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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一道雪亮的银光在眼前闪过,那光芒太亮,比月华还要冰冷明亮,盖过了我眼前那道象征着死亡的刀光,只是轻轻一闪,那道刀光就随着刀身的断裂立刻消失无踪。而方才那道雪亮的银光还在闪烁着,化为一道长长的流光围着我和公子小白画出一道又一道完美的圆圈,每一道圆圈亮起,都伴随有兵器折断的戗鸣。
      我从恍惚中挣扎回神,因这场劫后余生而手脚发软,我扶着树干勉强直起腰身。
      九个瞬息,那道银光划出九道圆满的圆,如同重重的波纹涟漪缓缓荡开,白光消散,地上只剩下温热的尸体和破碎的兵器。
      自那光明消逝的尽头,慢慢踱出一个青麻布短打的中年人,肩上扛了白腊木杆的土枪,枪头上红缨朽旧,稀稀疏疏的几绺颜色在暗夜下十分灰淡。
      “叶先生?!”滕文皓似是不敢置信。
      那被称作叶先生的青衣汉子没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哟,竟然还能站起来。”
      我此时才发现手中的软剑只剩了剑柄,散成七八节的剑身在我脚下落了一地。“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若不是先生及时出手,恐怕我早已殒命于贼人刀下。”
      “你这女娃娃净会说好听的,就是功夫不大好看。”叶先生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看看你这根骨气质,明明应该学枪嘛,学什么不好,非得学着耍剑。”
      耍贱?
      我默默垂下头。
      叶先生看向想要逃跑的滕文皓,“小伙子,你这伤了人就想跑,怎么连这个女娃娃的胆量都比不上?”
      “叶先生!”滕文皓跌坐在地,惊恐地望向前方,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愣住,手摸了摸脖子,一道细细的伤痕缓缓扩开,嘴里涌出血来,头掉在地上,才知道原来自己死了。
      我连一丝枪气都没看到,之前耀武扬威的滕文皓便这样简单的死了,真是可怖的杀人手段。
      叶先生却仿佛习以为常,“连易倩倩那个老婆娘都敢请过来,赐你一个好死。”
      “易前辈从南罗十万大山而来,怎么也不多叙叙旧。”公子小白将我手中的剑柄随手扔掉,塞给我一颗药丸。“怎能费了易前辈对你的深情。”
      “我立志要以武入道,哪能见她,见她就得误了武道,要是不小心着了她的蛊,又得被关在南罗好几年。结果我还没躲起来,她就开始生气,跟荀望海那个老东西合手把我给打伤了,还好趁她心疼老子分神的时候跑了出来。还好老子回来的早,要不然还得给你们俩收尸,再见不到这样学枪的好苗子。”
      “今次多亏玉颜相救,才能拖延到先生来救我们。”
      “玉颜?”叶先生闻言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就是这个女娃娃?”
      公子小白微微点头。
      叶先生眉开眼笑,“我瞅着是个学枪的好材料,改明儿带她去趟东山,见见明明道长,你以后也能活的长了。”
      这俩人说的话,我越发听不懂,只默默把药丸含了,药味苦涩咽不下又不能吐,含在嘴里,满脑袋都是嘴里的苦味。
      “哟,公子你的脸咋花了?”叶先生拄着枪,仿似发现了什么新奇,凑到公子小白面前,啧啧叹道:“我这才看着你脸上怎么这么多麻子?以前就说你顶着张小白脸压不住他们吧,还让他们心里对你这小娃娃不服气。多俊的脸都不能用一辈子,你看才一天功夫,脸上麻子都长满了,还不如当初听我说的,带个饕餮的面具,他们瞅不见你这没长毛的小白脸,还能被你震一震哩。”
      公子小白没理会他,向我问道:“你身中数伤,现在可还能行动?”
      我把化了一半的药丸吞下肚,苦味直麻到五脏里头,却强装无事,轻声道:“可以的。”伤口牵动间又开始流血,因为早已痛到麻木,只觉得四肢百骸泛起一阵阵寒意。不得不咬牙坚持,从树干旁移开,试着走向他,身上却实在没有力气,扑通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了。
      “阿颜!”他急忙扶起我,将我唤的十分亲密,“伤成这样,竟然还在逞强。你今日救了我一命,我定然会将你平安送回顾家。”
      “多谢。”我张张嘴,看着他满目关怀,欲言又止。
      “你再扶一会儿,她死得更快。”叶先生拄着枪又凑了过来。“你瞅瞅,好好的一个女娃娃伤的这么惨,你这一扶还给人把伤口又扯裂了,不是还指望着她给你续命嘛,给她把衣服扯开,在伤口上敷好药还能保住一口气,咱们去越城找个正经大夫治治。”
      我意识已在弥留之际,乍听见要给我的伤口敷药,强撑起精神挣扎起来,“不成!男女授受不亲!我要回耀城!”
      “你这女娃娃咋这么蠢,耀城还有荀望海和易倩倩那老娘们在里头找我哩,还是去越城更妥当。”他从公子小白袖中摸索出一块白帕子捂在我嘴上,“我家公子这么俊,让他给你敷药,还是你占的便宜多。以后赖上他,珍奇宝物,金山银海,只要娃娃你喜欢,我家公子有的是钱。说不定我瞅你顺眼了,还能每天教你练枪法,多划算的买卖。”
      那也不成!我还是吃亏的那个!
