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依玥然

107、第107章 客栈的枪声

　　冯永升听梁振中这样大声一嚷嚷，又看别人都在火辣辣地盯着自己，那些人的目光中有嘲笑、有讥讽、有挖苦、有奚落，冯永升心中顿时更加恐慌，也愈发感到难堪，这令他倍受煎熬，他只想赶快逃走，逃到一个没有人、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于是冯永升又费力挣扎起来。可他越反抗，梁振中就越动怒，于是又狠狠地踹了他两脚。
　　冯永升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的小腿骨如锥心般疼，好似要被人给活生生锯断一般，他痛得忍不住弓下身子，就在这时，冯永升不小心触到自己怀中那个冷冰冰的东西，他浑身一颤，脑门一热，激愤之情顿时涌上心头，于是想也不想地就掏出来，对着梁振中左肩就是“砰”的一下。

　　梁振中万万没想到冯永升竟会随身携带着武器，直至他听到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响声后，才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梁振中只感到肩膀上猛的一疼，好像被一下子给刺穿，又有液体突然迸出，他的左手本在死死地攥住冯永升，可瞬间便失了力气，立马垂了下去。梁振中又惊又痛，又惧又怕，立刻魂飞天外，晕倒过去，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周围的那些人本来正在津津乐道围观着这一切，可当他们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后，全都吓坏了，纷纷惊慌失措地叫嚷着：“杀人了！杀人了！快跑啊！” 说完便如鸟兽散，一股脑地全逃了出去。梁振中带来的那几个随从看冯永升手中有枪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好先躲到一旁。

　　冯永升不禁有些懵了，一直呆呆地愣在那，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瞅了瞅手里的枪，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梁振中，心里既惊悸又惶恐，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恨梁振中的心狠手辣，更恨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冯永升越想越觉得惊慌，他使劲儿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他听到周围传来急促而尖锐的惊叫声——“杀人了！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快抓住他！！”
　　冯永升脑中顿时一片大乱，再也呆不住了，他赶紧把枪揣好，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

　　洛长膺架着马车从后院的偏门出来，还没等他停稳，就听到从客栈内传来“砰”一声响，这血腥般的声音对他来说简直是太熟悉了，当初在战场上不知听了多少回。洛长膺心中一惊，赶紧甩开手中的缰绳，跳下马车，他还未来得及进去，就看到屋内的食客们如潮水般向外挤涌，只见他们乱作一团，个个抱头鼠窜。
　　洛长膺心中愈发紧张，一种不祥的预感霎时涌上心头，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屋内匆匆逃出，仔细一瞅，原来是冯永升，洛长膺赶紧叫住他，大声问道：“冯永升！你要去哪？”
　　冯永升听到这急促的呼喊声，不由得顿了一下脚步，可他并没有回应，只是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瞥了洛长膺一眼，便飞快地跑远了。洛长膺很不放心，气喘吁吁地跟着冯永升跑了好长一段路，但最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地消失在自己面前，直到再也望不见他的一丁点儿身影了，洛长膺才心有不甘地返了回去。

　　直到多年以后，每当洛长膺回忆自己那次见到冯永升时，总会想起他那一双复杂的眼睛，那眼神中有无奈，有决绝，有怨愤，有惊恐，更有不舍，那些纷繁复杂的各种感情交错在一起，让洛长膺终身难忘。

　　洛长膺失魂落魄地返回客栈，看到眼前团团围了好几拨人，里头还传来了焦急而悲切的叫喊声：“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快救命啊！”
　　洛长膺暂时也顾不得冯永升了，他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连忙冲到跟前，费力地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一位老人仰面躺在地上，他脸色灰白、双目紧闭，左肩的伤口处还在不停地汩汩往外冒着血水，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似乎马上就要断气。
　　洛长膺越看越觉得这个老人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就在这时，他耳边又传来了悲鸣声，“老爷，梁老爷，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突然，一个久远的名字从洛长膺脑海中掠过，梁老爷？梁老爷？莫非这人是——“梁振中”？难道他已经从里头出来了，所以撞上了冯永升，两人才发生了冲突？洛长膺想越觉得有可能，又仔细瞅了瞅眼前的这位老人，发现他虽然身形消瘦了很多，可面庞中却还能看到以前的痕迹，果然是他！是他！！
　　洛长膺以前在部队时，就听别人议论过，说冯永升当初能当上连长，都是因为他投靠了王国政，而梁振中和王国政那时正是死对头，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莫非梁振中出来后知晓了此事，所以才来找冯永升的麻烦？
　　洛长膺知道梁振中一向冷酷无情，而冯永升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再加上他手中还有枪，难免会做出冲动而出格的事，洛长膺越想越觉得心中难安，大脑更是一片乱麻，但他还是怀有一丝希望，向身边的人群打听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洛长膺旁边的一个店小二狠狠地推了他一下，怒气冲冲呵斥道：“还不是你！要不是你带人过来，咋会发生这事？那小子敢冲客人开枪，他死定了！”
　　洛长膺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开了，看来自己刚才的猜测已成为现实，就在他提心吊胆时，只听周围的人又嚷嚷道：“快去报告老板！”
　　“快去报官，捉拿凶手！”
　　“请大夫，快请大夫！
　　……
　　于是有些伙计去后院找蔡老板，有些伙计准备去报官，而梁振中带来的那几个人则慌忙地去请大夫，大堂内又乱作一团。

