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踏月桥结怨 ...
-
蔺出尘正午时回到了宫里,去禁军苑销假点腰牌。当接过腰牌时他却愣了愣,“这……这莫不是给错了,我拿的是玄明宫錾金牌才对。”
“没有错,早上玄明宫的喜公公过来传旨,说给您这明珠牙牌。”
持明珠牙牌者,出入无禁。
蔺出尘想不通肖承祚这又是哪一出,只好点头。
值班的人却向他贺喜,“您节节高升,可不要忘记禁军苑里的弟兄才好。”
“那是自然。”他囫囵应下,心却已经飘到了别处。
他几乎是小跑着去了玄明宫,迫不及待要告诉那个人,他喜欢他,他不怕千刀万剐。
“哟,蔺主子来得不巧,陛下正在睡午觉。”喜公公拿着一柄拂尘站在宫门前,一见着蔺出尘就如此说道。
蔺出尘奇怪他怎么好像是等着自己一样,却又自心底里泛起一阵失落。他以为肖承祚会等着他回来的,即便不等着,也不该就这样睡过去。
可现实就是这般,他只好苦笑着往回走,垂头丧气得连外人都看得出来。
“但陛下留了口信,说让您酉正去御花园踏月桥上等着。”
此话一出,蔺出尘脸上的神情就好像梅雨天乍晴一般灿烂起来。他勾起嘴角一笑,飞快地答应下了。
然后又转身如来时一般,小跑着走了。
喜公公见他走远了,忙进宫门去,在前殿恭恭敬敬地说,“陛下,蔺主子来过了。”
那龙榻上的人分明没睡,闻言就精神起来,“他是怎么来的?”
“一路小跑着来的。”喜公公对这主子也是没了办法,苦笑着答道。
“哦……”肖承祚沉吟着,可脸上分明已经要笑出花来,“你怎么跟他说的?”
“照您吩咐的,说您在睡午觉。”
“然后呢?”
“蔺主子想是失落了一阵,但当听说酉正去踏月桥时又欢喜起来。”
“他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肖承祚摇头说道,却不知,他这爱捉弄人的性格何尝不像个小孩?
蔺出尘回到禁军苑是坐立不宁,漆夜的假休到初七,这一个人的房间空空荡荡。穷极无聊便不免要胡思乱想。
陛下去踏月桥做什么?
他若是有话想对我说,又究竟要说什么?
猜不透,索性早点去那里等着。
于是换上一身朱红色洒金袍子,拿金簪绾了头发,从东福门过长宁宫进连祥门就到了踏月桥。
严冬肃杀,百花凋敝。
这御花园里也是一片萧条,但见那枯枝寒鸦,碧潭瘦石,稀疏落在花园里。天是灰白的一片,连着地上还未融化的白雪,颜色俱是素淡无华。
在这样一片味如嚼蜡的风景里,蔺出尘穿一袭红衣,眉眼如画。他站在桥头,寒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袖,鲜明得胜过春日里所有的花。他望着湖水出神,这储云湖上的雾气散尽了,留下浓绿的明镜似的水面。蔺出尘忽然就后悔了,这寂静花园,旷然无人,比在那禁军苑的房间里难熬数十倍。
——
“冯贤妃到!”
猛听得呼声,蔺出尘吓了一跳。他连忙给那女人行礼,可还是晚了一步。
冯云珠穿着孔雀色华服,簪一支珍珠步摇,扶着巧碧走了过来。她冷笑,阴阳怪气,“我当是谁?原来是玄明宫的蔺侍卫。”
“娘娘记得小人,是小人的荣幸。”蔺出尘虽这样说着,却只觉得那一身脂粉气呛得他难以呼吸。
“哼,你少在本宫面前避重就轻!”冯云珠她等了许久,终于有这么一个机会修理蔺出尘,哪里会善罢甘休,“你是玄明宫的侍卫,怎么跑到这御花园来了?可知道,这擅闯御花园也是死罪。”
她说死罪二字的时候,咬牙切齿,就真好像恨不得将蔺出尘生吞活剥了。
蔺出尘只在心底里暗笑道,“肖承祚后宫里有这样一只母老虎,怪不得不乐意去了。”
可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陛下今日赐了小人无禁牙牌,好方便小人在宫里行走。”
“好,好……”冯云珠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却又刻薄道,“但你不给本宫行礼又作何解释?”
“小人……”蔺出尘一顿,知道这冯云珠是存心要和自己过不去,但他在宫里无依无靠,只好服软,“小人想事情出了神,还望冯贤妃海涵。”
“海涵?”冯云珠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本宫要是偏不海涵呢?”
“这……”蔺出尘哑了声。
“你要是不海涵,那朕原谅他还不行么?”肖承祚幽幽道,他出玄明宫来这踏月桥上赴约,正看见冯云珠飞扬跋扈地欺负蔺出尘。
冯云珠一见肖承祚就白了脸色,“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冯贤妃不给朕行礼又作何解释?”肖承祚背着手,故意学着她的语气。
“臣妾,臣妾是跟蔺侍卫闹着玩的……”冯云珠又换回了那副又娇又甜的嘴脸,装作一无所知。但就连蔺出尘都看得见的,她吓得一双手抖个不停。
肖承祚忽然觉得很痛快,他早就厌烦了冯云珠那恃宠而骄、唯我独尊的样子。今天正好趁机敲打一番,免得她真当自己是后宫正主了。
肖承祚的目的显然达到了。
冯云珠找个借口飞也似地逃了,并且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偃旗息鼓,不敢出来兴风作浪。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前肖承祚趁冯云珠走远,连忙扶起了蔺出尘,他皱眉:“朕的错,不该要你来这踏月桥的。”
蔺出尘闻言一怔,他没料到肖承祚会和自己道歉,“臣,臣不敢。”
肖承祚不再管眼前这个人烧红了脸拼命解释,拉起他的手,到了储云湖边的清风水榭。
湖边系着一艘窄窄的小船,船上架着一支篙。
肖承祚跳上船,把蔺出尘也扶上来,自顾自拿起了篙竿。
“陛下,这等事,还是由臣代劳!”蔺出尘慌了神,他在怎么得势也绝不敢让帝王给自己撑船。
肖承祚却一脸满不在乎,“怎么,怕朕把船撑翻了?”
“臣不敢。”
肖承祚大笑起来,心想这个人紧张的时候还真是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他回头看着蔺出尘,那个人被一袭红衣衬得越发俊俏,不禁叹道:“你穿红衣很好看。”
“皇上谬赞。”
“但是你还是把这红袍子收起来算了,以后别在人前穿。”
“为何?”蔺出尘一怔,前脚还夸好看,后脚怎么就不让人穿了。
肖承祚笑而不语。他驾着船,看着湖上夕阳西下,明月东升,忽然产生了一种近乎安宁的幸福感。
蔺出尘看肖承祚不说话,也默不作声。湖上升起了水雾,天空里闪烁的星子倒映在水里,就真好像这湖中的水是一片云。
四下无人,他不知道肖承祚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他只是忽然在心底里升腾起一个想法:
跟着这个人,即便是刀山火海,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