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葬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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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里昂庄园的门口空荡荡的，只有惯常的几个人在门口走来走去看着，艾利安到的时候倒是看见了几辆小黑车开过来，却都只在门口停留一下，很快又掉头走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艾利安逮住一个面熟的问。
“迈克呢？”
“老板吩咐的，到葬礼为止都不见客。”
艾利安吃了一惊，“葬礼的时间已经定好了？”
“是的，定好了，古恩默夫先生，整个纽约都已经知道了。”
艾利安低下头沉吟了片刻，“好吧，谢谢你，你叫什么？”
“斯坦，我叫斯坦·霍夫曼，先生。”
“好的，谢谢你，斯坦。好好干吧。”
他压了压帽檐，举步走向庄园里面，园中的落叶看似已有段日子没扫了，厚厚地积在树下，风吹过的时候就翕张开合，因为堆积的太多，甚至不能吹动了。
“院子里不打扫么？”
路过的女佣是生面孔，她狐疑地看了艾利安一眼，迟疑着回答，“先生说太吵闹了。”
“好吧，谢谢你。”
“先生，最近柯里昂庄园不见客……”
“我知道，我是艾利安·古恩默夫，迈克是我的兄长。”
……
大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艾利安想着迈克恐怕不在，他先到自己房间放行李。
在楼梯口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凯，艾利安是知道的，在维托还在的这段时间里，迈克带着凯并不常住在柯里昂庄园，维托喜欢孙辈们，但他更喜欢他们偶尔来与他亲近，尤其是最后的那段时间。
“也许他已经有所预感了，他大概知道哪一天就是那一天。”后来迈克这样对艾利安说。
“上午好，凯。”
“上午好，艾利安，我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快，瞧我，都没有收拾一下家里呢。”她有些局促地看了看空寂的客厅，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艾利安抱了抱这个显然有些思虑过度的女人，“是我没有事先通知，凯，这不是你的错，你该去好好休息一下。”
“我很抱歉，艾利安。”她的脸上笼着一些忧愁的神情，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悲伤。
但艾利安知道，她的悲伤多半不是为了维托，而更多是为了迈克，毕竟维托对她来说更多是一个威严的大家长，而且是一个黑手党头目，一个沾满鲜血的，心机深沉的形象，她对这个“父亲”谈不上好感的。但她的悲伤为了维托或者为了迈克的部分也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虽然不乏普通女性狭窄视野里那些条条框框的迷信和坚持，但是这部分的东西又使艾利安同情她，怜悯她，而且就作为迈克的妻子和他儿子的母亲来说，艾利安也给她这份自己的尊敬和爱护。
“迈克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她强打精神对艾利安说话的时候，迈克出现了。
他从楼上走下来，站在离他们几个台阶的位置，扶着扶手，有些居高临下地，语气照旧是安静地。
“欢迎回来，艾利安，上来吧。”说完，他率先转身上楼了。
凯不由得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艾利安，斟酌着开口。
“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艾利安你……”
艾利安对她安慰式地笑笑，“没事的，凯，我知道了，谢谢你。”
还是那个办公室，门没有关上，虚掩着，艾利安推开来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声响，那个人没有坐在靠背椅上，而是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指尖燃着一点火光。
房间里的灯光还是旧时的灯光，窗户都关着，淡淡的苦涩气息充塞室内。
那个人坐在那里，侧脸在阴影里，眼眶下的青色很重，显然是瘦了些，而且估计最近没有睡过几个安稳觉。
“少抽点烟，”艾利安在他身侧坐下，伸手去抽那根烟。
没有抽动，迈克捏的很紧。
艾利安再使了使力，手指头松开了，他把烟抽出来，在烟灰缸里摁熄了。
迈克没有说话。
艾利安继续慢悠悠地说，“虽然他从来不提——剥夺一个意大利人抽烟的权利好像是很不道德，但是他不喜欢你抽烟，迈克。”他止住了话头。
有那么十分钟二十分钟的，没有人说话，艾利安给自己倒酒，一杯接一杯的喝。
良久，一句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喃喃响起。
“我知道，我知道的。”那个在这几年里穿上三件套西装，坐在黑车或者长桌后面面无表情，看起来似乎永远警戒着，不可撼动又不可一世的人，此刻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他将脸埋在手掌间，深深地低下头去。
