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陆生的抱负与志向，实娘曾听他说过不止一次。每年进京赶考的时候，他都踌躇满志，信心满满，可想象中的好消息却始终没有等到。久而久之，陆生会感到焦躁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寒窗苦读没得来成就，陆生竟然会将希望寄托给神灵。
　　“相公，你再好好想想吧，求神仙得来的东西毕竟不是自己努力挣来的，就算拿着也于心不安啊……”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想劝陆生打消念头，陆生却猛地将碗往桌上一磕，拿勺子舀了一勺滚烫的粥，强硬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来来来，快吃吧，这是特地为你烧的粥呢……我对你这么好，实娘你可得领情啊……”
　　陆生一边强喂，一边意味深长地睇着实娘，脸上的笑阴瘆瘆的，透着股残忍。
　　与陆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实娘一眼就看出来，他这是十分生气了。原先劝阻的话一下子吓得全部咽进了肚子里，实娘强忍着咽下口中腥苦滚烫的鱼肉粥，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见着这求饶的表情，陆生知道实娘这是答应了。既然如此，他就没必要再继续演戏，于是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叮嘱实娘收拾完碗筷立刻去找比目鱼，然后就满意地踱着方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实娘在陆生走后立刻哭了起来。她实在是怕极了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以往陆生这样时，她总逃不了一顿打，是以今天明知道不应该，她还是答应了去找漓煌帮忙。
　　她知道，这一回去，无缘无故的，比目鱼一定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想让丈夫实现愿望，她少不得又得失去什么了。但是没办法，她毕竟是陆生的妻子，只有陆生过得好了，她才有好日子过。
　　心中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实娘来到了海边。海湾里的海水散发着恶臭，入目皆是一片波涛翻涌的灰黑。看着这样浑浊的海水，实娘有点担心比目鱼到底还在不在，但当她开始呼唤时，泥潭一般的海水中立刻浮起了比目鱼乌黑的身影。
　　“是你丈夫让你来的吧……说吧，他又要什么？”
　　实娘被比目鱼的笃定臊得脸上一阵发烫。强忍着羞惭，她告诉比目鱼，陆生想要当上状元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比目鱼慢吞吞地说。听到这里，实娘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但幸好，他接下来又说，“但也不困难，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您想要什么呢？”
　　“你的左手臂刚好够换一个状元的头衔，你愿意吗？”比目鱼凉凉地问。
　　“还是老样子……在我活着时不取走吗？”实娘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
　　“那好，我把我的左手臂给您，请您让我的丈夫成为状元吧！”实娘没有犹豫，答应了他。
　　“回去吧，”比目鱼在水中绕着圈子游了一圈，冷冷地道，“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实娘于是道别了漓煌，忐忑地走回了家。
　　走到村口时，一队骑着大马的官差正敲锣打鼓，非常招摇地经过。看到实娘，他们中的领头人满脸喜气地告诉她，村里的陆生被圣上钦点为了状元，并询问她陆生家到底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呢，那幢最大最漂亮的宅院，就是他们要找的状元郎陆生的家啊。
　　实娘紧跟在队伍的后面，精神恍惚地向家里走。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落在了一片云朵上，飘飘忽忽的，踩不着地。
　　只是一条手臂罢了，陆生就当上了梦寐以求的状元郎，这样简单就能得到常人难以企及的东西，从今以后，被宠坏的丈夫能安下心来领个差位，好好做他的官吗？还是说……他会向漓煌要求更多？
　　背上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实娘想到这里就此停住，再也不敢往下深思。
　　毕竟是官场上初出茅庐的后生，又没有显赫的家世，圣上考虑再三，给陆生封了个南海县县令的职位。
　　陆生与实娘生活的小渔村就在南海县最南端。考虑到陆生的出生，圣上认为他对于家乡的情况理应非常了解，在此处上任定也能把南海县治理好。这一举动，本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可陆生却并不满意——他觉得以自己的才能，应该被授予更大的官职才是。
　　不过毕竟是新官上任，一切都很新鲜，在县令的位子上坐了一个多月，周围的人不是奉承就是拍马，陆生倒也渐渐尝到了官味的甜头。
　　南海县只是个沿海的破落小地方，上头的官没事根本懒得管，在平日里，官职最大的陆生就是南海县的土皇帝，日子过得相当的惬意。
　　但是，当上面有了什么活动，大家聚集在一起时，日子就不好过了。
　　七月初六，恰逢知府李大人生辰，下面的县令于情于理都应携礼物亲自上门贺寿。陆生才当上县令不久，积蓄不多，想破了头皮才凑了棵红珊瑚摆件，结果到了李大人家，和同僚们奉上的那些个奇珍异宝一比较，他的礼物立刻落了下成，被同僚好一番嘲讽。
　　新科状元，意气风发，走马上任那天，陆生光顾着高兴，态度上有些轻慢，这些小梁子，他们都记着呢！
　　于是，李大人生辰那一整天，陆生都过得颇为煎熬。
　　宴席散去后，他连夜赶回了家，将实娘从被窝里拉出来。
　　“去找那条鱼！快！”他瞪着一双挂满血丝的眼睛，粗暴地推搡自己可怜的妻子，“去！去告诉它，我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富有的人！……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笑话我！钱钱钱！不就是钱吗，只要我想要，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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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实娘还遭受过家暴……DV男去死去死啦！我可怜的阿实（泪目
虽然是童话，不过结局有点黑……我努力今天把它完结，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