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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   19.
      坐在餐桌旁的两人谁也不吭声地看着对方,似乎离开的两人把刚刚的喧闹一块带离了,两人分外地享受这种沉默,或许两人已经心知肚明即将要摆上餐桌上说明的事情,可是谁也不愿第一个开口,这倒也不是对峙,只是两个人有各自坚持的理由,尽管理由听起来会有些滑稽可笑,但是谁也不想就这样让出这一步。
      阿声看着K身后那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白蔷薇丛,抿了一下嘴唇,决定说自己想说的,反正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改变现在的状况了。
      “你确定要和阿铉结婚?你确定要和他一辈子走下去?”阿声并没有看K,其实他自己是知道答案的,只是想选择以这个问题作为开场白来进行今天的谈话而已。
      “你不是知道答案么?”K似乎并不想理解阿声煞费苦心的开场白,立刻拆台。
      阿声笑了:“呵呵,对不起,是我把我们的关系搞得这么糟糕。”
      K拿起餐纸折了起来,轻笑道:“别这么说,好像我和你有什么见不人的关系似的。”
      阿声倒是不在意K的挖苦:“那天的电话,我很抱歉。”
      “你道过歉了,而且我也接受了,你没有必要再说一遍。”餐巾纸在K的手上开出了一朵花。
      “我知道,谢谢你爱他。”阿声拽着餐桌布,缓缓地吐出了一句话。
      K看着被阿声抓皱的餐桌布,手里把玩着那朵纸花:“谢谢?我以为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是的,我理应是没有资格的。”阿声面对K无起伏的语调,内心忽然平静得不像话,像是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可是我还是要说谢谢的,毕竟你让他活得比较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至少像是。”
      “哦,那就更与你无关了,阿铉是阿铉,你是你,你们之间可以没有任何关系。”K刻薄得与刚刚在餐桌上和阿声相互调侃有点嘴笨的那个K判若两人。
      阿声轻轻地笑了:“你一直认为他第一顺位是我,对吧?不过呢,确实是。”
      K没有说话,默认了阿声说的,事实上,他确实是这样觉得,那不是爱情或者亲情所能理解的范畴,简直就是阿铉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阿声就是阿铉活着的中心,即使自己死了,阿声也必须在他的保护范围内毫发无损。
      “你以为那是他的本能,是吧?我想告诉你一段故事,阿铉大概不会告诉你,或者他会选择在一个不应该告诉你的场合告诉你,但是我此刻想告诉你,因为我知道,这一次之后,我和你不会再有可能像此刻这般说话,或者说,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都不会再见面。”阿声的声音透露出一种疲惫的轻松感。
      K抬眼看着阿声,回想起那一日的电话,电话中的阿声只说了两句话,一句话是“权又贤,你真的是阿铉的劫啊”,剩下一句却是“但我很开心,现在站在阿铉身边的那一位不是你。”K并没有品味阿声在说这两句话时的矛盾与痛苦,只记得他说阿铉身边站的人不是自己,却忽略了前一句的重点。
      “故事很长,但是很好说。那年,阿铉九岁,我只有七岁,我们各自的家族忽然间分崩离析,每个人想到的大概就只是保命。我有一个十二岁的姐姐,她带着我们逃命,东藏西躲却逃脱不了被追杀的宿命。其实我们都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们都是要死的。终于,有那么一天,阿铉生病了,阿铉觉得自己应该要离开,他觉得会拖累我们,九岁的他这样想了,也这样离开了。他趁着我姐姐出去找药的时候,一个人离开了,他用自己做引,引开他们的注意,他成功了。没有人再来缠着我,也没有人来翻找我躲的小破屋,回来的姐姐一直在哭,她说,阿铉不能死。阿铉离开了两天,姐姐找了他两天,终于他们都回来了,可是那一天我姐姐死了。姐姐临死前紧紧地攥着阿铉的手对他说,‘阿铉,对不起,阿声,拜托你了,姐姐,真的不能保护你们了,阿声,别哭,阿铉,别难过,姐姐只是提前离开了,阿铉,姐姐这样说很自私,但是请你拿起枪,你可以活下来的,带着阿声活下去,我要你护他一生,因为姐姐救你了。’生着病的阿铉真的拿起了那支枪,他带着我躲了一年,用完最后一颗子弹时,我们距离W总部不过半条街,就那样,我们进了从不问来路的W,从那天起,血腥变成的了我们的生活常态。可是阿铉很讨厌说话,非要说时一定会用最短的话说完,从不与其他人打交道,在他说完话之后,剩下的时间里永远都是我在说话,如果我停止说话,那个地方就会变得很安静。他很孤独,但是他从来不知道,或者他不觉得孤独会有什么恐惧,他只是单纯为我姐姐的那一句话活着,直到你出现,他开始愿意和这个世界交流,偶尔地忘记我姐姐说的话,其实我希望他一辈子忘记,如果不是四年前的事情,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他存在的理由。”
      听阿声很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段过往说完,K抬眼看着阿声,阿声的眼神里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知道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是阿铉活着的唯一火种,一旦没了,阿声不需要了,阿铉面临应该是寒武纪吧,燃尽化灰,没有了生迹。
      阿声似乎知道K在想什么:“K,你是他真正活着的维系,如果你剪断了,他……他大概活不下去了吧,他累了,很累了,当年的那一颗子弹几乎夺去了他命,在他没有醒来的日子里,我真的觉得那一天就应该杀了你,再杀了他,那样就好了,不是么?”
