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小溪》蓝草西

66、 纽约2

　　她说的不错，施婷婷此时就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为了赶制报告，她两天没有合眼了，今天更是滴水未进，此时心情特别复杂。一是觉得自己拼尽了全力还没办法让经理满意，心里既有自责又有失望；二是心里开始盘算要怎么样修改报告，才能让经理刮目相看。
　　她端着一杯黑咖啡，想得出了神，突然发现面前被推过来一小盘精致的甜点，甜点被做成了三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粉嫩粉嫩的。她抬头一看，吃了一惊。
　　“Martin？！”
　　“婷婷？！”Martin似乎也有点吃惊，“好巧啊！这是一场美丽的偶遇！”
　　“好几个月不见，你的中文怎么这么好了？”
　　“都是为了你。”Martin半开玩笑地冲施婷婷眨了眨眼，拉开施婷婷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施婷婷虽有再见故友的喜悦，可又想起来何致远对Martin十分介意，便生硬地别过头去，不理他了。
　　Martin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便恢复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实习啊。就在这旁边的金融公司上班。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婷婷你忘了，我是‘扭腰’人。”
　　这一说就把施婷婷给逗笑了。“不是‘扭腰’，是‘纽约’，‘纽约’！”
　　“‘扭腰’和‘纽约’不是听起来差不多吗？”Martin歪着脑袋做了个无辜状。
　　施婷婷抿着嘴笑得更厉害了，“‘扭腰’是一种广播体操里的动作，像这样。”说着她便把腰一扭，歪歪扭扭做了一个示范。
　　Martin看着施婷婷笑容里的纯真，不觉心跟着动了一动，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在纽约这快两个月的时间，大多时间都是在公司格子间里的电脑前度过的，本来就枯燥，再加上经理对她的态度，心中本就烦闷。现在偶遇故友，心里不觉一暖，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施婷婷便和Martin多聊了一会儿，俩人相谈甚欢。
　　聊了也不知道多久，一看表，已经下午快两点了，施婷婷匆忙收拾了东西，说得要回去上班了。
　　“婷婷，你刚才不是说工作中遇到一个难题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
　　施婷婷一想，她很相信自己报告的质量是没有问题的，现在问题的症结在于，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最重要的信息表达出来。这方面自己不擅长，可Martin是本土人，他也说家里有人在做金融，多少都会懂点，也许真能帮上她的忙。可又想到何致远，心里便有些犹豫。
　　Martin看出了施婷婷的心思，便主动邀约，“今天晚上10点，你下班，我们还在这个咖啡厅。我们只聊工作，不谈别的。怎么样？”
　　施婷婷想了一想，咬了咬嘴唇，狠了狠心，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转身离开了。
　　Martin欣喜若狂，和过来收杯子盘子的waiter来了个击掌。
　　“Is she the girl you were talking about”Waiter问。
　　“Yeah! She is the one.”
　　施婷婷慌慌张张跑回了自己的格子间，两个同期的实习生听闻早晨经理臭骂了一顿施婷婷，便同情地过来看着她，安慰安慰。
　　“老妖婆又难为你了？”
　　“婷婷，别放在心上，我们都相信你的实力的。到时候实习一结束，立马拍拍屁股走人，有了这段实习，还怕找不到工作吗？”
　　施婷婷只是苦笑，也不发一言。
　　几个人又围着施婷婷有的没的说了一通，突然有人小吼了一句：“哎呦呦，你们快看啊，这老妖婆今天是摊上什么好事儿了，居然笑滋滋的。”
　　抬头一看，基金经理果真喜上眉梢，笑吟吟拿着手机坐在办公室里。
　　经理手机上一条短信，来自Martin：“妈，能不能对你未来的儿媳妇儿好点？”
　　经理打了条短信回复：“能不能做我未来的儿媳妇，你说了不算，还得看她。”
　　两个实习生看得都呆住了，连坐在旁边的几个正式工也看呆了。据施婷婷对面的墨西哥小哥说，这副光景，自打进了公司都没见到过，原来经理笑起来是这么美的。
　　施婷婷正愁着如何修改报告，可没工夫和他们一起八卦。埋下头，皱了皱眉头，就要开始拼命工作了起来。
