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依玥然

102、第102章 被迫去做贼

　　自从冯家上下得知梁振中要出狱的这个好消息后，太太她们就一直满心欢喜地盘算着日子，准备一个月后就去县城好好探望一番。
　　太太把平时省吃俭用攒下的钱拿出了一大半，为家里的人各做了一身新衣裳。玉苗特别兴奋，就连逢年过节时太太也没为她添置过什么，她平日里所穿大多是玉禾、玉舒淘汰下来的旧衣，虽然有些不合身，但玉苗知道自已家境已大不如往日，所以从未抱怨过。

　　玉苗来到太太屋里，看到玉禾也在，于是便跟她嬉闹了一会儿。这时，太太把玉苗的新衣也拿了出来，并对她亲热地招呼道：“快过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玉苗赶紧上前，满心欢喜地抚摸着眼前这件崭新的藕粉色夹袄，又在自己身上不断地比试着，自然很是兴奋，她朝太太兴高采烈道：“娘，谢谢你，这衣服真好看，过阵子我再穿，咱啥时候能去城里啊？”
　　太太满面含笑道：“快了，就快了，到时候你们都换上新的，让你姥爷看了也高兴。”

　　坐在一旁的玉禾并没有玉苗那么欣喜，她冷静下来后，思虑了良久，还是感到有些困惑，便忍不住问道：“娘，我姥爷咋这么快就出来了？他不是要在里头呆好久吗？”
　　太太一听这逆耳的话，刹时来了气，和颜悦色地脸上立马阴沉了几分，她很是不满，冲玉禾厉声斥责道：“你胡说什么！你姥爷当初可是被人陷害进去的，如今新政府成立，他才沉冤得雪，这是苍天有眼！”
　　玉禾顿时觉得自己失了言，她不想惹太太动怒，忙陪笑道：“是，是，您说的对，是我想多了，您别生气。”

　　太太面色这才稍微舒缓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豫，玉禾不禁觉得有些如坐针毡，额头上也冷汗涔涔，就在这时，突然从西边的偏房处传来一阵哭闹声，玉禾一听这声儿，立刻如蒙大赦一般，她赶紧站了起来，朝太太拜别道：“娘，估计玲儿又饿醒了，我先去看看她。”
　　太太此时一句话也不想跟玉禾多说，只挥了挥手，便让她出去了。

　　等玉禾走后，太太不禁陷入了沉思，玉禾刚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说当初真的是冤枉了他，那也不尽然。虽然说这背后也有别人的推波助澜和幕后黑手，可他自己也并非完全是清白无辜，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判了终身。幸亏她娘梁老太太一直没有放弃，经过多年的奔走努力，事情总算有了转机，不管这其中如何曲折坎坷，至少目前的结局还算圆满。想到这里，太太又合起了双掌，口中默默有词地念叨着：“求上天保佑我爹快点出来，保佑我爹平安回家，求上天保佑，一定要保佑……”

　　过了几天，太太又收到了一封从县城里寄来的信，她仍是非常激动，连忙打开来看，果然又是梁老太太的笔迹，还未等太太看完，玉苗就贴了上来，兴致勃勃地打听道：“娘，我姥又说啥了？快跟我说说！”
　　太太很是欢喜，她连连感叹道：“好，真好啊！你姥想的真周到，过些日子她会派人来接咱们，我最近还一直发愁，到时候咱这一大家子该咋去呢，如今再也不用愁了。”

　　玉苗一听这话，自是兴奋地一蹦三尺高，她拍着手欢呼雀跃道：“太好啦！太好啦！咱们终于可以进城了，再也不用呆在乡下了啦！”
　　太太无奈地笑了笑，出言提醒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咱总归还是要回来的。”
　　可玉苗却不管这些，她一蹦一跳地跑出去，立刻向其她人传递这个喜讯去了。太太把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才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口上，忍不住喜极而泣了。

　　此时冯家所有人正沉浸在这即将到来的美好憧憬中，可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所期盼的差点就成了一场空，更令她们想不到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居然会是几年前把她们一家赶回乡下的那个罪魁祸首。

　　就连冯永升自己也没有料到，他的一次意外冲动，竟会给那么多人带来了无法预料的结果。
　　后来，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时，这段往事还是经常会被别人想起，他们除了唏嘘不已外，可能还永远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这一切都是那么纷繁复杂，好像冥冥之中又有天意在不断推波助澜，令所有人都深陷其中。

