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然倾城恋》秋半涯

29、第二十九章 故事

　　第二天中午，风小了些，天空依旧笼罩在散不开的阴云里。
　　看了看天气，杨鹏说道：“小姐，今天我有点事，你……”未等说完，王小姐抢着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吧，外面很冷。”
　　倾然固执地摇了摇头。略一沉吟，杨鹏道：“也好。”
　　倾然戴了大口罩，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饶是如此，还是感觉到透心的寒意。杨鹏亦是，戴着大口罩。他领着倾然来到一家小店，买了很多冥钱。
　　出了店门，商店老板在后边喃喃自语道：“怎么感觉像叶老四的那个孩子？”转头又一想：那个孩子已经好几年没出现了，许是看错了。
　　倾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问杨鹏道：“老公，叔叔阿姨呢？”这个疑问她从昨天到达之后就憋在心里，终于问出了口。
　　杨鹏没有回答，只是茫然地走着、走着。
　　小山村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野草衰败，万物凋敝，放眼望去，徒有无尽的苍凉。大风将雪旋成了一道道檩子，上面满是尘埃，灰突突的。
　　一块空地，立着三座坟。上面长满枯草，随风瑟瑟作响。
　　第一座坟前的墓碑上刻着：慈父叶老四之墓。杨鹏“扑通”一声跪在了坟前，点燃冥钱，口中道：“父亲，孩子回来看你了。”听声音，杨鹏已经哭了。
　　杨鹏从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至少王倾然没见过。
　　当看到旁边一座坟的墓碑时，王小姐蓦然一惊。上面刻着：爱妻董华婉之墓。
　　杨鹏在董华婉的坟前，依旧点燃了冥钱，幽幽说道：“华婉，我来看你了。你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吗？有没有想我？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茉莉花，你能看见吗？”杨鹏又笑又哭，状若癫狂。
　　第三座坟，墓碑上空无一字。
　　天，不知何时，飘起了清雪。太阳很昏黄，没有一点生气，似乎到了世界末日。
　　有道是：天暮雨雪日昏昏，阴风荒野燃纸痕。碌碌数载人间客，匆匆几岁地府魂。恩逝怨消人藏玉，曲终歌断花葬君。一片芳颜难再睹，思卿空在梦中寻！
　　倾然站在杨鹏身后，静静地听着他自言自语。阴阳相隔，永世不见，这份愁思谁能解？！
　　杨鹏坐在董华婉坟前，喃喃诉说，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座冰冷冷的坟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忘却了寒冷，忘却了世间，忘却了一切。忘记了，或许是最好的结局，无奈，留下的却是永远无法忘记的回忆……
　　渐渐地，杨鹏号啕痛哭，肝肠寸断。冥钱随火焰化成了灰烬，又不知那灰烬随风去了哪里；往事随时间化成了虚无，而这虚无却定格在心里。每当触及那份虚无时，便是无尽的忧伤和悲凉。
　　哭罢，杨鹏默默站起，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人，步履蹒跚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入夜，杨鹏给倾然讲了一个故事。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孩子，不知道父母是谁，出生便被遗弃在了路旁。已是深秋，那个孩子命大，被一个叫叶老四的好心人救下，并抚养成人。
　　叶老四一生都没有名字，只知道排行老四。挨饿那几年，他和家人走散了，自己一路吃草根树皮活了下来，来到小山村，定居在了这里。这样的人，肯定娶不到老婆，他一生孤独的过着。直到有一天，他在路旁捡到了一个孩子。孩子小脸粉扑扑的，煞是惹人喜欢。叶老四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他认为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恩赐，把一切心血都灌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孩子无姓无名，又是在秋天捡到，所以他给孩子取名：叶逢秋。
　　叶逢秋一天天长大，聪慧孝顺，叶老四整天挂着笑脸。不负众望，叶逢秋考上了SW大学。虽然不知道那所学校意味着什么，不过从别人羡慕的眼里，叶老四知道，自己的孩子出息了，不会再留在小山村，守着那几亩薄田。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叶老四喝了很多酒，醉的一塌糊涂。甚至在梦里，他都满是笑意。而也是那天，孤零一世的他永远醉倒了，带着满心的喜悦和满足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悲叶逢秋，或许这个名字也注定了叶逢秋一生无法顺利度过。带着无限的悲伤，杨鹏走入了SW大学。上天不会让一个人彻底绝望，他认识了一个女孩——董华婉。从大二开始，他们正式牵手，走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直到大四，董华婉查出来患有白血病，不久，她走了。