　　施婷婷仔细研究琢磨了一个下午，她把公司公共硬盘上历年大大小小的研究报告都看了个遍，才总算有了一点思绪，她打开了自己的报告，写写停停，删删减减。不知不觉中已经晚上10点了，抬头看看办公室里，人已经走尽了，只有经理的办公室还开着灯。她想起来和Martin的邀约，便简单收拾了东西，带着电脑走下楼去。
　　晚上10点纽约的街头，放佛比白天更加有生命力，大大小小的店铺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群，不远处的酒吧里传来饮食男女的嬉笑怒骂声，还有那醇香的红葡萄酒味儿，让人心醉。
　　施婷婷来到咖啡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Martin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对她招了招手。她走了过去坐好，Martin早已经点了一壶咖啡，笑吟吟地盯着她看。施婷婷虽说心思不在Martin身上，可被人这么热情奔放、毫不掩饰喜爱之情地盯着，她本身脸皮又薄，脸上便起了一片红晕。
　　Martin看在眼里，心头更多了几分喜欢，便眼睛都不带眨地死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只咧着嘴笑。施婷婷实在是被这气氛憋得尴尬极了，便说这么晚还要麻烦Martin真是不好意思，她去买些吃的来给Martin果腹。Martin喜滋滋地起身，示意施婷婷不要动。
　　“吃的我早点好了。‘扭腰’，哦不，‘纽约’是我家乡。这个店里的waiter是我buddy，什么好吃我最知道。我去拿，你做好。”
　　Martin起身离开，施婷婷才舒了口气。想想国内的男生都比较含蓄，从小到大好像还没有被人这么看过，就算是何致远，也都没有如此直白热烈地看过她。她脑袋上涔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拿手轻轻擦了干净，深吸了几口气，提醒自己今天晚上只是为了工作、只是为了工作，内疚感便减轻了一些。
　　等Martin再走回来的时候，施婷婷已经打开电脑，把自己的笔记和报告堆满了桌子。Martin看着施婷婷的背影，一头顺直黑发，身材窈窕，从侧面看，她的睫毛又长又翘，鼻子有好看的翘起来的弧度，两颊还有模糊的小斑点，Martin便觉得她可爱极了，看得也有些发呆。不觉之中拿出手机，照下了这宝贵的一刻。
　　俩人坐好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寒暄了几句，便开始探讨起正经的工作问题来。
　　Martin说金融界里面的人工作压力都大，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所以一定要言简意赅，一句话能讲明白的事情，切莫用十句话。而且交流的时候要说重点，切不可说东说西浪费人时间。
　　干金融的人一向对数字最为敏感，能用数字和表格表达的东西，尽量不要用文字。金融界讲求的是用历史数据和当下事件来预估未来的走向，因此说数据也要把重点放在预测上，而不是过去发生了什么。
　　在口头报告之前，一定要仔细检查数据的准确性，因为所有的预判和决定都是以调查报告中数据准确为前提，没有人会有时间再去查对数据的真伪。但如果事后发现因为数据错误导致决策失误，那在业界里基本上这个人的reputation就臭掉了。
　　施婷婷突然发现，这个在学校里似乎头脑并不太灵光的Martin，似乎倒是对工作上的人情世故和沟通方法颇有心得。往常都是她给他讲数学问题，今天听他头头是道讲了许多金融公司里的工作方法和生存之道，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话不必多说，她拿出来写好的报告给Martin看，Martin看后赞不绝口，说这是一份信息丰富，逻辑清晰，有理有据且非常有想法的报告，只不过现在要用更好的一个方式表现出来。
　　Martin提议用presentation的方式，把大部分文字省略掉，只从report里找出最关键的中心思想，围绕这个中心，用数据和图表的方式做延展。再把大多数附加信息和支持的数据罗列到最后的副文里，这样如果听者有心，问到了相关的问题，施婷婷可以再做解读。施婷婷觉得这个方法极好，便依照Martin的方法，开始制作PPT。Martin也不闲着，从网上找了很多相关课题的presentation和书面报告，一张一张帮施婷婷修改slide的内容。
　　忙活了一夜，当施婷婷终于制作好了PPT，并且口头给Martin演练了几遍之后，太阳升出来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子照进来，透过玻璃杯折射出一丝一缕的五彩光线，好看至极，施婷婷被那光线刺了眼睛，一时之间睁不开眼。她好好揉了一揉眼睛，再看看表，已经早上5点半了。她看了看Martin，俩人相视一笑。