      “阿声,你真是自私。”K丢开那朵纸花,盯着阿声。
      “呵,难道你不自私么?你要求他全部属于你,可是你四年前不也一样推开了他么?”阿声毫不畏惧K的嘲讽。
      “是啊,我们都是最自私的。”K摇晃着面前那杯水,看着晃荡的水,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可是,是人就会有贪欲,不是吗?得到了一点,就会想多要一点,然后再多一点,最后就想全部得到不是么?我只有他,他不应该只有我么?”
      “K,他只有你。”阿声认真地看着K消瘦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
      “是吗?”
      “你不信么?”
      K侧脸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阿铉,他手里捧着一大把白蔷薇,脸上的两个大坑宠溺得可以装下两个K。
      阿声以为不会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不料耳边轻轻地响起很清脆的声音,是的,他听到K的回答。
      他说:“我,权又贤,不,崔又贤,相信。”
      阿声抬头看着K,K露出很好看的笑容,张开双臂迎向阿铉。那一刻他想,大概,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只有现在和将来,这就够了。

      K看着阿铉很仔细地将窗帘拉上,整理好窗边花瓶的白蔷薇,他想将那个人细微的小习惯在自己的脑海里悄悄地温习一遍。
      “你要睡了么?”阿铉感觉好像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在自己的后背,于是回头看着躺在床上假装在看书的K。
      “嗯,再等等吧。”K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阿铉知晓后,目光从书本移开,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
      “正好,有个东西还给你,我去隔壁取一下,你等等。”阿铉摘下手上的白手套,放在离窗台不远处的案几上,打开房门出去了。
      K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祖母绿,眼睛渐渐蒙上一丝不安的情绪。他大概猜到阿铉要还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然而他其实并不想知道。
      阿铉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果然拿着那只险些让两人都丧命的行李箱。
      “你……没丢?”
      “想丢的。”
      “嗯?”
      “L说,我已经丢过一次了,它应该归属捡到它的主人,所以,这是你的,你的东西,我不应该随意处置,不是么?”阿铉将箱子放在床边,K伸手可及的地方。
      “阿铉……”
      “嗯?怎么了?”
      “没什么。”K发觉自己看着阿铉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一句“其实你可以把它丢掉的”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没了发声的机会。
      “那你早点休息,我还事情要处理。”阿铉没给K继续犹豫的机会,直接离开了。
      K看着阿铉离开的背影,看了一眼那只手提行李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阿铉在逼他做一个选择,而他以为自己可以逃开的选择。
      “阿铉,其实,我真的希望你可以丢了它的,至少,你可以赖皮地不归还,我们可以假装不知道的。”K合上那本一个字也没有看着进去的书,看了那只行李箱许久。
      在门外的阿铉点燃了一支香烟,听着K喃喃自语地说完那句话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悄无声息地离开。
      K最终还是拿过那只行李箱放在自己的面前,闭眼叹了口气,轻轻地打开,小心翼翼地拿出夹在行李箱内层的一份很薄的资料,看了起来。
      阿铉把吸了一半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将一枚款式很古老的祖母绿放进盒子中,缓缓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阳台上,看着月光下的庭院,看着庭院里的白蔷薇,轻声地笑了起来。
      “大概你的选择不是我。”
      “不会是我。”
      K看着那个重新合上的行李箱,辗转难眠,抬眼看了一下壁钟的时间,心里落下了一声重重的叹息,那个人今晚是不会来了。
      “阿铉,你还是要逼我做选择,是吗?”
      K看着窗边的白蔷薇,终于慢慢地合上了眼皮,一夜无梦。
      而他等的那个人,阿铉,终于在他睡着之后,轻轻地走进来,看着他的睡颜,在床边静静地枯坐了一夜,也一样,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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