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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

  •   天光云影,朝霞碧溪,清晨,当河街喧嚣的时候,一扇门打开,一个穿着粉红衣裳的姑娘走出,到河街买上一份豆浆油条,拎着回到吊脚楼,天天如此,若是下雨她便打上一把伞,这个女孩就是叶华蓁,渐渐地河街上的人都与她熟悉了,有时卖炸土豆的大婶还会请她吃一份炸土豆。遇上面熟的人,她也会矜持的道一声早啊,美好的一天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一天中太阳最烈的时候,她就不出门了,等到傍晚变坐在吊脚楼的摇椅上等着日落天黑,到了晚上她总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湍急的水流好像能把人吞没,似乎就快失去什么美好的东西一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六月初的一个晚上,叶华蓁正在摇椅上吃桃,这是家里送来的,隔壁似乎是闹了起来,也不知道为啥,地板踩得咚咚做响,大佬走出来,站在栏杆旁,双手紧握着栏杆,背脊挺得笔直。叶华蓁也不做声,最近很少见他,即使见到他也很沉默,他不说话,她自然不会多话。

      过了一会儿,大佬突然说,“明日我要去下河了,这次会去很久,可能年底才会回来,那时你应该回家了吧。”语气算不上愉悦,甚至还有几分赌气的成分。

      叶华蓁说:“我有些想家了,不能等到凛冬再回去,好久没陪我爷爷钓鱼,我弟弟可能又生我气,半月没给回信。”

      “是吗?你也不在乎吃不吃得到鸭子,自有人给你煮,必定煮的比我好,你本就该陪你爷爷钓鱼,我就不献丑了。”

      “你不高兴,”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叶华蓁又想到了那个梦,她问大佬,“下河的水是什么样的。”

      “急流,像炮仗似的,好像能把人吃了。”大佬的思绪仿佛到了下河。

      就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急流险滩,心越发的不安,就像在北地那个老人逝去一样,那种很凄凉的感觉,脑袋一下子炸开,叶华蓁深吸一口说:“你不是说还要往这桌上放一盆虎耳草吗?一定要去吗?”

      “留下也无用,一点都不痛快,还不如出去来的干净,眼不见为净。”又是赌气的话。

      总觉得不妥,叶华蓁摘下手上的银镯子,这是她小时候一直戴在手上的,现在刚好是她的尺寸,不大不小,贴着手臂,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给你,这是我奶奶给我的,我从出生就戴着,她说可以辟邪挡灾。”

      大佬看着手心里雪花白的银镯子,婴儿手指粗,整个圈很细,还不到他手臂的一半,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一下子忘了反应,这个突然闯到他生命里的人似乎是在担心他。

      “好好的,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自然也包含你,等你想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一盆虎耳草,这这桌上缺盆绿植,这不是文艺,这是享受生活享受情调,我祝福你,余生鲜花遍地。”

      大佬第二天就走了,后来听说下河有人出事了,大佬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二佬也走了。在八月初的时候,叶凌云和叶华铮父子来了桐城,几个日出日落之后,一家人踏上归途,大佬仍然没有回来,这次摆渡人变成了青青,白塔变成了新建的。

      回到了京都正好赶上中秋,千秋团圆的日子,叶华蓁是真的开心,笑的无拘无束,轻松自在,任何曾经令她食难下咽的消息都不能打动她分毫,她还是原来的她。月圆之后,天渐渐变凉,日子还是原来那样,早上陪着祖父打五禽戏,中午在祖母那里午睡,下午帮着母亲看账本,晚上跟着父亲学剑,真的很忙,也真的很快乐。杏花谷的杏花和新生,北地的草场,望乡的无名墓,桐城的吊脚楼摆渡人,似乎就是一个梦,一个让她获得新生,相信真情,学会表达喜悦的梦。

      偶尔叶华蓁也会去到麒麟巷麒麟阁的书楼,在那里一本闲书,一盏清茶,一盆
      过了花期的风信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那个伸手拦住她问她叫什么的人没有出现。这个时候她总是想到他送的那盆风信子,还有关于杨水仙的插曲,传说风信子再开花需要剪掉枯萎的花朵,代表着重生的爱,若是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精彩人生……

      千里之外,一个人一匹马,从渭川出发,踏上前往京都的旅途,很快金黄的稻田被他抛在脑后,朦胧的村庄渐渐看不到炊烟。那是一个黄昏,他的马出现在京都城外,然后长驱直入,在京都百里街的杏花坞前停下。