艾利安将他的头抱住，倒了一杯酒，轻轻地吻他的头发。
“迈克，来，喝一杯吧，我在这儿呢。”
那个人缓缓地抬起头来，接过酒杯，仰脖将酒液灌入喉咙中。
艾利安凝视着他，那眼角的晶莹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他们两个人都是无力的，也不会去提什么“如果”的事情，又或者做什么祈祷，艾利安所能做的就是一杯杯的给他倒酒，而迈克一杯杯地喝。
这瓶酒在这里也被放了几日了，它等待的不是现在，又是何时呢？
迈克的酒量谈不上很好，艾利安只好事后将他送到他的卧室，在他吐过一波后做了些简单的清理便将他安顿到了床上。
掖了掖被角，艾利安直起身来，看着床上熟睡中仍然紧紧皱着眉头的人，闭上眼睛，任由那滴藏了许久的眼泪流出来，然后抬手擦干。
这是他有知以来第三次为人流泪。
维托，你有个好儿子。
父亲，我会永远怀念你。
他退出去，关上了卧室的门，走下楼去。
客厅的窗帘被重新打开了，艾利安吩咐女仆去打扫院子，然后自己走到了厨房。
凯正在里面忙活。
艾利安冲她笑笑，“迈克睡下了，虽然他醒来的时候恐怕不会太好受。”
“那也好，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谢谢你，艾利安，你要是不回来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凯听了倒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艾利安观察着她，她显然也受了丈夫的波及，但没有为此发什么怨言。
艾利安走进厨房里，打开锅盖，里面煮着蘑菇汤。
“家里还有牛奶吗？凯。”
“还有一些，不过那是安东尼的儿童牛奶，营养师说……”
“好的，凯，我知道了，我去城里买一些牛奶回来，你需要我买什么东西吗？”
“不，没什么缺的……嗯，或许方便的话你能带一点牛肉吗？还有苹果之类的，迈克爱吃。”
“好的，我很快就回来。”
艾利安拿了帽子和外套，走到庄园门口，请那位斯坦安排了一辆车，他先去的地方并不是市场，而是教堂。
确切的说，是维托停灵的教堂。
“停灵”，艾利安坐在车上想，这个词很好，好像死人的灵魂真的还停放在那里似的。
不过，如果去向是地狱的话，或许还是暂时停留一下为好，毕竟还需要去疏通道路。
但维托是为什么呢？他应该要升入天堂的。
他是个好人。
艾利安去教堂主要是为了默哀，此外则是因为柯里昂家的老太太也在那里。
她是个虔诚的教徒，而且深爱她的丈夫，在这件事情上，理所当然是最悲伤的几人之一。
教堂外面也有些人在巡逻，其中不乏穿着警服的人，艾利安进去的时候受到了阻拦，好在送他来的司机似乎是个熟面孔。
神父带着艾利安进去了，他在教堂里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又走出来，依旧是由那位神父送出来的，他的神情却比来时恭敬多了。
艾利安坐上等在门口的车。
“去玛丽市场，鲍勃。”
车在路上开的时候艾利安突然又问，“那个神父是从哪里来的？”
司机很快回答，“他是临时的，先生，他是我们的人。”
“哦。”艾利安不说话了。
窗外纽约的风景和他去拉斯维加斯的时候相比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街道是眼熟的，街上的人反正都是陌生的面孔，毕竟纽约是个大城市啊。艾利安想。
今天是周日，而且时近正午，玛丽市场里闹哄哄的。
“请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大约半小时。”
“好的，先生，我把车停在前面那栋楼的楼下。喏，就是那个蓝色邮筒的旁边。”
艾利安看了一眼他说的位置，点点头，走进了市场里面。
半小时后他坐上车子，
“直接回庄园么先生？”
艾利安想了想，“我记得唐人街不远，去一趟唐人街吧。”
“好的，先生。”
回到庄园的时候迈克还没有醒，凯上楼看了说他睡得很沉。
艾利安把自己带回来的大袋小袋东西归类放好，然后拿出一个小瓮来往里面添从唐人街买来的药材，将它放到炉子上慢慢地煨着。
“这是什么，艾利安。”
“药材，中药。这比浓茶的解酒效果要好，也有安神作用，凯，等一下你也得喝一碗。”
凯耸了耸肩，她可从没见过这玩意儿。
“安东尼呢？”
“他在院子里玩呢。”
“有人陪着他吗？”
“有。”
艾利安想问，信得过么？但他没有张开嘴。
“帮我看一下炉子，凯，谢谢。”
他走到床边看了看院子，是那个斯坦在那里看着，院子里有一块小小的田地，安东尼撅着屁股在那里用小铲子挖土。
维托也是在那里倒下的，艾利安知道。
他走回去。“去休息吧，凯，炉子我来看着就好，你也已经很累了。”
“好的，好的，谢谢你，艾利安。”她解下围裙，“我去把安东尼带进屋子里来。”
她转身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艾利安，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是给你的。”
“谁送来的？”
“我不知道，但信封上写着‘布鲁诺’。”
她把一张薄薄的信封递过来。
艾利安伸手接过放在旁边的案台上，“好吧，我知道了，凯。”
她有些担心地瞅着信封，“又出了什么事吗？需要叫醒迈克吗？”
“不，不，不必担心。只是私人信件罢了。”艾利安看着炉子下面的火焰，笑笑。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葬礼（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