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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89章
两人的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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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捷一听完洛长膺的话,立马气愤地拒绝道:“不行,我没干的事,绝不承认!”
洛长膺并不着急劝他,只是叹气道:“你之所以去劫粮,不过是因为你家人口多,粮食不够吃,你娘又一直有胃病,是不是?”
洛长膺的这番话一下击中了梁捷的心事,只见他神色有黯然,“是又怎样?”
洛长膺知道他最近都在牢里呆着,对外头的变化并不了解,于是便耐心地为他分析当下的政策,“下月上旬西河镇就要给农民分土地了,每人大概能分两亩,按理说你家能得八亩地。”
梁捷一听到这,目光立马闪烁了几下,赶紧问道:“真的?你没骗我?”
洛长膺知道他不会轻信,又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份西河镇政府的白皮文件放到他面前的矮桌上,并道:“你自己看吧!”
梁捷幼时念过几年书,也认得一些字,他看后发现果真如此,而且文件后面还盖了县政府和镇政府的印章,他这才深信不疑,心情很是激动,并连连感叹道:“真好!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洛长膺看他如此兴奋,立马出言提醒道:“虽然你家能得八亩地,但你应该知道,上等的好地跟下等的赖地每年能差好几百斤粮食,你可得想清楚。”
梁捷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咬牙切齿道:“我当然清楚!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长膺直言相告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保证你家能分到最上等的好地,那你家人以后便不愁吃喝了,还会有余粮换钱给你娘治病,你看怎样?”
梁捷怀疑地盯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洛长膺言之凿凿道:“我与你并不相识,却能进来与你相见,能把你家情况调查清楚,还能提前弄到镇政府即将要颁发的文件,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我可以为你办到。”
梁捷赶紧又看了看文件,果然发现印章下面的日期是次月一号,此时他的眼神才略有些松动,但并未马上答应,只是喃喃自语道:“你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洛长膺怕冯金壩那边如今是等不得了,忙继续劝道:“你早已被判了刑,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再多加一条罪证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多受些皮肉之苦,但却可换来你家人丰衣足食、一世安稳,你还要再想什么?”
梁捷眼神中满是惊忧,他出言反驳道:“你说的倒轻松,什么皮肉之苦!那是严刑拷打,是生不如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捋起了袖口,洛长膺瞥了一眼,只见他手臂上面伤痕累累,大大小小的伤口互相交错,密密匝匝地互相缠绕在一起,那红色的痕迹高低不平、蜿蜒曲折,令人触目惊心。
洛长膺不忍再看,忙别过头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件事对梁捷来说本就不公平,可为了救出冯金壩,他也只有赌一把了。于是洛长膺便把文件收起来,转过身,正对着牢门的方向,他边走边道:“既然你这么胆小怕事,那就算了,我也不难为你,至于你家人以后……唉!你还是多保重吧。”
梁捷眼看洛长膺就要走出去,他不禁有些急了,连忙喊道:“你等等。”
洛长膺顿住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怎么?你还想说什么?”
梁捷把心一横,顿时涌出一股胆气,他视死如归道:“你说的对,反正我早晚都是个死,再多加一条也没什么,只要能让我家人过上好日子,我死也瞑目了,不过你得发个誓,我才能信你。”
洛长膺立刻转过身,目光中满是真诚,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面色凝重道:“我发誓,我一定说到做到,让你家分到最好的地,如违此誓言,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梁捷听他如此说,心中的忐忑才下去很多,又追问道:“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洛长膺并未马上回答,只是神色严肃道:“此事关系重大、牵扯甚多,无论你遇到如何考验,无论最后成败如何,你都绝不能改口,更不能说出事情的真相,你可能做到?”
梁捷知道如果答应这些条件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再没回头路了。反正自己横竖都是个死,为了在死前不留遗憾,那就豁出去吧!想到这里,梁捷便信誓旦旦道:“我保证不说出真相,否则就让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投胎变成畜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洛长膺听梁捷发如此重的誓言,这才放心地把接下来要他做的事情都细细地讲与他听。
梁捷听完后一脸震惊,感觉事情很是复杂,更怕自己会露出破绽,他忧心忡忡道:“真要这样只怕事情太过于巧合,会让人起疑。”
洛长膺安抚道:“你不用多想,只管去做,就算别人会怀疑,也找不到真凭实据,只要你不改口,别人也无可奈何。”
梁捷不再犹豫,满口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绝不改口!”
洛长膺没想到这劫匪还能如此有情有义、信守承诺,他感激道:“那就多谢了!”
