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依玥然

94、第94章 冯金壩病逝

　　洛长膺盯着四周这空荡荡的营房，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王子飞以往的欢声笑语，可现在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那些昔日往事都已成了过眼云烟，洛长膺又拭了拭眼角，强忍住悲痛，便开始写那份报告。他知道那孙义正是想借此对王子飞多加些罪行，所以便只写了去打听王处长的事，而且把王子飞参与所有行动都换成了自己，这样一来，洛长膺倒成了主谋，王子飞所犯的事反倒是微不足道了。

　　孙营长看完这份报告后非常生气，他咬牙切齿道：“我不相信这都是你做的，要再不说实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便掏出枪死死地抵在了洛长膺的脑门上。
　　可洛长膺丝毫没有惧怕，他信誓旦旦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跟别人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是不信就尽管开枪。”

　　孙营长自是半个字都不信，可他看洛长膺软硬不吃，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只得先把枪收起来，又恶狠狠道：“好，算你有种！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去问别人，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看！”
　　说完，孙营长又拿着报告询问了那些跟洛长膺一起回来的人，可他们像是提前约定好一样，都异口同声地说这报告上是真的。孙营长虽然心中很是窝火，但他刚上任，为了拉拢人心，也不可能把那些人都一一处罚，只得把他们训斥一番草草了事。
　　孙营长又想到那王子飞已经进去，洛长膺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兵，都已威胁不到自己，既然那小子想承担这一切，那何不成全了他，于是孙营长便派人重重地打了洛长膺二十军棍，并下令关他半个月禁闭。

　　洛长膺在禁闭室里趴在一个硬板床上苦苦煎熬，令他倍感难受的不是身上的伤痛，而是那被押送走的王子飞，虽然现在自己被关了，但好歹以后还能出来，可王子飞……恐怕会比自己更糟糕。洛长膺越想越觉得揪心，正在他焦虑不安时，突然听到了开门声，抬头一看，来的居然是周副官，还夹带着一个军绿色布包。洛长膺很是吃惊，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副官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嘘”了一声，便赶紧上前为洛长膺褪去身上的血衣，又从布包中掏出棉布和消毒水，他先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擦拭干净，才准备开始上药。洛长膺紧皱眉头，死死地咬住牙关，忍住那一袭袭从下身传来的剧痛，只感到那伤口处的皮肉都快分离了，才终于听到两个字——“好了。”

　　洛长膺长松一口气，额头上也沾满了汗水，可他没有丝毫力气再去擦拭，只得任由那些咸味的液体都流到眼睛里，蛰得眼皮一直发麻酸胀。
　　周副官上好药后，又覆上一层棉纱布，这才小声叮嘱道：“你伤的不轻，一定要好生养着，切不可随意走动，否则定会留下后患，我过两日再来给你换药，这还有些吃的，你一定要多用些，养足精神才好的快。” 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去，洛长膺连忙叫住了他，“等等——”

　　周副官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只是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只有养好身体，才能关心别人。”
　　洛长膺感激涕零道：“谢谢你了，不过你这样进来，不怕被发现吗？”
　　周副官安抚道：“你放心，那个姓孙的才上任，正忙着接手军务，暂时还顾不上这边，再说这看管的都是咱以前的兄弟，谁不知道你受了冤屈，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不敢再多做停留。
　　洛长膺看事已至此，也只有出去后再做打算了，可他还是彻夜难眠，除了王子飞的事，他还一直惦念着冯金壩那边，担心他会熬不过去。

　　正如洛长膺所忧心的那样，冯金壩的身子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在家中强撑了数十天，也就是靠着每天半碗汤药、半碗稀粥才算勉强吊住性命，除此之外，竟是连一口饭菜都咽不下去，每天的咳嗽震得他胸口如刀绞般疼痛，吐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冯金壩知道自己肺腑已彻底伤了，恐怕是无力回天，喝再多的药只怕也没有用了，于是他精神便也一日日地消沉萎靡下来，最后竟连药都不肯再喝了，就只等着末日的降临。

　　太太眼看冯金壩身体越来越坏，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便打算去城里请个大夫为他好好瞧瞧，可眼下家里已没了闲钱，太太便又向冯金壩提起金条的事，劝他好歹先拿出一根，换些钱来请大夫。
　　冯金壩又听太太向自己要金条，气得他胸口顿时一阵阵发闷，好像被石磙碾了一遍又一遍，他又咳嗽不止，瞬间吐出一大口暗红的鲜血来，太太一看这情景，便吓得再也不敢开口劝了。

　　冯金壩顾不得嘴边的血渍，便吃力道：“你别费那个劲了……我这病，神仙来了都没用……别再提金条……再多金条也……咳咳咳……”
　　他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太太看他如此坚持，便也只得作罢，只是不停地垂着眼泪。玉禾、玉舒她们只是守在一旁，默默抽泣着，不敢哭出声来。

