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雀有八尾空鸣悲(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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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是…是我。”
洛参起身跑向洞口，开心的喊道，“小凝！”
“嗯嗯知道啦…洛参，你先别…别别过来！”
“啊？”
洛参的脚步慢慢停下，他抬头望向雀洞外，“小凝，怎么了？”
小凝的声音有点抖，“那个…那个啥，我过来，过来躲几天。”
洛参的眉头皱了皱，“到底怎么回事？”
“啊呀…就是那个…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小凝这才跳下树枝捂着脸走进来，指缝间还能看到少年通红的面容。
“看到啥了？”
“你…你不要问了啦！！”
小凝的脸红的要滴血了。
事情是这样的——
小凝上完晚课，突然就被一个家仆叫住了。然后他就被带到了凌澈和林离所居住的屋子。
可是…小凝推门进去的时候，却恰巧听见了凌澈带着哭腔的一声长吟，还有弱弱的求饶声。
“不要了，我受不了…”
“听话，乖，张嘴…”
“呃…不要！啊，床…”
“你又把床弄湿了。”
再一看，帷帘里面，两条人影正在交缠着…
小凝愣了刹那，便突然反应了过来，整个脸迅速爬上血般的红，当机立断的，小凝夺门而逃。
帷帘里，林离端着一碗姜汤，努力的在往凌澈嘴里灌。
凌澈被辣的面颊通红，他口味清淡，平时最为厌恶这辣食——虽然林离往里面加了过多的糖导致这姜汤甜的好像糖水一样，但凌澈就是不喝。
试图转移林离注意力的凌澈：“哎，刚才那是谁来了？”
林离淡淡道：“是小凝。你先喝，喝完我去找他算账。”
凌澈猛摇头，“不喝！不…”
结果凌澈就被林离按在床上，用嘴给他喂完了一整碗姜汤。
喂完了两个人就都坐在床上默默流泪。
毕竟俩人都不会吃辣。
……
误会大了的小凝飞奔着一路翻墙跑出凌家大院，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了。…结果就一直跑到了朱雀洞。
这会儿洛参一头雾水，但也拉着小凝的手，把他带进了洞。
小凝：“我怎么感觉…今天雀洞漏风”
洛参指指洞顶，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嗯…我把一个人抢了过来，他的朋友有点生气，就把我的洞顶砸坏了……”
小凝一望洞顶顿时就乐了，“我说你啊，不能离开就少离开啊，一离开就出事，看看吧——这洞这么大，砸洞那人金丹期是有了吧？”
洛参眨了眨眼睛：“是啊…修为好想比我高很多的样子。我都看不透他。”
小凝讶异道：“还有你看不透的人？”
洛参落不下脸面来，倔道：“不…不！不可能的！除非他不是…”
小凝笑着亲亲他，“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厉害啦。阿参，给我去倒碗水喝吧？”
洛参傻笑着颠儿颠儿的就去给小凝倒水了。
小凝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洛参跑到雀洞深处去给他舀灵泉了，才吐了吐舌头，纵身窜了几步，钻进了蛋蛋的窝儿。
蛋蛋咕叽咕叽的叫了几声，硕大的黑脑袋在小凝身上蹭了蹭，差点把他拱翻出去。末了又发现自己好像失礼了，乌油油的忧郁小眼神引得小凝一串笑声。
洛参舀好水给小凝端出去的时候，没看见小凝，就约莫着他又跑去找蛋蛋了。
——小凝很喜欢蛋蛋，因为小凝喜欢很巨大的东西，例如凌家的乌金巨鼎，青铜座钟，……还有那只和雀洞一样高的大鸟，蛋蛋。
洛参想着想着，眼圈忽然就染上了一抹红，像是被调多了水的朱砂般淡淡的描摹了眼周。洛参仰起头来看看洞顶，努力憋回眼泪，又吸了吸鼻子，才走进偏室，敲了敲洞壁，开口唤道：“……小凝！”
小凝哎了一声，“来了来了！”说罢从蛋蛋身上滑下来，笑着接过洛参手里的石碗，满足地一口饮尽。喝完又随意地用袖子擦擦嘴，冲着洛参一笑，“谢谢啦！”
洛参红了脸，喏喏道：“不客气。”
那个人的笑容，总是这么好看。一个不够，还要许多…要许多。洛参也曾经想过，是不是他只有看着这个人的笑容才能活下去。
他一直是舍不得移开眼的，他很怕这一瞬的美好，下一瞬全部变成破碎的泡沫。洛参的指尖几乎要掐进石头中，关节处因用力而喀喀作响。小凝发觉了洛参的不对，一边连忙抓起他的手把那石碗从他手里抠出来，一边口中絮絮道：“我说你啊，这几天…哦不，这几个月，究竟是怎么了？情绪波动这么大，你不是妖么，这么样子还怎么静下心来修炼啊。你也真是的…我都说过了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如果我能解决的话我一定会努力帮你解决，不能帮你解决的我也能帮你排解下烦恼嘛……”
小凝絮絮叨叨的说着，洛参也一直低着头望着他，等小凝话音静了，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来，声音虚的近乎气声：“小凝，我喜欢你。”