　　自从冯永升见过洛长膺后，他心中就百感交集，他没想到洛长膺还能如往日那般把自己当作兄弟，还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
　　冯永升平时所乞讨得来的那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若想为小毛买一副好棺材仍是远远不够，幸亏洛长膺为他留下些钱，再加上他平时所攒存的那点，他多年以来的愿望终于能够实现了。冯永升很是欣慰，每天在昏暗的月光下把那些钱数了又数，沉浸在自己内心独有的喜悦中。
　　可当他冷静下来后，却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仅凭他个人之力是不可能扛着沉重的棺材走那么远的路，仅凭自己的双手也不可能挖得动一个墓穴，这都必须要借助一些工具才行，他思虑了良久，才被迫下了一个决定。

　　冯永升在一所村庄附近摸寻了好几天，才趁着暗夜偷了别人一辆放在门口的架子车，又顺便偷了一个铁锹和一捆粗麻绳，都放在了架子车上。
　　那架子车已经破的快要散架了，连上面的车板子都裂开了好几根，所以别人才没有推到屋里去，而是安心地放在外头，却不曾想还是遭了贼手。

　　冯永升蹑手蹑脚地拉着架子车，直到身后再也听不到狗吠声了，他才停下来喘了两口气儿。他又朝四周瞅了瞅，发现空寂的小道上已没有半个人影，这才放了心。
　　冯永升借着微弱的月光把这辆架子车仔细查看了一番，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他在附近找来了许多藤条，把那些快散架的地方用力地缠了又缠，才算勉强能用。做完这一切后，冯永升不敢在当地多做停留，虽然夜深露重，又寒气阵阵，他还是咬牙努力坚持着，拉着车子朝最近的棺材铺走去。

　　冯永升走了半宿，直到天快亮了，他才找到了地方，可却发现那里大门紧闭，还未营业。冯永升只得先把车拉到了一边，自己蹲守在门口下面的台阶上，不知等了多久，才看那店老板叼着一杆大烟枪蹒跚着脚步缓缓而来。只见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圆帽，穿着一身藏蓝色镶金边儿的长袍，虽然体型较胖，但却一副既狡黠又精明的模样。

　　那店老板还未走到跟前，就已发现了衣衫褴褛的冯永升，他是很不满，用力吐了一个烟圈，大声质问道：“谁在那里堵着门口？”
　　冯永升赶紧起身，那老板扶了扶帽檐，仔细一瞅眼前这人的样貌，内心顿时一阵翻腾，刚喝下去的参汤差点没吐了出来。他紧紧地皱着眉头，赶紧别过脸去，满面都是嫌恶，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哪来的丑八怪？滚一边儿去，别耽误我做生意！真他娘的晦气，一大清早就让人不安生！”

　　冯永升一夜滴水未进，又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他心中本就有些怨气，如今又听老板这样一说，更是瞬间激发了他的怒火。冯永升摸了摸怀中冷冰冰的枪，真想掏出来一把崩了这出言不逊的狗东西，可当他的余光扫到那辆破架子车时，不禁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目的，便只得忍了又忍，最终垂下手臂，沙哑着嗓子解释道：“我是来买喜木的。”

　　店老板打开门，一只脚踏在了门槛上，歪斜着眼角，居高临下地朝冯永升那破烂不堪的身上瞅了瞅，不屑一顾道：“哼！就凭你？买得起吗？”
　　冯永升强忍住怒火，抬起一只手伸到里衣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来了一个小布包，他打开了一层又一层，最终把一些整张的、零零散散的新币都呈现在店老板面前。

　　这店老板倒是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像叫花子一般既丑陋又恶心的人居然还真能拿出钱来。他冷哼一声，虽然内心满满都是嫌弃，但也不想跟钱过不去，于是便伸长一只手臂把那个裹满钱的布包提溜了过来，又用一根手指仔细数了数，却立刻高声叫嚷道：“就这点钱够干什么呀？连木工费都不够！”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可却把这布包立刻裹起来，又紧紧地攥在手心。

　　冯永升此时已身无分文，他也知道仅靠这些钱想买副好棺木的确够呛，可他如今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垂下首，拱手弯腰苦苦哀求道：“老板您就行行好吧，就给我便宜点儿，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店老板咬着烟嘴沉思了一会儿，又咳嗽了两声，这才道：“我看你也是个可怜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又在这候了那么久，那我就便宜点卖给你，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冯永升一听这话，也忘记了刚才他的刁难，连忙拱手道谢，感激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老板您好人有好报！”
　　店老板赶紧把手中的布包收了起来，肥胖的脸上满是褶皱的笑意，他把门完全打开，朝院子最里头的一处棺椁指了指，对冯永升介绍道：“看看！那可是用最上等的红杉木做的，又刷了好几道油漆，保证几十年都不会腐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