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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第七章 枝头双燕栖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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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沐青阳便与云华道:“所谓礼尚往来。陛下如此宽待本君,本君自然也要回些心意才行。”便拎着一袋子药草借了借居灶,开始着手干大事。
十几味药材,沐青阳阴着笑,抓苦参、丁香、木通、藿香、白芥子等,再舀一些夜明砂,尤苦参为多,煎熬一壶。又觉这些药材多性寒,便又放了几块生姜进去。也不知这几味药熬作一起是否相克,总之沐青阳觉得大抵上应当是喝不死人的。所谓亲自这档事,沐青阳只负责亲自将药放入药壶,煎药这种重活,只能是相时来做。
汤药煎好,放入汤盅中送到沐青阳手上,只这气味便与苏意那份礼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他颇为满意。便对云华道:“我们不如今日入宫陪一陪陛下,我准备了一份回礼,算是回敬陛下恩泽。”
云华虽满心狐疑,但料沐青阳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便也再未多想,带着沐青阳入了宫。
待二人入殿,苏意见到沐青阳时颇有些意外。云华只觉周身时寒时冷,便讪笑道:“今日入宫青阳君是来谢礼的。”
沐青阳接道:“昨日得陛下隆泽,本君便亲自备了回礼,只恐难表恩谢。”身后宫婢便呈上一只汤盅来。
苏意盯着汤盅道:“青阳君实在客气,云华早先承了青阳君多年照顾,如今又甘为公主府面首为她排闷寻乐,一盅补汤罢了,何必放在心上。”
沐青阳云淡风轻道:“承蒙陛下如此恩泽,哪有不回礼的道理。这盅汤药是本君亲自煎的,陛下不如趁热喝了。且此汤功效比起陛下赏赐的那盅更甚。”
云华忍不住问一句:“什么功效?”
沐青阳一笑,道:“补阳暖肾。”
苏意揭开盅盖的时候,面露不适,但又想好歹在众人面前,便举起汤盅一饮而尽。沐青阳折扇一开掩了半面,只留一双眼睛残着些笑意,直道:“我深知陛下平日阅章辛苦。听闻天鼠粪可以入药,清热明目,主治目赤肿痛,便放了些进去。”
这盅汤药灌下,苏意顿觉舌头发麻,口中已没了什么知觉,胃中却好不安生。再听沐青阳一言,便着实忍不住,起身冲去殿外。一宫婢青着脸回报:“陛下……吐了。”
于是这日云华黑着脸没给沐青阳好颜色。沐青阳觉得委屈,拽了云华一片衣带,道:“你心疼苏意?”
云华闷嗯一声。沐青阳便有些不快道:“也不见你昨日心疼心疼我。”
云华蹙眉道:“你好歹没喝出什么毛病来,你瞧瞧苏意,万一喝出什么毛病……谁来处理朝事……”
于是云华决定让沐青阳好好反思反思,便拿出骨气不与沐青阳说话。
沐青阳自然不肯,要么摆出一副可怜汪汪的模样瞧着她,要么伸过脑袋来在她肩头蹭两下,睡前还要故意在云华面前露一露胸肩大腿,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云华望天叹惋,沐青阳从前好歹是个冷艳美人,待人清淡,处事也总是漫不经心,如今怎么如此幼稚,不知是同小白学的,还是与祁桓那干儿子那里学来的这些。
第二日云华闲来无事正翻看那些画像,沐青阳便又凑上来靠在云华肩头道:“云儿,我这儿痛。”
云华斜睨一眼他,沐青阳便觉有希望,便又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继续道:“要你抱一抱便不痛了。”
云华收回眸子不吭声,沐青阳便又道:“我精文通武,琴棋书画也样样通诣,你还找别的面首做什么。”
虽说决定不与沐青阳说话,但他这般模样,当真不理他,云华觉得还是有些难忍。但初茵是个好初茵,便在这关键时刻出来就她于水火。
只闻初茵上来道:“殿下,宫里的内官将那些面首全送到府上来了,说看画像不如见真人选得容易些。”
