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不能》暴风熊

6、不像坏人

　　天色蒙蒙亮，赵淑逃了一夜，坐在一块水边的石头上，憔悴不堪。
　　这里是原始的林子，所谓的路，全靠自己用脚底板生踩，路边的小石子、苔藓、软泥，滑腻不堪，还有各种虫蚁和细蛇，时不时吓人一跳，要不是拼着逃生的那股劲儿，她恐怕走不了这么远。
　　她也只是靠着溪水，没进密林，林子里夜鹰惊叫，动物低吼，各种陌生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下格外渗人。
　　她不敢进也不敢多看，生怕里面出来几只绿幽幽的眼睛。她没想到自己是妖狐，已经化形了的妖狐，又有谁敢冒着高阶妖修的威压去找她麻烦，避还来不及，所以她不仅无需怕，还可以嚣张一点。
　　但在此时的赵淑心里，自己只是个人，是个刚上高一的学生，是个没有经历过野外生存也没有任何现代工具辅助的手无寸铁的人类，所有野生的食肉动物几乎都是可怕的。
　　当然，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食人族。
　　赵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一个明显的牙印在手腕的伤口处，倒是不深，也可能当时那小怪物还来不及咬下去。赵淑心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要是咬破了自己，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她胡思乱想了，晨光像赶着上学一样匆匆忙忙打开强光，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大亮。太阳毫不犹豫地跳上高空，而林子里，也跟捅了马蜂窝一样鸡飞狗跳起来。
　　赵淑听得清楚，是那种投石抓鸟，拔树追兽的动静，没有任何掩饰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捕食，该死的熟悉！
　　“啊！”她哀怨地拉长了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这回脚上缠了厚厚的几层布条，她真不习惯脚下敏锐的各种触觉。
　　现在她身上也没几块布能用了，一个跟裹胸似的小背心，一条窄窄的短裙，本来外面有两层白纱，还有一个腰带，不过都被她用了。白纱还有，已经无法遮身，被她围在腰上，还有一个带着铃铛和鸡毛的脚链被她摘下来扔在路边。
　　明媚的阳光给赵淑紧张的世界里增加了一分活力，溪水潺潺，清澈见底，黑色、灰色、银色的小鱼在水底的石缝里穿行。
　　在水光粼粼的溪水中，赵淑无意中一歪头，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确切地说是这幅身体的样子。
　　的确很漂亮，白皙莹润的面庞，春水粼粼的眼睛，秀气的眉峰，高耸的鼻梁和娇嫩的双唇，若分开来看也不过寻常，但放在一起，在这张俏生生的脸上，便显得格外娇美，并不夺目，却干净舒适，轻柔地像一阵微风，在晨光照耀的溪水中静静地流淌。
　　她心中焦虑，又加上受过现代无数美女的视觉轰炸，早就练出一副波澜不惊，所以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匆匆上路。她没有注意，在溪水映照下，最让人欣赏的不仅是那柔美的面庞，还有娇小圆润的肩膀、曲线优美的身材。
　　修长的双腿快速交替，白玉似的胳膊不时张起，保持身体的平衡。就像一只刚刚学会飞行的雏鸟，又像一个林间的精灵，自然而然地带出一股清新和可爱，以及一种轻易便会让人捕捉到手的稚嫩。
　　这种林间带着朝露的花瓣才是最吸引人的。