      坐在二楼的言非收回视线,令拿了一个杯子,斟满一杯酒,没有听到脚步声,门却已经被推开,来人直接走到言非对面坐下,端起酒杯饮尽杯中的酒。

      看着柳树言非似笑非笑,说:“秋收的季节,村长舍得丢下田里的香稻赶到京都来,往年怎不见你如此,这两年我是经常见你这张木头脸,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前段时间叶小姐从南到北不见你跟着,反派了阿山前去,这个时候人家快乐得很,你倒是蹦出来了,昨儿我还见她和叶小公子一起出去骑马,虽不说鲜衣怒马,倒也不见生气郁闷,回来的时候还在街上买了一包糖炒栗子,美滋滋的吃着,那笑容就像花儿一样。”

      柳树说,“这就是我要的,我跟着去未必会有这样的效果,只要知道她过的好,每天都在笑着,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世界之大,她总不能总围着几个人转,人生中的每一种相遇,每一件事情都是修行,总要接触不同的人,见证每一种生活,才不虚此行。”

      言非嗤之以鼻,说:“你倒是一堆的大道理,我不和你争辩,宫里传来消息,一切正按计划进行。”

      柳树淡淡的说:“这不是很好吗?咱们的钉子已经完全沉寂下去,短期之内是用不上了,或许以后都用不上了。”一切都在预料之内,当初他和言非偷玉玺的时候,就想到那位军旅出身的皇帝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已经猜到三月十一日那晚不过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鬼王利用叶华浓引皇帝出宫,他和言非去偷玉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到五王爷府上。

      “这还用你说,我一早就传信下去了,倒是你,此时来京都,可不在计划之内。虽说现在一切线索都直指鬼王宗,可你我也不见得就能高枕无忧,这几个月鬼王宗损失惨重,看的我是心惊肉跳,我前几日见到鬼王,他倒是心大,还在吹笛子。”言非看着柳树,勾起嘴角。

      言非怎么会突然提到鬼王吹笛子的事情,想到去年重阳,柳树皱眉,“你在什么地方见到鬼王?或者说,鬼王现在何处?”

      “你这嗅觉就是敏锐,鬼王就在你朝思暮想的地方,我以为你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赶来的,我可不相信叶府没有你的人。”言非揶揄道。

      柳树彻底变了脸色,心里恨不得把鬼王找出来送到他的仇人面前,大卸八块方才解气,偏偏言非还在那火上浇油,毫无诚意的说:“来来来……还是喝酒吧,一醉方休,别想那些烦心事了。”

      柳树闷头喝酒,末了说:“我最近总在做一个梦,梦里花儿都谢了,在格子一样的地方,一片一片的凋零枯萎,花儿她渴望着外面的世界……”

      窗外又是一场雨,叶华蓁午睡醒来,空气里的凉意穿透衣服,印在皮肤上,她打了一个寒颤,站在窗前看着院子在侍弄草坪的人,她从桐城回来这个人就在这里了,从外表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叶华蓁穿上斗篷,从楼上下来,撑着油纸伞,站在那个人身后,雨不再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转头,继续铲草。叶华蓁说:“秋天的雨微凉,渗透到骨子里容易生病,这草等天晴再铲也来得及。”

      这是第一次和他搭话,叶华蓁从桐城回来,在家里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修剪桃树枝,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把枯草铲尽,是为了来年草长得更好,时候到了,一天也耽误不得,就像及时把过去的伤害从生命中清除,是为了早日迎接新的生活。”

      叶华蓁认得这个声音,她知道的人中只有一个人说话声音沙哑,鬼王,或者也叫萧风。

      “可是下雨了。”叶华蓁说。

      “雨和晴并没有什么不同,事情的发生从来不看天气。”

      “他们在找你,把京城都翻了一遍,我在街上看到好多锦衣卫。”

      “所以我得争分夺秒,这草就得今天铲除,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嗯……”叶华蓁沉吟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谢谢,这两个字代表着生疏客气,而我们也算得上是有缘无分,若是命运没有把我抛弃,我依旧是那个点兵沙场的军士,或者早几年遇见你,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得到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叶华蓁低头看着脚尖,雨水溅起地上的泥土,他没有回头。

      这是一个没有解的问题。

      “如果你不知道去哪里,可以去看看杏花谷的杏花,去吹吹北方伊镇的风,去住住桐城的吊脚楼。”叶华蓁建议道。

      话毕转身回了绣楼,地上的草终于被铲完。这个铲草侍弄桃树的人第二天没再来,叶华蓁再没有在家里见到他,看着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去除了多余枝丫的桃树,叶华蓁在心里默默的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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