　　说到此，杨鹏闭了双眼，任凭泪水落下。在他脑海中，永远停滞着一个画面：华婉躺在病床上，用最大的力气说：“我爱你。”无论自己怎样呼唤，董华婉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董华婉的遗体自然被她的父母含泪埋葬，而杨鹏葬下的，是他们一起走过的见证。
　　杨鹏擦了擦泪水，继续说道：“叶逢秋万念俱灰，没有毕业就离开了大学。他想到了死，甚至给自己选了坟墓，立下墓碑。墓碑上没有名字，因为千百年后，谁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叫叶逢秋的人，更不会知道他的故事。
　　漫无目的地走，最后，叶逢秋到了G省。他最后看了一眼人世繁华，从四楼一跃而下。许是老天又和他开了个玩笑，他并没有死，一个人救了他——云客来的老板。从此之后，他便留在了云客来。
　　杨鹏含泪笑着：“小姐，你知道吗？叶逢秋从小就挨欺负，慢慢地，他学会了打架，三四个同龄的孩子都打不过他。人家家长来找，叶老四打他，他也一声不吭，眼神倔强地望着所有人。”
　　“他和董华婉真的很快乐，那段回忆刻骨铭心。他是一个孤儿，从小与叶老四相依为命。叶老四走了，董华婉出现在他身边，给他重生。后来董华婉也永远离开了，他没有了任何追求，或许死亡是一种解脱。”杨鹏长舒了一口气，说完这些，他终于得到了释放。
　　“小姐，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开始相信命运，相信缘分，相信我在偿还前世的债。所以，我喜欢上了《易经》，喜欢上了佛学。可能也是自欺欺人吧，用宿命论骗自己来换取心中的宁静。否则，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今天。”
　　王倾然呆滞地看着杨鹏。
　　“哇”的一声，倾然哭了。她没想过，杨鹏，或者说叶逢秋竟有如此痛苦的前半生！换做自己，恐怕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杨鹏轻轻将王小姐抱在怀里，温柔地说道：“别哭了，倾然。过去的都过去了。”
　　“秋……”倾然哽咽叫着杨鹏真正的名字。
　　“倾然，还是叫我杨鹏吧！叶逢秋已经死了。”
　　“老公！”倾然竭尽全力地喊出了这两个字，梨花带雨。
　　杨鹏抱着王倾然坐了一夜，聊了一夜，谁都没有一点困意。
　　“倾然，你知道吗？那次你们家的人在云客来闹事，我本不想插手，与一个心死的人何干？却鬼使神差的去帮林依，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你不管那件事，我们就不会相识。”
　　“是啊！想想，走的每一步路可能都是冥冥之中定下来的，这就是缘分。”
　　“以后不许你在我面前提那个林依。”
　　杨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倾然，相比之下，她更适合我。”
　　“你讨厌！你是我老公，谁都抢不走。你说过，毕业就结婚。”
　　“倾然，那天，你太任性了。“
　　倾然自然知道杨鹏说的是什么，一阵羞涩，声音极小说道：“你提这件事干什么。”
　　“我出身卑微，与你相识本就是因缘巧合。若是娶你，不知要背负多少指指点点。”
　　“你为什么总这么说？”
　　“倾然，我们身世差距太大，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连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用什么娶你？”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想嫁给你！”倾然紧紧抱着杨鹏，可能是过于激动，浑身瑟瑟发抖：“我害怕失去你。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王小姐向杨鹏脖子上吹着热气，不断挑逗着他的神经。
　　“你为什么会爱上我？”杨鹏问倾然。
　　“你说过的，这是缘分。唉，没办法，可能上辈子欠你的吧，还不清的债，只能以身相许了。”说罢，倾然“咯咯”笑着。
　　次日，三爷不放心女儿，打电话催促二人快些回 G省。即将离开的时候，杨鹏看了一眼小山村，好似一下子卸掉了不少包袱，整个人显得精神许多。
　　回到G省，现代化大都市和无名小山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是年轻人都喜欢走向大城市的原因，哪怕在那里过得并不愉快，却有着特殊的魅力，令人神往。
　　王三算是从心底接受了杨鹏这个女婿，不过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这么想，比如刘珮雅。
　　“倾然，你真想嫁给那个穷小子？”
　　“对呀，我爱他。”
　　“倾然，姐姐是过来人，走过的路比你长。你听姐姐一句，嫁给他不是好事，爱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难道爱情就是为了钱嫁给一个大自己几十岁的人吗？”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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