　　身后的密林逐渐安静下来，不像刚刚那么吵闹，赵淑回头看了看，重重树枝掩映什么也看不见。她又走了一段路，渐渐地路变得狭窄起来，前方听到了哗哗的水声，空气变得更加潮湿，溪水流速也逐渐加快。
　　突然身后一阵树叶的簌簌声，赵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娇小的人影从林中跃出，轻巧地站在水边的石头上，背着阳光，一动不动，幽绿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就像一头夜鹰。
　　她，还是追来了。
　　赵淑攥紧拳头，转身就跑，脚下一团黑影从空中飞速略过，啪地落在自己身前。赵淑突然止住脚步，那小怪物站在自己身前的一块巨石上，隔着两步的距离，定定地看着自己，伸出胳膊。
　　赵淑吓得一缩，却见她将紧握的掌心慢慢舒展，洁白的小手心里，是一串熟悉的铃铛和鸡毛串起来的脚链。
　　赵淑很郁闷，难怪她这么快追上来，原来自己不小心遗落了把柄。
　　那小姑娘向前走了一步，赵淑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那小姑娘瞪大眼睛，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赵淑看着她的动作，突然福至心灵，两手一挡，摆了个拒绝的姿势：“送你了！”
　　赵淑一只手指着她，一只手护着自己，飞快地移动身形，面对着小姑娘绕了个半圆。
　　那只小手果然缩了回去，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好奇，看着赵淑的动作转了转身子。
　　赵淑觉得，这不是看熟人的眼光，也不是看猎物的眼光，而是好像在看一个极其新鲜的玩具。
　　饭后消食？这就很尴尬了，从一个生存必需品一落千丈到一个娱乐的小玩意儿，虽然对方对自己的需求等级降低了，但这丝毫不让人高兴。
　　赵淑倒退着走了几步，见她毫无反应，于是胆子逐渐变大，带着一丝侥幸，转身飞快地跑了起来。
　　身后随即想起一阵脚步声，赵淑回头一看，又惊又怒，那小姑娘竟然追着自己也跑了起来。
　　赵淑一停，她也停，赵淑再跑，她也跑。
　　这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玩了！猫捉老鼠是吧？
　　赵淑速度加快，还没跑几步，眼前豁然开朗，远处茂密的树林，长长的峡谷，一群群飞鸟，一只只走兽，就像一副顶天立地的油画竖立眼前，震撼人心，还自带4D、5D效果，高风吹过，发丝飞扬，但一点也不爽！
　　因为脚下就是悬崖！溪水从这里戛然而止，变成一条巨大透明的宽粉，欢快地溜了下去，末了还溅起功成身就的水花，完全不顾站在悬崖边上追了它一路的人类的感受，不，狐妖的感受。
　　赵淑感到了来自大自然的恶意挤压，那是对弱小者的嘲笑。
　　所以我最恨强权，每个人都应该有生存的权利！
　　赵淑转过身，看着距离她两步远的食人娃娃，摆出了一副看破红尘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傲然风骨。
　　“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那小姑娘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她环视了四周，最后目光落到赵淑身上，看着赵淑的动作，向前两步来到悬崖边，赵淑立刻后退两步，脚下流水哗哗加急几乎要把人冲下去。
　　就在赵淑想要发火时，她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嘴唇微动，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如果她能看得懂唇语，必然知道这女孩跟自己刚才说得话一分不差，但可惜她不懂，而且紧张的心情让她无心分辨。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赵淑皱起眉头。
　　那小姑娘又是张口无声。
　　“哎你的那只小黑鸟呢……啊！救命！”最后一句破碎在半空，赵淑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头朝上背朝下一个不注意就摔了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赵淑心中大喊。
　　她看着空中刺目的白光，看着小姑娘急速探出的手，看着自己跟那小手擦身而过，又看着一团黑影突然跃上半空，挡住那刺目的一片白，赵淑眼中蓦然定格。
　　直到扑通一声，冰凉的潭水淹没自己。
　　她呛了一口，回过神来，来不及换气，匆忙屏住呼吸，肺里像有东西在收缩挤压，而身子却还在下降。
　　那小怪物像鱼一样游过来，赵淑放弃了抵抗，她也无力抵抗，看着她抓住自己的肩膀，搂着自己的脖子，将嘴贴上来。
　　充盈的空气像雨后甘霖，赵淑恍若重生。软软的嘴唇让她无所适从，白生生的小鼻子就在眼前，一双碧绿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带着一丝焦虑和疑惑，却唯独没有一丁点的暴虐和邪佞。
　　这不是坏人的眼睛，赵淑甚至可以看到她那深水一样幽绿的瞳孔，周围是碧绿莹莹，像一块翠玉，又像秀丽的鸟禽，漂亮地动人心扉。
　　潭水哗啦一声，赵淑被她抱着浮出水面，她仰起头，呼了一口气，身边那小姑娘突然又靠过来，赵淑猝不及防，头一偏，被她亲在脸颊上。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赵淑脸一红，不管怎样，在她心里，亲是代表喜欢和亲密的，她无法接受一个这样一个已经不算小了的女孩子突然亲吻，已经不是水下那种特殊情况了。
　　等等，不小了？
　　赵淑转过头，看着对方：“我是不是有了错觉，你好像大了两圈。”
　　那女孩舔了舔嘴唇。
　　“你是真的大了，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还像是小学生，现在一看，你都快小学毕业了吧。”
　　好像一次水下亲吻消除了赵淑对小姑娘的恐惧，赵淑蓦然发现睡醒了的她跟自己的同学并没有什么区别，又加上人家刚刚救了自己，心里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丝熟悉和愧疚。
　　似乎想错了她？
　　“我们先上去，你别抱着我，你先上去。”
　　小姑娘领悟能力惊人，虽然瘦，却机灵，三两下爬上石滩，伸手来拉赵淑，赵淑护着前胸，捏着那一块被水浸湿一个劲儿往下落的裹胸，艰难地爬上了岸。
　　为数不多的两块布料还紧紧地贴在身上，被水一湿，成了透视装，赵淑尴尬地背过身子，一边绞着头发上的水，一边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带衣服啊？”
　　小姑娘顿了顿，动手开始解自己身上被撕得残破不堪的裙子。
　　“等等，不用了！谢谢。”赵淑果断拒绝，你身上也没几块布了！
　　“我等衣服晾干。”赵淑抱着身子缩成一团。
　　小姑娘转了转身子，眼睛一亮，跳进水里捉鱼。
　　唉，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吃，赵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放松，开始不停地说话。
　　“你叫什么，你有没有名字？”
　　“谢谢，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哎，你怎么生吃？没去头啊，哎，鱼鳞，鱼刺……好吧你赢了，你继续吃，不用管我。”
　　“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吧，你不是爱吃肉吗，就叫吃肉，好不好？好？那就这个名儿了。”
　　“吃肉，我衣服干了，咱俩得出去买衣服穿啊，在这样下去，咱俩真的要裸奔了。”
　　“你要背着我？行！你走得比我快，我觉得哈，老人说的话是对的，吃的越多长得越快，你看你吃的比我多，长得就比我快，跑得也比我快。身高也快追上我了，就是比我瘦。”
　　赵淑一会儿说一句，伏在小姑娘的背上，感叹了一下自己虽然高但是不顶用的身子，任由她将自己带进了密林。
　　“我相信你的方向感，对了你到底是什么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姑娘越走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