　　有了这一个晚上的革命友情，施婷婷和Martin似乎多了一些默契。
　　“Martin，谢谢你。”
　　“婷婷，加油，你一定没问题的。”
　　施婷婷感激地点了点头。
　　“如果今天presentation成功，晚上你要请我吃饭。”
　　“没问题。一定！”
　　“还在这家咖啡厅，我等你。”Martin露出了他阳光灿烂的笑容，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便懒懒散散地走出了门。
　　施婷婷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也抱着电脑走了出来。她租住的公寓就在几个block之外的街角。她回到家梳洗打扮，换了身衣服，又在家里重新演练了一番，便走出了家门。
　　走进公司的时候刚刚早上7点，楼里面静悄悄的，大多数人还都在赶往公司的路上堵着，只有经理的办公室传来了陆陆续续的打字声音。
　　天道酬勤，已经是金牌经理人了还能如此刻苦，怪不得能在华尔街最大的金融公司几十年屹立不倒。施婷婷对经理其实是充满了敬佩之情的，更视她为自己的role model。
　　整理了一下思绪，鼓足勇气走到了经理的办公室，轻轻敲了几下门。经理停下手里的活儿，诧异地看着施婷婷。
　　“经理，能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吗？昨天的问题，我又有了新的思路。”
　　经理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往椅背上一靠，示意施婷婷进来。“好，就给你五分钟。”
　　施婷婷把昨天彻夜赶出来的presentation打印版递到了经理跟前，深呼了一口气，便按照和Martin演练的思路娓娓道来。人都说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只有一天的时间，不但报告的思路更加清晰准确，连口头表述的能力都上了一个档次，看来这个小姑娘的潜力不可估量啊。
　　基金经理沉默良久，嘴角才露出来一丝丝的笑容。“完美！下午各组碰头会，你和我一起去，会上再做一次报告。”
　　施婷婷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她没想到一向苛刻的经理怎么会对自己的这次报告评价如此之高，不由得心中一阵欢喜，对Martin也更加感激了一些。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被生生地虐了快两个月，辛苦了两个月，有过失落，有过泪水，有过对自己的怀疑，可是今天经理的一句“完美”，这些就都值了！
　　她想立刻给Martin报告这个好消息，可是又想到经理说下午碰头会让自己做一个10分钟的报告，便想抓紧时间再把presentation改一改。会议上都是各个组的头儿，估计问的问题也会更多一些，她需要把数据再熟悉熟悉，各个部分的背景知识也需要再加强了解一下。
　　忙忙碌碌了一天，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好在碰头会上施婷婷的报告十分圆满，各个组长也都对她是赞不绝口 。
　　会议之后公司上上下下一提到施婷婷，便也知道是那么一号人物了。好些人特意绕到施婷婷的楼层打水，好一览其芳华，见到她出落地如此清纯美丽，便更是一传十、十传百说施婷婷是个才貌双全、不可多得的美人儿，来参观的人便更多了。楼层里挤满了人，搞得施婷婷自己一头雾水。
　　几个平常走得比较近的实习生凑到施婷婷的格子间里来。
　　“婷婷，你这一下可是出了名了。公司茶水间里现在聊的最多的就是你了。”
　　“是啊，他们都说公司这么多年了，终于等来了一个奇才。”
　　“哎，好羡慕你啊。估计咱们这一拨人，你转正的可能性最大了。”
　　“婷婷啊，我们组的意大利帅哥找我要你的电话，我可以给他吗？”
　　她们还在叽叽喳喳，可施婷婷却没时间听她们八卦。这一战成名当然还要靠基金经理的提拔，如果没有经理的提携，她哪里有在高层会议上作报告的机会。
　　看来她想得不错，经理虽然待人多苛责，可是却是个爱才之人。现在经理对她更是寄予了厚望，布置了下一个课题。她得抓紧时间在实习结束之前把这个项目报告做出来。
　　刚打开电脑想要继续工作，却猛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找旁边的英国帅哥借了根手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三天没开机，也三天没联系何致远了，这会儿他可能要急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