      此时由不得我挣扎反抗,帕子上的迷【】药已让我沉沉睡去。
      我睡了许久,意识不甚清明,只知道身上的伤口阵阵发疼,所幸脑袋昏昏沉沉的将那痛楚减轻了许多,思绪便在一片混沌中起伏沉溺。
      这样的状况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越来越热,身上反复受着高温的煎熬,就在我将要受不住的时候,那可怕的高温骤然散去,连意识也清醒了许多。将将攒了些力气睁开眼,入眼却是满目的白光,一张模模糊糊的脸容也在那白光中现出来。
      “你醒了?”是公子小白的声音。
      我合上眼,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没有伤痛折磨,睡得十分安稳,好似将失去的精神都一顿补了回来。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窗外隐隐透出灯笼的光来,我接着那光亮摸索到床帐,渐渐撑起身子,身上曾受伤的地方都已愈合,连道疤都看不见。
      公子小白正好推门而进,将手里的药碗放下,又把我按在了床上,“醒了多久?身上可还疼?”
      我摇摇头,嗓子干的厉害,说不出话来。
      他起身点了灯,额上的玉带被灯火照的熠熠发光,更衬得容颜俊美,“叶先生在耀城里被滕家请来的荀望海缠住,城中更有先生不愿再见的故人,所以没法再送你入耀城。你晕过去的这一个月里,只能护送我们来越城,这里尚有我的暗线,待叶先生伤好之后,我立刻送你回去。”
      我竟睡了一个月?那父母岂能不为我担忧?我朝罪魁祸首翻了个白眼,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他拦住我,“十几颗人参才把命吊回来,一醒过来就急着回去,成,你先把帐给我结了。”
      情急之下,我忍着喉中干涩的疼痛,勉强发声,“待我回家让父母安心后,定双手奉上。”
      “我早已给你报过平安了,你父亲还给我回了信。”他从袖子里取出封信来。
      我潦潦扫过,心下腾地生出一阵怒火来,将信撕得稀巴烂。
      公子小白!
      我纵身朝他扑了过去,无奈大病初愈,身手废的彻底,兼他早有了防备,微微一个侧身将我让过,我一个倒栽葱趴在了床底下。费力爬起来,抹干净嘴角呕出的黑血,倚着床边,哆嗦着指向公子小白,“你跟我爹说了什么?!”
      “大夫说你身体已经全好了,只差吐出腑内淤血,如今多吐几口血,身子养的更快。”
      “闭嘴!你到底跟我爹说了什么?!!”我心下怒极,又连吐了几口血,瞅着公子小白那期许的目光,无比心塞。
      父亲平日写的书信上从来只有寥寥数言,最多不过三行,很是言简意赅。我手中这封信足足有四页纸,行文骈丽,引经据典,竟是篇要与我断绝父女关系的华章典文,字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可见当初父亲写信时,心中是多么的怒火交加。
      公子小白的指腹拂过额带上名贵的玉石,语气淡淡,“当时事态紧急,只能详细写写城郊初遇,相谈甚欢和生死之间,两人相悦这些事。不过我还是着重说了说,当初的那封千金婚书很是感人至深,等到顾尚书的外孙出生后,诸事妥当,我就能带你回耀城归宁。”
      外孙?!
      归宁?!
      公子小白你这个王八蛋还真敢编!!“嗷嗷嗷!如此坏我名节,我要杀了你!”我忍着喉间的撕裂感,浑身燃起熊熊怒火,今日我与公子小白生死不两立!
      “刚刚大病一场,怎么气性这么大?再折腾把身子折腾虚了,岳父还等着抱外孙呢。”
      “去死吧!”我假装虚弱,攒了些许力气,待他朝我凑近了些,立刻扑到他身上,使出锁喉的招式来。
      无奈已是强弩之末,他稍废了点功夫就钳住我的双手,将我压在身【】下。
      “蠢货。”
      你骂谁蠢!我用眼光化刀,狠狠瞪着他。当日树林中我也算对他有救命之恩,却没想到竟然救了个忘恩负义的魂淡!
      “刚才拿错了,我一共送了两封信,第一封是给别人看的幌子,第二封信才写了实情。”公子小白见我动了真怒,又拿出封信来,“岳父大人回的这封信才是给你看的。只是逗你一逗,正好引你把淤血吐出来,否则按照你的性子,这淤血得养多久才能养好。”
      看到他微弯唇角,眼中戏谑的笑意无比明显,我才明白他方才是在戏弄于我,真真是可恶至极!不愿理会他,我爬回床上,一个眼刀飞过,公子小白知趣的退了出去。
      第二封信里,父亲的语气便正常了许多,一共八个字,勿忧勿念,平安即可。
      可是父亲哟,我现在落在公子小白的手中又怎能不忧虑?这辈子第一回遇见一场暗杀,身中数刀,生死边缘几度徘徊,如今沦落他人檐下,怎能不念家?
      我缩在被窝里,将信抱在心口,只觉得身上冷极了。
      公子小白没出去,退到门口的时候又端起药碗,来到床前,“方才是我不对,你还是把药先喝了吧。”
      “滚!滚出去!”
      他取了锦帕递过来,我才发现已经满脸泪水了。“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卷入刺杀,如今有家不能归?若不是你,我这样普通的闺阁女子怎会几度生死徘徊,伤痕遍身?若不是你,我今日病体初愈,不及休养,竟被你这般戏弄?
      我把帕子扔回去,歇撕力竭的喊道:“公子白!你给我滚出去!”干涸的嗓子终于开裂,喉间漫漫血腥,痛得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默默看着我,担心我一怒之下将药也扔出去,便将药碗护在怀里。
      公子小白不愿走,我又厌极了他,一时陷入僵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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