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鱼在水》木猫爪

2、白衬衫和红脸蛋们

　　木阳中学除了高素质的教学质量，还有着令其他学校喟然兴叹的人肉风景线——课间跑操，这道风景线是利用课间操时间让一个班级的学生严格按照高矮顺序站成一个方队，前后左右同学之间只保留一拳距离，且严格按照哨声步调一致地跑步。从远处看去每个班级都像一只百足大虫，每条百足大虫总要在跑到操场弯道时总会慷慨激昂地叫嚣一番，那就是每个班级的特色口号。
　　短短的十五分钟里，班级荣辱感总会漫及每个人的内心。这种时候大家总会以班级的名义不自觉地与相邻班级轮番比试，当然也轮番鄙视着。学校和老师都觉得这恰恰是提高班级凝聚力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因而这一优良传统一直延续着。而每年秋季开学时面对重新组合的同学，各班的班主任会花上许多时间来组织同学练习班级的课间跑操。
　　今天是高三（3）班第一次练习课间跑操，各位已入高三的跑操老手却并不能在一支崭新的队伍里游刃有余。队伍里不时有人被踩掉鞋子，不时有人被胳膊肘撞到，终于有人跌倒时队伍只能被暂停今天的练习。队伍解散时，大家不免有些触景伤情，不禁怀念各自以前那样整齐划一的队伍。
　　是的，加入一个优秀的队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至少于慕言是一直拿前十六年的阅历来供奉这样的人生真谛的。她拼尽全力从一个二流初中的中等生挤进了全县前列，拿到了木阳中学免费入学的资格。而今天在这样重要的年级里，队伍却是这样混乱，于慕言有种莫名的失落。队伍解散时，于慕言一直沉浸在这样的失落和回想里，也并不在意脚下的路只在拥挤地人群里缓缓走动。恍恍惚惚中只觉得前方一直有个白衬衫，被人群簇拥的于慕言不小心撞上了白衬衫，那一瞬，于慕言热辣的红脸吻在了白衬衫上。只觉得白衬衫上清新的皂香和男孩特有的体香混合在一起，于慕言不禁呆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用脸接触一位男生，也是第一次闻到这样的独特的味道。骨子里向来有股痴意的于慕言不自觉地跟着前面的白衬衫随着人群缓缓前进，执着得像白衬衫就是她所有问题的答案似的。忽然抬头时看到一张白净的侧脸，侧脸的耳边上方挂着晶莹剔透的汗珠，阳光下的白衬衫似乎闪闪发光，眼前的一切让于慕言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刻，她明白，自己是个女孩子，白衬衫是个男孩子。跟着白衬衫走到班级门口时，于慕言吃惊地不敢进去。原来，白衬衫和她同班。
　　于慕言突然想起那句常常鞭策人们要发现美的句子，感慨这世间的美还真是出乎意料。于慕言就这么恍恍惚惚着，突然被刘平拍了下肩膀，“我们下课去买同学纪念册吧，纪念这段特殊的时光。”“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纪念册！”那一刻，于慕言由衷觉得，人生中诸多的体验都是值得纪念的，高三的人怎么能没有本同学纪念册呢，果断买买买！
　　白天的课程有点紧张，于慕言很多地方是几乎跟不上的，但是，身处购买纪念册憧憬的少女们，谁又能顾得了那到化学推断题的突破口在哪。两个人在放学后第一时间拉起彼此的小手，往学校门口的学生超市跑去。左挑右选，左比右较，两个少女带着粉红色的羞涩走出了超市门口，抱着的哪里是纪念册，简直是大浪淘沙后的宝贝。慕言的星星眼被手表上的数字吓傻了，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晚自习已经开始四十多分钟了！两个人正准备迎接她们乐极生悲的“恶果”时，刘平抓起慕言往学校门口的卫生间跑。“刘平，刘平，咱们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先去教室吧……”，刘平一边拉着慕言，一边露出诡异的坏笑：“咱们总得要有个像样的理由吧！”，两个人气喘吁吁的跑到洗手间后，刘平生猛地打开水龙头，并把自己的头发迅速伸到哗啦啦的流水下，“刘平，刘平……”，没等慕言反应过来，她漂亮的小短发也被摁在了水龙头底下。强烈奔跑后的红色脸蛋在自来水的冲洗下显得更有朝气和活力，这会的两人心目中觉得此刻的她们一定像刚出道的Twins 组合，其实那一刻冲出卫生间的更像是两个狼狈为奸的狐朋狗友。
　　刚进入教室楼道口，就看到班主任老师在教室门口露出的半只脚，两个人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衣领，放慢了脚步。慕言向来觉得老师的形象是高大的，今日这样的场合，慕言更是觉得班主任身高近乎2米8，像巨人一样严肃地矗立，与其说是“矗立”，更不如说是等人，没错，老师就在等眼前这两个迟到的红脸蛋。巨人习惯以静制动，他想听听红脸蛋们怎么说。慕言低着头，挠挠还没干的小短发：“老师，对不起，我们今天是因为……”，“老师，我们今天是因为一起去学校浴室，慕言她在浴室里因为温度太高，晕倒了，所以我们耽误了”，巨人突然紧张起来：“现在怎么样了，去医务室了吗？”，慕言这才明白刘平拉着她冲进洗手间的原因，故作顽强道：“老师，我已经好多了，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带着老师关切的眼神，两个红脸蛋丝毫不尴尬地进入了原本安静的教室。尽管如此，一直讲究中华美德的于慕言还是对欺骗了善良的老师感到深深愧疚，她在传给刘平的纸条上苍劲有力地写下“不再玷污每一抹善良，同意吗？”，立刻传回的纸条上被更粗的黑笔写上“简直不能更同意”。两双真诚地眼睛也在彼时交汇，坚定地告诉彼此“下不为例”。
　　两个年轻的灵魂在脆弱的谎言里学会了诚实，也明白生命在此刻才开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