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自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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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一到花厅，看到的就是一张怒气勃发的脸。她暗忖自己何德何能，尽然能把从小便喜形不于色的璟和气成如今这幅模样。
璟和见她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门口，面色古怪地盯着他瞧，面色便更难看了几分。
“殿下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我……这……多日不见，睿成王这一向可好？”长安神色尴尬，呐呐道。
“你说呢？”璟和一个冷眼扫了过来。
长安讪讪然地住了嘴。
“自污！”璟和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中却闪动着惊痛和不可思议，“你何至于此！”
她原该是被帝后娇宠在掌心的明珠，恣意妄为，无所顾忌！如今却隐忍至此！若是帝后和明.慧太子在天有灵，该会多么伤心！
何至于此？跟霁月何其相似的一问！原来连他都看出来了！长安收起了脸上故作的笑意，认真地看着他道：“你心里又何尝不明白！”
在长安沉静的目光之下，璟和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苦笑了一下。他何尝不知道如今的形势之下，长安这么做，无论于她还是于国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只是私心里还是觉得不忍。不忍心看着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牺牲至此。
长安微微转过头，那双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清澈眼眸轻轻落在璟和身上，又仿佛越过他，有些悠远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你当知道的，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了！”
璟和闻言，更觉得苦涩难言：“你别这么说，听得我心里发慌。”
长安对着他笑了笑，眼神亮得惊人：“你放心吧，我好得很！我必须得活得好好的！好好地等着河山收复的那一日，好好地看着承儿入主中原君临天下……至于名声、尊荣，实不必看得太重，否则就是负累了……璟和，能够名留青史固然是好，但古往今来能够千秋留名的又有几人？活得从心些反而自在！”
璟和凝视着长安，一向能言善道的他竟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继续劝阻好，还是松口赞成好。良久，他轻叹了口气：”你要心里真的自在才好！”
长安垂下眼眸，掩下了情绪，心里却是暖的。如今的她，珍视这样的温暖，却也畏惧这样的温暖，那是会摧垮意志的暄阳，让人变得软弱。
“你不需要永远活得那么清醒，累了就放下，其实没有人有立场怪你！”
长安轻扯了下嘴角：“你知道的，我曾经并不是没有放下过，也曾经不那么‘清醒’过，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明白，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岁月静好，才是假象！我们要不起也得不到！何必非要水中捞月，自己骗着自己玩！”
璟和被长安的一番话说愣了神，良久才释然地笑了：“你说得对，是我拘泥了。你总是比谁都通透！”
“你跟我说句实话，今日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男子究竟是谁？”解了心中的忧虑，璟和终于想起来打听那个闹了满城风雨的主角。
长安挑眉道：“你猜猜看呢，以你的本事不该猜不到的。”
“还合该是我认识的？”璟和此时也有心情和长安说笑了。他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这样风姿的人，若是见过，不该忘记的！”
长安也不催他，拿着茶杯，一边轻轻吹着，一边撇着茶沫。
璟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细细想来，他倒是很有几分当年的怀止的风采！”
长安噗嗤一声笑开了：“你说的不错，但是顺序却反了！应该是当年的怀止很有几分他的风采！”
被长安这么一提醒，璟和立刻恍然大悟：“他是鬼谷中人？”
长安点了点头：“他是真正的鬼谷传人，算是我的授业恩师。他叫霁月。”
璟和闻言，神色间有些兴奋：“这么说来，比你还要厉害？”
“我的本事尚不及他万一！”
“鬼谷中人入世了？他有意襄助我们吗？若是如此，我朝收复河山的日子可期矣！”
激动中的璟和并未注意到长安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欣喜，甚至隐含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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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在南朝的出现如同昙花一现，惊艳了一室之后，又如同消失了一般悄无声息，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大长公主收藏在后院的珍玩。但他的身份在南朝身份最高的几人中间，并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霁月当真是把高人的架势摆出了十成十，连皇帝召见都不理睬，全然把长安的公主府当成了另外一个鬼谷，甚是自得其乐。
