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依玥然

37、第37章 永升的遭遇

　　就在冯永升忧心如焚时，族中那几个平日里狗眼看人低的长老却突然找上门来，说是要他去大伯家做干儿子，冯永升初始还有点犹豫，可再一细想，若真能当上冯金壩的干儿子，那些医药费就有着落了，于是他满怀希望地跟那些长老去了冯家祠堂。
　　冯永升进去一看，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原来那里已有几个与他年龄相仿之人在提前等候了，他心中很没底，不知自己能否被选上。他们这些人忐忑不安等了快一个时辰，终于见冯金壩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那些冯氏宗亲立刻迎上去，可不过才刚提了个头，就被冯金壩断然拒绝，还把他们这几个小子痛骂一顿，然后转身就走了。那些长老一肚子怨气，骂他们是烂泥扶不上墙，死狗抽不上台，怪不得别人看不上，让他们赶紧从哪来的滚回哪去，别杵在这碍眼了。

　　冯永升见冯金壩那边是没了指望，本还准备向这些长老借些钱，可见他们一个个怒火冲天，他哪还敢开这个口，只好愤愤离去。果不其然,没过几日他娘就因病情加重突然没了。
　　冯永升清清楚楚记得，那是个炎热的中午，毒日头在天上火辣辣烤着，聒噪的蝉声一直响个不停，矮小的茅草屋里阴暗潮湿、闷热难耐，他娘感到自己快不行了，便紧紧攥住冯永升的手，气息奄奄叮嘱道：“一定……照顾好……小毛。” 片刻她就断了气，头歪在一边，两只晦暗的眼睛瞪得老大，久久凝望着那破旧的屋顶。
　　“娘啊！……娘！……”冯永升和小毛跪在床头哭得撕心裂肺，此刻天气是那么燥热，冯永升浑身都冒着汗，可却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寒，只觉得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他眼睁睁看着娘亲生病、加重、死亡，却又无能为力，此时她正僵硬地躺在那儿，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真想一命换一命替她死去，再也不想承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就在冯永升痛哭流涕时，小毛有气无力道：“哥……我饿。”
　　冯永升想起娘亲临终前的交待，不禁一把搂住他，泪流满面道：“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你，我这就去煮饭。”

　　由于天气炎热，她娘去世后不能停留太久，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终于将她下葬了。自那以后，冯永升虽然时常悲痛不已、心怀怨愤，但为了小毛他也只得强打精神，四处帮人做些短工才勉强糊口度日。不过才短短几个月，冯永升就已尝遍人间冷暖、看透世态炎凉，他不想一辈子就这样东奔西走、庸庸碌碌，很想有番作为、出人头地，就在他为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而忧虑时，忽然听说县城又开始征兵了，他顿时欣喜万分，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出路，以后不但能领到固定军饷，而且还可以有一番作为。于是他便迫不及待和小毛商量道：“我想去城里，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小毛顿时兴奋不已：“愿意！你去哪我就去哪。”
　　冯永升犹豫道：“到了那里，咱们可能……要分开些日子。”
　　小毛哭丧着脸，看起来非常不舍，泪眼汪汪问道：“你要去哪？为啥要分开？”
　　冯永升无奈道：“我想去当兵，恐怕没法带着你。”
　　小毛焦急道：“那你会出来看我吗？
　　冯永升点点头，无比坚定道：“当然会！”
　　小毛这才破涕为笑：“那好，我等你。” 冯永升很是欣慰，便拿着家中仅剩的两块大洋，牵着小毛的手一起进了城。

　　到了征兵处，别人看冯永升比较壮实，个子也不低，而且还读过几年书，于是便把他招收了，让两天后去军营报到。冯永升很是欣慰，不过一想起小毛又开始发愁，他年龄这么小，离不开人照顾，可乡下那些势利眼肯定不愿关照，再说自己从军营出来找他也不方便。这时冯永升突然想起冯金壩，听说他早就在县城置了宅子，若他能收留小毛一阵就好了，冯永升想起他那天疾言厉色的样子有些犹豫，可在这县城里自己认识的只有他了，不把小毛送去冯家还能送去哪呢？
　　冯永升看小毛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很不舍，但还是狠了狠心吩咐道：“我想把你送去大伯家，你放心,我一有空就去看你。”
　　小毛心中顿时难受起来，他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去，我不想和你分开。”
　　冯永升苦笑道：“别人愿不愿意收留还不一定呢，你要听话，等会儿到了大伯家，嘴巴可要放甜点。” 说完他便拉起小毛四处向别人打听冯家的位置，他们找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来到冯家门前。

　　冯永升抬头望着那两扇厚重大气的朱红色铜鎏金铆钉大门，他犹豫许久才鼓起勇气上前敲了敲，可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任何动静，便使劲又拍两下，这时那门才“嘎吱”一声开了。只见从里头出来四个拿枪的黑衣护卫，其中一个怒气冲冲道：“是谁不长眼乱敲门！”
　　冯永升立刻挡在小毛前面，言辞恳切道：“请问我大伯冯老爷在吗？我找他有急事，麻烦各位通报一下。”
　　一个守卫见眼前这人衣着破旧，怎么看都不像是冯家亲戚，于是便趾高气昂喝斥道：“别胡说八道了，一看你就是骗子，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可冯永升却杵在那一动不动，他们不禁恼羞成怒，举起枪把手便朝他身上狠狠砸去。冯永升只得连连躲闪，“我真的来找我大伯，他叫冯金壩。”

　　那些护卫听到这名讳才住手，忍不住面面相觑，心想这小子居然敢喊他家老爷名字，可见多少是有点关系的，不过看他那寒酸样子估计是来打秋风的。他们思虑片刻，还是不敢随便把陌生人放进来，一个护卫上前道：“我家老爷出门了，等他回来再说完吧。”于是便进了院，又把大门重重关上了。
　　冯永升无奈，只好和小毛蹲守在旁边的台阶上，小毛关切道：“哥，你疼吗？”
　　冯永升摇摇头，“不疼，我皮厚实着呢。”
　　他们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已暗，可还不见人回来，小毛望了望那黑黢黢的天空，瑟瑟发抖道：“哥，我好怕，咱们走吧。”
　　冯永升搂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再等等。”

　　不知过了多久，他俩终于熬不住，迷迷糊糊昏睡过去。突然，冯永升在睡梦中感到有人在踢自己，他不禁打了个激灵，睁眼一看，只见面前立着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他以为是冯金壩回来了，连忙起身，可还未等他开口，就听到眼前这人恶狠狠骂道：“哪里来的臭叫花子？滚远点！别耽误我家老爷进门。”说完又狠狠踹他一脚。
　　冯永升在暗中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瞬间疼得直钻心，他倒吸一口凉气，擦了把冷汗，才强忍着剧痛道：“我来找大伯冯老爷。”
　　这时冯永升突然闻到一股浓烈而浑浊的酒气，他睁大双眼望了望，只见两人正架着一个黑影从马车上下来，他定眼仔细一瞅，那人正是冯金壩。冯永升连忙上前无比急切道：“大伯，我是永升啊，我有事想请您帮忙。”
　　此刻那扇朱门又开了，紧接着冲出那四个护卫，他们立刻接过冯金壩，准备把他扶进去。冯永升心急如焚，一把死死攥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大伯，我是永升啊，你能不能收留小毛几天？他实在无处可去，求求您了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