洛长膺感觉时间已过去很久,为了避免别人起疑,他又匆匆交代了几句,才快速离去。
冯金壩这天又是经受一番严刑拷打,就连右腿都被打折了,但他还是紧咬牙关,宁死都不改口。翻来覆去地就是那么几个字——“金条被土匪劫了”,别说赵看守,就连陈狱长也不得不信了几分。可他们一问起冯金壩当时被劫的情况,他又说的含糊不清,只是按照洛小五交待的那几句讲了一遍又一遍。不管赵看守怎么拷问,他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三月十三日戌时,在旦越桥东边金条被劫,土匪本地口音,带着枪,穿着黑衣服,用黑布蒙着脸……”
至于其它的细节问题,冯金壩要么说忘了,要么说记不住,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陈狱长都暴跳如雷,想亲自上前去招呼他,但为了不弄脏自己的手,他也只得愤愤做罢。
赵看守看冯金壩在十字架上已经奄奄一息,而且连泼了两桶辣椒水都没有用,他不禁有些担忧,对陈狱长道:“这人看起来快不行了,再要这么折腾下去,只怕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也不好向上头交代。”
陈狱长愤愤道:“真是块茅坑里的石头,算他有种!先拖回去,别让他死了,明天继续审,我就不信他嘴还能这么硬!”
赵看守赶紧喊人进来收拾干净,又吩咐给他送点水和吃的。
半夜时分,冯金壩被来自右腿的一阵阵剧痛给折磨醒了,他想叫喊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又干又涩,难以发出半个声响。他转了转脑袋,发现身旁有一个黑色破瓷碗,里面还有半碗水,他吃力地把碗送到嘴边,一饮而下。这时,他又发现地上有半块黑糠皮馒头,便用力够了过来,一口一口费力地嚼着,虽然这馒头又酸又硬,还硌得人牙疼,但对于两天两夜都没有进过食的冯金壩来说已是上等的美味了。
冯金壩刚才被饥渴占据了头脑,现在吃喝过后也恢复了一些体力。这时,他感到右腿痛得更厉害了,特别是小腿处血红一片,又肿的老高,还凸起了好大一块。他还记得当时那个凶神恶煞的人,拿了一根手腕粗的铁棍,对着他的小腿一棍下去,他立马就听到“咔嚓”一声,接着就是一阵噬入骨髓的巨痛,那突如其来的清脆响声,那痛彻心扉的恐惧感受,那不寒而栗的残忍折磨,令他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
冯金壩不小心碰到了右小腿的凸起处,立刻疼得他涕泪泗流。他想到左腿本就不利索,如今右腿又被打折了,那自己以后可就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残废。他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又忍不住声泪俱下、嚎啕大哭了起来,还边哭边喊道:“我冤枉啊,冤枉啊……我真不知道金条在哪啊……真是被土匪劫了,被土匪劫了……”
在这死寂的黑暗中,这凄厉而绝望、沙哑而哀怨的痛哭之声,仿佛是来自地狱最深层的鬼魅之音,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脊背也是一阵阵发凉。
其他囚犯被惊醒后,对着冯金壩又是一番破口大骂,可他此时却丝毫不在意,只是越哭越伤心,直到最后再也难以流下一滴泪水,这才算勉强止住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哀鸣,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冯金壩又被拖了出去,他双腿都坏掉了,一路被人在地上不断拉扯,留下两条深深的血印。他痛苦难耐,忍不住哀嚎起来,可别人丝毫不加理会,又重新把他绑到铁架子上。
陈狱长懒得再跟冯金壩废话,对赵看守直接吩咐道:“上刑!”
赵看守又拿起了昨日那个手腕粗细的铁棍,先在冯金壩的左腿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才嗤笑道:“听说你这腿以前吃过枪子儿,要不要今日也吃我一棍,正好与你那右腿凑成一对儿,你看如何?”
冯金壩吓得连连摇头,惊叫不止:“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求求你了!” 赵守卫看他如此惊骇的模样,心中更是兴奋不已,便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铁棍,瞄准了他的左小腿,正准备重重落下、一击必中,冯金壩身子立刻紧绷了起来,连忙闭上双眼,不敢再多看一下。
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只听有人大声喊道:“报告!有情况!有个犯人说自己劫过金条,还一直大声嚷嚷。”
冯金壩听到这话,蓦地张开满是汗水的眼皮,心中顿时大松一口气,他知道那洛小五已经做到了,自己的金条也保住了,他心中顿时百感交集,霎时又溢出两行热泪。
赵看守看了看自己手中高高的铁棍,不知该不该落下,顿时有些左右为难,他只好双眼紧盯着陈狱长,想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陈狱长很是诧异,有些不敢置信,连连惊愕道:“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哪有犯人会主动交代!这里头一定有问题!有大问题!”
冯金壩赶紧大喊道:“长官,我都说那东西是土匪劫的,您还不信,现在您总该信了吧?”
陈狱长大吼一声:“闭嘴!等会儿再收拾你!”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开门出去了。赵看守此时也顾不上冯金壩了,赶紧把棍子扔到一边,匆匆跟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