　　洛长膺上前探了探梁振中的鼻息，发现已气若游丝，他不禁更加焦急，忙提议道：“去请大夫太慢了，外面有马车，快送他去医馆。”
　　那些随从一听，立刻感激涕零道：“那多谢了，快赶紧吧！” 洛长膺上前帮着他们把梁振中抬到外面的马车上，放平稳后，一个人在马车上帮梁振中按压着伤口，以防失血过多，其余几个则跟在马车后面不停狂奔。
　　洛长膺一路快马加鞭，心急如焚地朝最近的医馆冲去，幸好当时街上的人不算太多，路况又比较平稳，洛长膺驾着马车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妙手医馆”，他把车停稳后，赶紧跳下来，和那些人一起把梁振中抬了进去。

　　医馆的张大夫一看涌进来这么多人，顿时愣住了，他还来不及问明情况，就听那群人呼天抢地道：“大夫，快救救他，他中枪了，快救救他！”
　　张大夫立刻吩咐道：“别慌，先把他放到榻上。” 说完他又差遣助手去准备剪刀、酒精、棉球和纱布等医用物品，等那些人把梁振中放平稳后，张大夫赶紧上前，先帮他止住血，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这才长吁一口气，但还是后怕道：“幸好送来的及时，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不过子弹得及时取出，要是感染就麻烦大了。”

　　梁振中的一个贴身随从赶紧把身上钱都取了出来，一股脑地全塞到张大夫手里，苦苦哀求道：“求求大夫，快帮他取出来吧！”
　　张大夫接过钱掂量了一下，才往里头指了指，又交待道：“先把他抬进去，我去准备些东西。” 洛长膺他们几个这才安心，赶紧又把梁振中抬到里屋的手术台上。

　　张大夫把做手术要用的刀片、钳子、镊子、绷带、缝合线、麻醉药等物品准备齐全，戴上口罩和助手一起走了进去，他看到屋里的人太多，几乎被挤得满满当当的，连忙命令道：“你们都出去，等会再进来！”
　　别人怕影响大夫做手术，只好退了出来，一直在外守候着。

　　张大夫在助手的帮助下，足足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子弹取出并缝合完毕，洛长膺在外头听到那颗子弹落入托盘中发出的“叮”的一声响后，他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总算重新放回到肚里，他看大夫已经包扎好，便第一个闯了进来，可此时梁振中还在昏迷，洛长膺不免有些忧心，便向大夫询问道：“他怎么还不醒？”
　　张大夫年龄大了，刚才做手术时精神高度紧张，现在已劳累至极，他有气无力道：“再等一会儿，麻醉效果还没过。” 说完他便赶紧出去休息了。

　　那些随从见大夫终于出来了，忙挤进去，等了大概一刻钟，才见梁振中缓缓睁开眼睛，那些人一见他醒了，立刻一拥而上，个个都是既焦急而又关切的样子，争先恐后问候道：“老爷您终于醒了！”
　　“老爷您感觉怎么样？”
　　“老爷您伤口还疼不疼？”
　　“老爷要不要叫大夫过来？”
　　……

　　梁振中被他们吵的脑袋嗡嗡做响，便用力转了转眼珠子，狠狠地斜楞了他们几眼，那些人最是有眼力劲的，一看梁振中面色不豫，便急忙从他床边散开，又赶紧闭上嘴，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言。
　　梁振中神智慢慢恢复了一些，也渐渐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心中自是恼恨不已，没想到那冯永升以前出卖了自己还不算，现下居然还如此猖狂大胆，竟敢公然对自己开枪，梁振中越想越觉得气愤难平，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