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依玥然

17、第17章 无限的自责

　　王大夫玉禾听这样质问，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是被逼的，在京都上过几年学，被他们查到了，便抓了我的家人逼我就范，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她们死去，我也知道，我将来……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他说着说着，喉咙不禁有些发堵，竟忍不住哽咽起来。玉禾没想到王大夫居然还有这样不得已的苦衷，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沉默下来。过了片刻，王大夫又问道：“你刚才说你妹妹病了，她得了什么病？”
　　玉禾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眼前这位王大夫可是省城医院医术最精湛的，若他肯帮忙，那苗苗就有希望了，于是她便把玉苗的病情详细说了一遍。

　　王大夫听后，若有所思道：“你妹妹很可能是爆震性耳聋，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越严重。”
　　玉禾便急切问道：“那该怎么办？还能治好吗？”
　　王大夫皱了皱眉头，“我记得还有几盒药，不知道扔到哪了，先让我找找看。” 说完他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玉禾顿时欣喜万分，觉得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苦难仿佛都是为了迎接这个紧张而激动的时刻，她满怀希翼地盯着王大夫，感激涕零道：“真是太好了，苗苗有得治了，太感谢您了王大夫！”

　　玉禾此时心急如焚，感到时间过得很慢，比在外面时还要煎熬。终于，王大夫转过身来，只见他手中拿着四盒已被挤压变形的药，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对玉禾嘱咐道：“这两盒是口服的，这两盒是注射液，里面都有使用说明，你回去后可让当地的大夫帮忙。”
　　说完，他又拿了几个崭新的小针管，连同着这些药一起递给了玉禾。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紧紧地攥着这些来之不易的珍贵药品，这是她几乎用生命才换来的，是她此时全部的希望。这时王大夫又找了一小瓶白色粉末给了玉禾，嘱咐道：“这是治你伤口的药，一日三次。”

　　玉禾向王大夫连连致谢，却见他眉头紧锁道：“这药虽有效，可就剩这么点了，我再给你开个中药，配合着一块用。” 玉禾听了更是感激不尽。
　　王大夫坐下来，拿起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开着方子，“葛根、川芎、川断、柴胡、磁石、党参、石菖蒲各叁钱，甘草贰钱，水煎服，一日一剂”，写完后，他又细细检查两遍，把这纸条折了又折，才递给玉禾，“好好收着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
　　玉禾掀开衣服，把王大夫给的所有的东西都塞到里衣的口袋中。她最近都没吃饱过，消瘦了许多，衣服也变得很宽大，就算里面藏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过了片刻，王大夫回过身来，满面凝重道：“进来的人都是出不去的，能出去的只有死人。”
　　玉禾很是焦急，“那可怎么办？我怎么把这些送回去？”
　　王大夫深思熟虑了片刻，才吩咐道：“我给你注射一种药，会让你昏迷半个时辰，看起来就像死了一般，等他们把你拉出去后，就看你自己的了，若你不能爬出去，那也只能窒息而亡。”
　　玉禾迫不及待道：“多谢您了，那赶紧吧。”
　　王大夫点点头，拿起绳子又把玉禾紧紧绑起来，嘴也封住了，他又特意嘱咐道：“等会给你打完针后，你要装装样子。” 玉禾会意地点点头。

　　王大夫拿起一管透明的液体，小心地注入到玉禾手臂内，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蚂蚁叮咬了一下，不过一会儿，就感到胳膊酸痛、头晕脑胀、浑身乏力。这时王大夫打开了门，玉禾虽已没多少力气，却还是使劲挣扎几下，嘴里发出“呜呜”的乱叫声，看起来痛苦异常。
　　又过了几分钟，无禾彻底不动了，那药效已完全发作，她昏死了过去。王大夫探了探她的鼻息，向那两位护士招招手，她们检查了一番，把玉禾身上的绳子松开后，便喊人把她给拖了出去，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扔在了一起。