而与他同府而居的长安，却完全是另外一种生活状态了。除了每隔几个月雷打不通的去一次淮南之外，其余的日子，每日起床后便进宫参朝议事，回府后又忙着接见上门问策的臣工，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霁月当时说是下山来帮她，却一直没什么动作。长安也不管他，任他逍遥自在。只在闲下来的时候，找他喝喝茶叙叙话，却半句不涉朝政。承儿、璟和曾几度话里话外暗示想要霁月入仕，也总是被她顾左右而言他地岔开话题。也许在长安的心里对当年的那个禁忌始终是有所忌讳的。
长安辈分高、身份贵重。御赐的公主府规格极高，甚至要远远大过、奢华过亲王府，其中山水楼台、殿阁水榭一样不少，宛若是一座宫外之宫。而此时的长安，也已不复几年前的隐退状态，高调频繁地出现在朝堂之上。长安积威日盛，虽不会有人敢眀里非议牝鸡司晨、臣强主弱什么的，但这样下去却迟早会成祸患。
这便是长安“自污”的真正原因。她早以预见到了将来可能会发生的动乱，试图以此来绝了自己将来可能对皇帝、对朝廷形成的威胁。也算是深谋远虑、用心良苦了。
正因为如此，霁月、璟和即使私心里再反对，却到底也没有阻止她。他们其实心里都明白，她这么做非但没错，还高明至极。南朝初兴，实在经不起半点波澜了。而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的长安，也需要给自己在未来，留出一条退路来。
公主府的浮岛是全府景致最好的地方，当真如同一个独立的小岛那样漂浮于于府里内湖的中央。如今霁月便住在这个湖中之岛上。虽也身在公主府，却独特的仿佛自称一界。
江南的初冬，午后的天气是极为舒服的。霁月脸上盖着一片荷叶，晒着暖阳闭眼躺在小舟之中，任其在湖中随意地飘荡。
忽然觉得小舟轻撞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他懒懒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女子亭亭立于旁边的小舟上，正含笑看着他。一身火红耀眼的宫装逆着阳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那洒脱出尘的姿态却一如当年那个一身白衣恣意在山间的少女，与她华贵的穿着着实格格不入。
看到对方睁开了眼打量她，长安倒是笑了：“泛不系之舟，先生果然是雅人，在我府上这样的人间至俗之地，也能做出这样的雅事！”
霁月不理她的打趣，再次瞥了一眼她的装扮：“有事？你这是一出宫就来找我了吧？这一身也不嫌沉。”
长安轩眉而笑：“这不才另外乘了只小舟，就怕太沉了带累了先生，同我一起连人带舟的翻了。”
霁月勾了勾嘴角，轻哼了一声：“心情不错啊！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长安也学着霁月的样子，双手枕着头，仰面躺在了小舟之上。
久到霁月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耳边却幽幽然地响起了一声轻叹。
“我原本以为南方还能再安逸几年的。这几年朝廷一直都在休养民生，南方底子薄，发展却迅猛，这样下去，也许过不了多久，南方就能跟中原一较高下了！只可惜现在看来，慕容氏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霁月诧异地看了一眼长安，这是这么久以来，长安第一次主动跟他聊起朝政。
“边界又不安定了？”
长安点了点头，嗤笑道：“鲜卑蛮夷如今日日醉生梦死，靠着一日高过一日的苛捐杂税维持着贵族奢靡的生活，百姓早已不堪重负。他们连抢掠的老本行都重新干起来了，可见如今情况有多严峻！”
霁月叹息道：“泱泱中原大地，不过几年之间，竟已被蛮夷榨干殆尽！”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怅然，沉默了下来。
“先生以为，若是我们现在跟中原开战，胜负之数如何？”长安突然问道。
霁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何必问我！”
长安轻轻合上眼睛，这几日里，无数人也同样以这个问题来问过她。正如霁月反问的那样，难道她心里没数吗？
不，七寸在哪里，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今日这么来问霁月，未尝不是希望得到另外一种答案。这样她就能心无挂碍、理直气壮地做她该做的事了。
“先生智谋举世无双，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那双充满了乞求和不安，极力地试图想要抓住什么的眼眸，让霁月突然语塞。眼前的长安让他陌生又熟悉，失了一贯的沉静清醒，仿佛又是十年前那个一夕之间家国尽失、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霁月的沉默让长安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
“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长安自嘲地笑了笑：“我亦不知……算了，让我再想想吧！”说着，重新合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自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