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川田家》红莲殿下

25、第25章

　　近日，叶华蓁有些蔫蔫的，总是杵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上午，夜里失眠，眼睛里失了光彩，话也少了。那夜她回到家里，把卖酒翁送的桃花酒全都喝了，那酒一点也不苦，甚至还有些甜，让人越喝越想喝，所以她放纵了自己，烂醉如泥，然后在地毯上睡了一夜。

　　香草默默的收拾屋子，她总是担心那日小姐独自出门，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可小姐对那日的事情闭口不谈，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小姐，来人了。”没有反应，香草摇摇头，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叶华蓁回过神，不解的看着她。

　　“有人来了。”

　　“哦。”

　　“小姐，这幸好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可不得被拐子拐走。”

　　“这样啊。”

　　“哎呦，我的小姐，昨儿老夫人送来一对翡翠镯子，前儿夫人给您做了一身新衣，咱们老爷还把他珍藏的慕容先生的手稿给了您，太傅大人还说要带您出去钓鱼，要是大公子在家的话，肯定得陪您出去骑马。您再这样的话，老夫人又该出门上香了，还有奴婢的娘又会扯着奴婢的耳朵，耳提面命......”

　　“哦，香草，谁来了。”

　　“除了我，还能有谁。”谢青葵出现在雕花木门前，抱手倚靠在门边。

　　“香草，给我表姐倒碗茶来，要信阳毛尖。”

　　谢青葵斜眼看着叶华蓁说：“难为你还知道我是谁，记得我喜欢什么，我还以为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呢。”

　　“你打算一直站在门边，和我说话。”

　　“你这个坏丫头，让人有操不完的心。”

　　“表姐大人快快请坐，坐到我身边来。”

　　谢青葵落座，香草正好端茶进来，谢青葵对她点点头，香草退下。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哪怕是已经举办过及笄宴，也还是一样。”

　　叶华蓁诧异：“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是很明显，你现在就像霜打的茄子，要不然姑姑怎么会巴巴的叫我过来，我想再过一久估计我们家二老都得被惊动。”

　　“我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但是你忘了那年慕容先生的事，我们却不敢忘。”

　　“那都多久的事了，你还提，再说不一样的，那时和这时不一样，我已经长大了。”

　　“你看看你，闻慕容先生就色变，还好意思说自己已经长大了。”

　　“我可不是长大了么，以前这么高，现在这么高，这是事实，你不能忽略。”叶华蓁用手比划着。

　　“你以为个子长高就叫长大了，你们家就是太平静了，姑姑姑父他们太保护你了，很多事情你还来不及体会，他们就已经想到了，顺手就帮你做了，你就是经历的太少，很多事情没有明白透彻。爷爷有句话说的对，你们叶家就是能人太多了，聪明的呢，可以用七窍玲珑来形容，能够算尽天下人的心，单纯的呢，可以用蠢来形容，经不得一点风霜雨雪。”

　　“上次见面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今天好奇怪，专门找我说这个。”

　　“那我上次见你，你是这样的吗？整个一霜打的茄子。你呀，如果生在后宫，就你这藏不住事的性子，估计分分钟就被人给吃了。”

　　“实话往往最伤人，表姐，你说的都对，我承认。可是我就是控住不住自己，你知道我一直想做一个理性的人，不想让身边的人为我操心，可是有些事情，半点都由不得人。”

　　“我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如此茶饭不思，我猜是上次我们在芦苇荡见到的那个人，你后来见过他。”谢青葵笃定的说，她想他们之间应该是还发生过什么事情。

　　“表姐，别说，求你了。”

　　谢青葵顿了顿，挑挑眉。

　　有时候叶华蓁挺讨厌自己的，明明前一秒还在母亲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对不该执着的人执着，比如说慕容先生，可是下一秒她就让全家人跟着担心，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初把青玉雕兰佩还回去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要和戚承划清界限，可是转过头她却为他失魂落魄，并不需要他为她做什么，她就已经这样了，在这段相遇中，她终究是输了自己。

　　当天晚上，谢青葵留在了叶府，表姐妹两个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在黑夜中分享着彼此的心事，一起回忆小时候的时光，一起冲憧憬未来的日子。

　　第二天日上三竿，姐妹两才起床，穿上素净的衣裙，去也老夫人院里用饭，叶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握着姐妹两的手，让她们好好相处，相互照应，莫吵架拌嘴。

　　饭毕叶华蓁和表姐一起骑马出门。

　　骏马在学府路跑起来，马蹄声打破了这里一贯的风格。叶华蓁很喜欢骑在马背上的感觉，风拂过脸庞，阳光照在身上，人群屋舎从身边掠过，把一切都抛在脑后，放纵自己，哪怕只是一时也好。

　　“果然人就该出来走走，不该闷在家里，你看这个季节的南山，这个季节的南溪，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满足感，叶子，你感觉到了没有。”谢青葵双手敞开，深吸了一口气说。