　　洛长膺在鬼子军营外面心急如焚地蹲守了大半天，眼看天都快黑了，可他始终未能找到机会混进去，那里把守实在太严密了，出入都需要通行证和口令。就在他火急火燎、正为玉禾担惊受怕时，突然观察到前方有一个鬼子拉辆拖车出来了，后面还有一个鬼子在推着。
　　虽然天色有些暗了，那车离洛长膺还有些距离，可他还是一眼就瞥到了玉禾的衣袖，他顿时惊呆了，心里好像被灌满了热油，在痛苦中不停地翻滚煎熬。他实在不敢相信玉禾就这样去了，明明昨儿晚上刚和她告过别，还让她等自己回来，可现在他是回来了，可她却走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就不该把玉禾单独留在那房间里……

　　就在洛长膺无限自责和懊恼时，那车已慢慢走远了，他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小心翼翼地一路追过去，过了大概一刻钟，他才发现这是去往城门的方向。他又跟了一会，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他才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那鬼子附近就用力扔过去，发出“咚”的一声响。
　　那两个鬼子被惊到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推车在周围仔细查看起来。洛长膺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飞奔到车前，纵身轻轻一跃，就跳到了车上，藏在一具尸体下面。那两个鬼子转了几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又接着去拉车。前面的那个鬼子感到肩膀沉了些，以为是长久劳累所致，也并未在意。
　　车到了城楼前面，守门的鬼子见是自己人，还是认识的，便挥手让车子出了城。他们拉着车又走两刻钟，来到一处早已挖好的大坑前，把车上的那几具尸体一股脑地全给掀了下去，接着又拿起铁锹开始往下填土块，眼看埋得差不多了，这才扑扑身上的尘土，收起铁锹又拉车离开了。

　　洛长膺在土坑下面一动不动，只觉得自己耳朵、鼻子里全是泥土，每呼吸一下都异常艰辛，不知煎熬了多久，直到周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他才使劲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几具尸体，吃力从泥土中爬了出来。他顾不得喘气，忙伏下身子，不停地挖着那些新填的泥土，双手都磨破了皮，才总算找到玉禾。
　　只见她正侧躺着，整个人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洛长膺忙俯下身来，双手使劲往下伸，终于拽到了她的衣服，便用力把她给拖了上来。他拂去玉禾身上的泥土，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然发现已没了任何气息。洛长膺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得心如刀绞、肝肠寸断，遍体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无法去接受这个冰冷而残酷的现实，虽对那些鬼子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帮玉禾报仇。他满心自责，又悲痛欲绝，抱着玉禾忍不住哽咽道：“对不起小禾……我不该留你一人……实在对不起……小禾……”

　　玉禾感到自己在黑暗中一路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忽然她听到前方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便急忙跑过去，用力搜寻着……
　　洛长膺哭着哭着，突然看到玉禾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自己是过于悲痛而产生了幻觉，可接下来，他却明显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他吓了一跳，低头仔细一看，竟是玉禾的手在动。洛长膺不禁惊喜万分，立刻急切喊道：“小禾，快醒醒！快醒醒！……”
　　玉禾这才费力慢慢撑开眼睛，她浑身哆嗦，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吃力开口道：“洛大哥……我没事。”

　　洛长膺看到玉禾真的活了过来，顿时欣喜若狂，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尝过了从人间跌入地狱，又从地狱冲向天堂的滋味，这让他百感交集。他紧紧攥住玉禾的手，喜极而泣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
　　又过了片刻，玉禾才慢慢缓过来，又渐渐恢复了体力，便把自己遇到王大夫的事儿告诉了他。洛长膺听后沉默了半响，才心有余悸道：“幸亏你遇到了他，要是别人，我都不敢想会是怎样。”
　　玉禾没把鬼子做活人实验的残忍画面说出，以免让他担惊受怕，只是在心里默默祷告，“那大夫也是个可怜人，希望他也能逃出去。”
　　洛长膺看天色已晚，忧心道：“咱得趁夜赶紧走，这离城门较近，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