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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终于进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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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膺止住脚步,正准备往回走时,却发现远处的鬼子正拿着手电筒不停地照来照去,他赶紧弓下身子,轻轻扒开面前的草丛,透过缝隙他看到一群鬼子围了个圈,正拿着刀不停地往下狠狠刺着。他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把那些小鬼子一个个都碎尸万段!可他一想到省城的任务还未完成,玉禾还需要自己保护,就只得拼命地压制住自己,浑身颤抖个不停。
冯永升看到洛长膺停了下来,急忙拉住他,“快跑吧!” 可洛长膺还是纹丝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前方,冯永升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给拖走。他们一路惶恐不安,担心会被敌人跟踪,在外面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玉禾藏身的地方。
玉禾已经等了半夜,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不停地为他们担惊受怕,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不禁喜极而泣道:“洛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说完便赶紧从草丛里站起来,又拍了拍身上的树叶。
过了一会儿,她感到洛长膺有些不太对劲,再细一看,只见他满面悲愤,上面仿佛还有些未干的泪痕,玉禾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洛长膺抹了把脸颊,才催促道:“我没事儿,咱不能在这儿了,得赶紧走。”
玉禾惊慌道:“是不是鬼子发现你们了?” 洛长膺无奈地点点头。
玉禾麻利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发时,忽然吃惊道:“周大哥他人呢?怎么没……”
“好了,别问了,快走吧!”洛长膺一把接过包袱,打断了她的话,玉禾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顿时悲痛不已,无比自责道:“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去省城,周大哥他也不会……”
洛长膺看不得玉禾如此难过,他只得劝慰道:“这不关你的事,我们早就知道这次任务艰巨,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虽然如此说,可他一想到在自己面前惨死的周子易,还是觉得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他们三个绕过桐县县城,不敢做任何停留,天都大亮了才停下来,便找到一处平坦的草地坐下歇了会,又吃点儿东西。玉禾站起来望了望远方,忧心忡忡道:“明儿再走一天就能到省城了,可到了那里,你们准备怎么办?”
洛长膺细细思虑片刻,才道:“省城状况恐怕更糟,只能处处小心,随机应变了。”
他们离省城越来越近,也发现难民越来越多,有很多都是三三两两地蹲坐在路边,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口和血迹。洛长膺停下来,向一位六十岁的老人打听道:“大爷,你们是从省城来的?”
他一言不发,只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洛长膺又问道:“那里情况怎样?” 那老人好像被戳到了心窝子,头立刻耷拉下去,垂下了眼皮,再也没有理会他。
洛长膺很是无奈,正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路边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忍不住开了口:“你们要去省城?那哪是人呆的地儿!我们东躲西藏的,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洛长膺问道:“你们准备去哪?”
那人很是茫然,“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反正总比省城强。”
洛长膺叮嘱道:“南边的桐县也被鬼子占了,你们要是往南走,一定得绕路。” 那人听后,连忙道了声谢。
洛长膺对玉禾吩咐道:“到了省城,我先陪你买药,然后你藏起来,我们一办完事儿就去找你。”
玉禾点点头:“好,一切听你安排。”
洛长膺这才放心了许多,他们又朝省城的方向继续走去,到了傍晚,总算隐隐约约地望到了那座高高的城楼,只见上面还插满了刺目的太阳旗,楼上估计有几十个鬼子,个个端着枪,一直目视着远方,戒备很是森严。
他们又离城门近一些,发现前面的人很是稀少,凡是准备进城的,不但需要通行证,还要被鬼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搜上好几遍。只见有人被搜出大洋后,立马被鬼子夺了去,那人上前一步想理论几句,却被一枪给撂倒在地。洛长膺看到此幕,不禁忧心道:“鬼子搜的这样严,连大洋都带不进去,更别提枪了,还有小禾你,万一被发现是个姑娘家,那可就麻烦了。”
玉禾若有所思道:“大洋不让带,我还有银号的票据,至于我,倒是有一个冒险的办法。”
洛长膺疑惑道:“什么办法?”
玉禾立刻转身朝着与城门相反的方向跑去,洛长膺不明所以,只得紧紧地跟着她。只见玉禾在一处偏僻的地儿不停地跑着圈,过了快半个时辰,她实在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地。洛长膺急忙上前扶起她,只见她满面汗水、脸色涨红,她气喘吁吁道:“怎么样?你看……我像不像是……生病发热的样子?”