　　冯金壩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他昏暗的眼珠转了一圈，没发现玉洋，于是便问道：“洋洋呢？”
　　太太擦了擦眼角，啜泣道：“在外头做功课呢。”
　　冯金壩虽然气息已十分微弱，但还是努力交待道：“一定要让他……好好读书……以后做大官……才能有出息。”
　　太太连连点头：“你放心吧，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要把他供出来。”

　　冯金壩很是欣慰，他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有些事情若今日不交待清楚，怕是以后再没机会了，于是他便虚弱地开口要求道：“唤他进来……我有话说……你们……都出去。”
　　玉洋被太太叫进来后很是忧心，他关切道：“爹，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冯金壩微微摇了摇头，等太太她们都出去后，便吃力地抬起右臂，在最里头的墙头壁柜里摸索了半天，才取出一个红色的小锦盒，对玉洋道：“打开。”
　　玉洋忍住眼泪，赶紧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银锁，这锁看起来很普通，银色也很黯淡，就是比平常的大一圈。
　　冯金壩哆哆嗦嗦指了指玉洋的脖颈，玉洋立刻心领神会，赶紧把这银锁套在脖子上，并感激道：“爹，谢谢你给我的这东西，我很喜欢。”

　　冯金壩又咳了两声，才气喘吁吁道：“把这东西……藏好了，不管谁问……都不能说。” 玉洋虽然很疑惑，但也没有多打听，便赶紧照办，把这银锁紧紧地塞到了衣领里面，任谁都看不出来。
　　冯金壩深吸了两口气，又继续吩咐道：“你一定要……好好读书，等你到十四岁……便打开这东西，这里头有……有一个最要紧的……秘密。”
　　玉洋不禁更加疑惑了，忍不住问道：“爹，为啥非要等？我现在打开看不行吗？”
　　冯金壩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可感觉喉咙处又是一阵阵甜腥的血气翻涌，他实在忍不住，又大声地咳嗽起来，喷涌出了一大口鲜血，玉洋吓坏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他爹又生气了，于是赶紧保证道：“爹，你尽管放心，我都听你的，你可千万别动怒。”

　　冯金壩这才沉了心，他顿时感到浑身的力气都已被抽尽，又动了动嘴唇，发现已说不出半个字，他只得先闭上眼，想歇息一会儿。就在这时，太太她们听到屋里头有动静，便赶紧闯了进来，太太焦急问道：“怎么了？这又怎么了？”
　　玉洋伤然泪下，悲痛地解释道：“我爹又吐了血，怕是晕过去了。”
　　太太担心玉洋继续留在这里会沾染上病气，便让他出去接着温习功课了。

　　冯金壩虽闭上了眼，但头脑中还是隐隐有些意识，他听到了玉洋慢慢走出去的声音，想睁开眼再多看一会，但却发现已无能为力，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洋洋啊，我给你的东西是我用这条老命换来的，你那两个姐姐都不是好相处的，只有等你长大后能做主了才能知道这一切，我这都是为了你啊，你是我冯家唯一的指望，以后振兴冯家就全靠你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千万别让我死不瞑目，千万别……” 他想着想着，突然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太太哭着哭着，忽然发现冯金壩不太对劲儿，她赶紧止住哭声，战战兢兢地试了试他的鼻息，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气，她心中一惊，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这么去了，便赶紧又探了探他的脉搏，果然发现那里比死水还要沉寂，太太再也无法接受，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玉禾、玉舒、玉苗她们也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跪了下来，伏地痛哭不止。刚出去的玉洋听到了屋里的哭声，立马折返了回来，他一看这情景便全明白了，便赶紧上前跪在冯金壩床头边，哭着呼唤道：“爹，你快醒醒啊，爹，你快醒醒啊，你还有话要对我说，你不能就这样去了啊，爹，爹……”

　　玉舒听玉洋这样说，不禁想起了刚才起的情景，她心中不禁便起了疑，于是便冲玉洋质问道：“咱爹临走前是你在身旁，怎么你才出去，咱爹就没了？咱爹到底跟你说了啥？是不是告诉你金条藏在哪了？”
　　玉洋一听这话，心中不禁一震，他顿时全清楚了，可他又想起他爹临终前的遗言，于是边哭边摇着头，声泪俱下道：“咱爹只说让我好好读书……他话还未说完……就已经晕了……爹啊，爹，你快醒醒啊……我想你啊爹……爹……”

　　玉舒根本就不信，她气愤地叫嚷道：“别胡说八道了，咱爹那么偏心眼，就疼你一个，我不信他临走前没告诉你，你快说啊！金条在哪里？快说啊你！” 可玉洋根本就不搭理她，依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玉舒再也忍不住了，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奔向玉洋，想再去问个明白，可就在这时，太太突然上前，抬手狠狠地甩了玉舒一个耳光，并指着她痛骂道：“你这个不孝女，你爹才刚走，就急着争家产，还欺负你幼弟，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给我跪下！给你爹磕头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