“知道了知…”
小凝刚要像往常一样敷衍过去，一抬头却发现洛参定定的看着他，透明的泪无声的溢了满脸。洛参那贯是带着羞赧笑容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只是睁着眼睛，无声的流着泪，嘴唇的口型，也依旧停留在那个你字上。
小凝慌了：“你怎么又这样啊——！洛参……”
自他十七岁生日那天起洛参就一直不对劲，经常没来由的无声哭泣，可这种哭泣与那种怮嚎不一样，那轻轻的破碎喘息声是直击他的心脏的。小凝心中一阵抽痛，他柔声安抚着洛参，好一会儿才让他缓过来。
许久后，洛参眨眨眼，小心翼翼道：“我方才…是又哭了吗？”
小凝无奈道：“是啊。”
洛参的话音极轻极轻：“对不起，我…我忍不住。你别生气…”
小凝有些好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啊？你哭，我当然是跟着你一起难过了啊。”
洛参小小的抽了一口气，“你，你别难过！是我的错，我总是那么任性，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太笨了。”他的表情有点内疚。
小凝顺了顺他的长发，随口道，“你确实很笨。”
洛参心口仿佛中了一箭，表情有点僵硬。
小凝看着他，嘻嘻的笑，站起来在他脸颊上轻吻一口，“不过…我很喜欢。”
小凝本来以为洛参又会傻笑个半天抱着他不停的亲的，可洛参竟然又愣住了，眼眸中水雾渐凝，又是要哭的架势。小凝这下真的没辙了，他索性坐到洛参怀里把他抱得紧紧的，语气强硬：“别哭了！”
洛参一听立马憋住了，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他呜咽着道，“我其实不爱哭的。……你别…你别讨厌我啊…”
又来了，这家伙。
小凝一直抱着他，等洛参哭累了阖上红红的眼眸，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他环顾了一下雀洞四周，不禁有些感慨。他刚开始来到雀洞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初初辟开的山洞，洞深不过几尺，贴着洞壁放着半张破榻子，那单薄的身影面对着石壁，石壁上是一行行的硕大血字。乍看是一片凌乱，实则风雨滔滔龙飞凤舞，而又暗藏鬼忌。年幼的小凝吓得不轻，却是没有跑走，只是扒在树上，望着山洞中狂乱的青年。
那人披发蔽衣，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手脚上皆束着乌光镣铐，袖子磨破半张，整儿人如同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浑身上下散发着煞气。他的眸子也是血红的，眼底一片漠然，似乎对自己身上的伤势也漠不关心的样子。他拽着手上一只血肉模糊的看不出形状的野兽不停的啃食着——茹毛，饮血。
小凝还没有见过这样疯狂的人，一时呼吸都有些停滞。他哆哆嗦嗦的刚要爬下树，却没听见那人吃肉呼噜呼噜的声音了。
小凝一转头，便看见那人抱着半只兽，碎发遮了半边眼，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似是不解这里为什么会有个人。小凝的脸却一下变得煞白，他跌跌爬爬的向外跑去，却被一声嘶哑的吼叫喊住了。
那个人大喊，“别…别走！”
说罢，又补上一句，“求你…”
小凝听着那人声音还算清澈，到底还是迟疑了几分，一转头，边看着那人胡乱的搓着脸，想把脸上的血迹擦掉。又拢了拢头发，才摆好姿势正襟危坐，定定的看向他。小凝和他的目光刚好相撞——很意外的，小凝并没有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嗜血的杀意，而是看到了…
那是什么？
小凝被那眸子里的情绪震撼的无法言喻，他着魔般的一步步走过去，然后在那鲜血淋漓的青年面前蹲下了小小的身子，白皙的手贴上了他脏污的颊，继而整个人都向前倾去，紧紧的抱住了他——
那人的瞳孔猛然放大，他的双手似乎一时找不到地方摆了，在空中颤抖着浮动着。
那一时，洞外的树林被风吹的沙沙轻响。有新凝结的露滴在青翠的草上，滴咚一声轻响…那人发现自己哭了。
“疼吗？”
小孩问他。
“不疼了，谢谢你。”
他答道。
一瞬间所有的别的什么景象，都蒙上了一层浓郁的灰，除了这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再无别他声响。
干净的洁白的恍若一尘不染的孩子，紧紧的拥抱着肮脏的灰污的鲜血淋漓的青年。这一切却又那么和谐，好像本该如此一般。
那是命中注定，他遇到他的他。
他的气息自此染透了他，无可救药。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雀有八尾空鸣悲(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