　　“南山哪个季节不是这样，南溪哪个季节变过，同一片天空同一片空气，每天都是这样。”叶华蓁摸着自己的坐骑，问它说：“火儿，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要死不活的是为哪样，既然一切都没变，你又为何要变。”谢青葵突然正色道：“他竟有这么大的魔力，对你影响这么大。”

　　“我只是没经历过，不知道如何应对。”

　　没经历过，谢青葵挑挑眉，慕容先生要是听到这话，还能离开的那么潇洒吗？

　　“感情这事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帮得了。”

　　或许一切都是命运吧，该来的都会来，该遇见的终会遇见，不多不少。“我们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大公主用她的青春用她的幸福告诉全天下女人的，如果可以选择，选一个说你的，千万别选那个你说的，终归是强求了，叶子，终归是强求了。”

　　“表姐，我知道你的意思，莫强求，我知道的。”如果你的眼睛里有眼泪，那就迎着风吹来的方向而立，因为风会把你的眼泪带走。

　　一次遇见，一道圣旨，三个人的不幸，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失去了少年时代的斗志，大驸马用沉默放纵来反抗至高无上的皇权，究竟是谁的因，谁的果。

　　谢青葵叹息一声：“想当年京都四杰一起赛马打球，饮酒赋诗，从百里街头走过，那是何等的风流潇洒，意气风发，好好的四杰之首戚大公子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是啊，值得吗？这么做到底值得吗？“戚大公子的身上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在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到希望和生机，他就像一个垂暮老人。”

　　“可不是，端慧太子还未入土，大驸马竟酗酒，纵马，这摆明了就是不想活了，他自己想不清楚，谁也救不了他。”

　　“大驸马往日也是这般模样，也不见那位怎么处罚他。”

　　“今时不同往日，世事变迁，不过只在一瞬间。”

　　“表姐，你是故意带我来看他的。”

　　“恩，走吧，还早呢，骑马去，难得出来一趟。”说着，谢青葵甩了甩马鞭。

　　叶华蓁戏谑道：“表姐不怕被有心人看到，对两家不利。”

　　“咱们只是小鱼小虾，人家正忙着补大鱼呢，哪有空闲管咱们，再说……”

　　叶华蓁接着说：“再说咱们两家念及端惠太子往日的恩泽，受家中长辈所托，特来南山寺祈福，祈盼端惠太子早登极乐，为表诚心，不敢贪图舒适乘坐马车，但南山寺路遥，不胜脚力，故骑马而来。”

　　“恩，就是这样。”

　　当今皇上已近一个月未上早朝，那些人就是想说，也要见得到那位才行，可是等他们见到那位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中秋节前几日，太后出面，召见了几位老臣，嘉德帝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上，只是身体看起来已经大不如前，叶太傅回来只说了一句：“斗转星移”，然后在书房独自坐了一天一夜。

　　风云巨变，中秋节那日，金碧辉煌的皇宫素镐漫天飞舞，下了一夜的秋雨，不见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简单的愿望于今年的八月十五也是一种奢望。

　　雨绵绵，风飒飒，打在桃夭院枯了叶的桃树枝上。

　　叶华蓁坐在圆凳上，听着雨声风声，看着放在屋里的稻米和菌子，还有一盒蛋黄莲蓉小月，不知道是什么人送的。

　　不过这小月做得倒是真好看，它诱惑着她伸手，她也不委屈自己，拿了一个放在嘴边。香草正从外面进来忙惊叫道：“小姐，不要……”

　　叶华蓁笑笑：“怎么，问出来历了吗？”

　　香草有些自责，低下头，要不是她说这些东西有可能是先生送的，小姐也就不会期待了，“没有，门房只说，那人指名送给小姐您，然后转身就走了，一眨眼就不见了，奴婢拿出去扔了，来历不明的东西，小姐还是不要吃……”

　　在香草一副担惊受怕的眼神里，叶华蓁咬了一口小月，淡淡的甜，微微的咸，竟然还不错。吃完一个小月，叶华蓁起身，走到稻米旁，把手伸进去，捧了一捧凑到鼻尖，原来是这个味道。

　　“把我的碧玉琉璃碗取来。”抓了一把稻米放在碗里，叶华蓁说：“送到厨房吧。”这意外收到的东西，闻起来竟格外舒服。是谁送的已经不重要了，这个时候。

　　倒是香草从厨房回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眼睛睁得贼亮：“小姐，你知道吗？厨房的大娘和我说，今早大小姐从厨房要了许多做月饼的材料，而且我听门房说她下午出门了傍晚才回来，也不知道那么些月饼是送给谁吃，用来收买谁的心，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叶华蓁站在窗前并没有说话，香草只好悻悻的闭嘴，然后退了出去。

　　先生，今年的京都没有月亮，她躲起来了。

　　还有下雨了……

　　风铃叮咚，栀子飘香，一夜枯坐只为谁，书童掀开门帘走进来说：“先生，天亮了。”一夜的雨，连天意都要如此，慕容白轻叹一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