洛长膺举起手朝她额头上轻轻摁了一下,感觉仿佛像触到火焰一般,他心中不由悸动了一下,忙撤回手,吃惊道:“怎会这样烫?”
玉禾问道:“你有刀吗?”
洛长膺有些不解,“你要刀干嘛?”
玉禾解释道:“恐怕这还不够,得弄点伤痕,就说口子发炎了,高热不退,急需进城找大夫。”
洛长膺头皮一阵发麻,不禁揪心道:“那怎么行?万一真发炎可怎么办?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玉禾焦急道:“来不及了!马上就要关城门,今儿晚上要是进不去,等到了白天,那就更不容易蒙混过关。”
洛长膺只得从怀里抽出一把短柄匕首,他刚拔了刀鞘,玉禾就一把夺了过去。她闭上眼,捋起袖子,朝着自己胳膊就划了一刀,那殷红的鲜血立刻冒了出来,玉禾顿时觉得有些刺痛,不禁皱了皱眉头,又抓起几把土抹在自己身上。洛长膺不忍直视,急忙叫冯永升过来,让他掏出身上所有的东西,除了通行证,他俩把这些东西连同玉禾的包袱、大洋,全都埋到附近一个隐蔽的草丛里。
洛长膺背起玉禾,他们急忙朝城门跑去,到了门外,洛长膺放下玉禾,让她侧躺在地上,又从怀里摸出通行证,才气喘吁吁道:“我弟弟受了伤……伤口发炎,高烧不退……急需进城看大夫。”
那门口的鬼子兵把通行证翻来覆去地审查了好几遍,感觉并没什么问题,又把洛长膺和冯永升仔仔细细搜查了四五遍,也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便放松了点儿警惕。一个鬼子兵把目光投向了地面,只见在昏昏沉沉的光线下,蜷缩着一个十多岁左右的小男孩,他双目紧闭,浑身上下脏乱不堪,脸上也脏兮兮的,像是被炭火烤过一般。那鬼子兵半蹲下来,用食指尖飞快触了一下这小男孩的额头,感觉果然比较烫,又看到那手臂上还在渗着腥红的鲜血,他不禁厌恶起来,便嫌弃地挥了挥手。洛长膺总算长舒一口气,急忙背起玉禾往里头冲去,一路小跑着总算进了城。
过了好大一会儿,洛长膺感到离城门远了些,他这才把玉禾放到一个僻静处,又从自己衣襟上扯下一块布,麻利地帮她把伤口包扎起来。他看那血总算止住了,这才关切道:“你感觉怎样?吓到了没有?”
玉禾还是有些惶恐不安,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真怕露了馅儿会连累你们,还好进来了。” 他们这才真真切切地看清省城的状况,虽然来之前已经听了不少可怖的传言,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们直面这一切时,仍是大吃一惊。
只见大街上一片狼藉,破败不堪,地上几乎黑红一片,看不清哪里是鲜血、哪里是焦土,有些隆起的地方还在冒着丝丝带有腥臭味的黑色烟雾,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几具残缺不全的尸首横在那死不瞑目。
洛长膺发现不远处闪现着几丝火光,还伴随着几阵急促的枪声和轰鸣的炮声,时不时震得人头皮发麻,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烟熏火燎的气味。玉禾急忙捂住口鼻,咳了好大一会才道:“我们先去银号取些钱吧。”
洛长膺点点头,他们紧紧地贴着墙角,在阴影下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生怕会有什么变故。他俩跟着玉禾穿过几条街,感觉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见玉禾终于停了下来。她朝前方仔细一瞅,不禁惊住了,只见以往矗立着“丰洋银号”的那片地方如今被夷成了一片平地,到处都散落着焦黑的砖头和瓦片,还有很多七零八落的木块。
玉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找错了地方,就在这时,一块残缺不全的木板突然闯入了她眼帘,她急忙冲过去,蹲在地上用力擦去那上面的灰尘,才依稀辨认出几个残缺不全的大字——“三羊艮口”,她怀着绝望的心情又使劲拭了拭,眼前仿佛浮现了“丰洋银号”那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她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