云华觉得初茵是个好初茵,沐青阳暗忖苏意不是个好东西。
这些个面首被送至前厅令云华逐个挑选,云华虽未当真有收面首的心思,但颇有兴致,想瞧一瞧这些面首究竟都是个什么模样。沐青阳在一旁面色冷淡,偶飞去几个眼风,却颇有一种谁敢留下便要折磨得谁生不如死的意味。
头一个便是那位簪花公子。簪花公子应是打听了云华的喜好,晓得这位殿下喜好观戏,小袖一甩便现唱了一段《簪花记》。可见这簪花公子当真是对簪花情有独钟。
戏虽有趣,但以云华多年观戏的经验,一瞧便知这戏是现学的,深看便觉少了韵味。徒费了一番把戏,簪花公子只得恹恹站到一边去。
簪花公子空簪花,把戏空劳锦上花。
第二位便是卧石公子。这位公子形容普通,倒不如画像上有那般风姿。云华免不得猜疑,这位公子是不是偷塞了财物给画师。卧石公子岂愿被殿下这般猜疑,急了眼便打算还原一番画上风情。却左顾右盼也没找到能卧靠的东西,情急之下竟拉来前面那位簪花公子当靠石。簪花公子一脸不情不愿,落了选不说,还要被这位拉来做什么靠石,若是成了这厮的好事,岂不是白白作了别人的垫脚石。
云华大笑,却道:“我倒瞧你们二位十分般配,不如藉此机会熟络熟络感情。”
卧石公子无石卧,信将簪花充枕卧。
第三位便是观棠折花的那位公子。这位公子应是视力不大好,两步一个踉跄,只令云华觉得走上前来也是十分不易的一桩事。
问及喜好,折花公子答,平生无大喜好,却独独爱花。
云华点点头,好歹也算个风雅的喜好。可还未思忖完,便瞧这折花公子踉跄走到簪花公子面前一把将簪花公子鬓间的簪花折了,拿在手中赏玩。云华大惊,没想到这位公子还喜好折花。
沐青阳倒是忍不出讽笑一声。云华面露尴尬之色,便侃道:“没想到这位公子也喜好那位簪花公子?”
折花公子明白过来,忙解释道:“小人爱花心切,却偏生得眼疾,瞧不大清楚,便喜好折来赏玩。”
云华噎了一噎咳上两声,暗忖这人当真是字面上的辣手摧花。
折花公子堪折花,错看鬓花当折花。
瞧了十来个下来,云华有些困,打了一盹,醒来时却见沐青阳揣袖两手,对着一位公子打量两眼,道:“太瘦。”身后的婢子便递一袋钱给这位公子,公子收了钱便随之前那些一道出了府。
再下一位,沐青阳又是瞥两眼,眉头微蹙一副寒薄面相,不耐烦道:“太丑。”身后小婢便又递一袋钱。
云华心疼她那点钱,忙拦下道:“你做什么。”
沐青阳道:“钱是相时的。”
云华喉中一哽,便寻不出理由了。环观望去,这些个公子只剩了两三个,其中一个还是个还不及云华身长的十来岁的少年。
十来岁也往她府上送,说出去她还怎么做人。云华倒吸一口气,忙挥手要将这几个打发走。但偏偏是这个十来岁的少年突然扑上来跪在云华面前,便要作势抱住云华的大腿,却被沐青阳抢先一步挡住了。
这少年也不挑剔,于是索性干干脆脆扑住沐青阳的大腿。沐青阳脸一黑,腿抽抬两下,未果。
只听少年声泪俱下,开口道:“殿下,收下我罢。若殿下不肯收留,我便要被送去给别的官宦商豪家做娈童。”
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沐青阳揽钱三袋塞到少年手上,故作好气却道:“没门。”
少年对着钱袋摇了摇头,十分坚定。
沐青阳便再添一袋钱,少年仍摇了摇头。钱加到十袋,少年仍然抱着沐青阳的大腿不撒手。
沐青阳叹一口气,起身拍手道:“将他带出去。”
但这少年如此悲惨,云华觉得传出去不能做人便不能做人罢,于是心头一软,道:“留着罢。”
沐青阳一震,闷声将这少年捞起在臂下一夹便要往外走。云华慌忙拦道:“他瞧着可怜,不如先让他在府上留着,待以后可以生计便放他出府。”
少年感激涕零忙撒了沐青阳的腿转来扑上云华的腿,沐青阳面如死灰,也顾不得这少年去扑了云华的大腿,仿似受了深重打击,不言不语。
这少年名唤子桑,时年十二,无亲无故,不知氏族。云华慨道:“青阳君差不多这般年纪的时候都谋划去相府深闺掳人了,啧啧。”
啧啧。两个“啧”字假借感慨,实则表达了一种带有些许责难、讽刺以及难以言喻的情绪,这种难以言喻大概是一种吃了陈年老醋的感觉。但人么,尤其是女人,喜欢时不时便翻一翻旧账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因此若有幸逢此情景,你便要想法依着她,令她顺心,不然她便要令你不顺心。
沐青阳深谙此理,含笑道:“你说留着便留着罢。”
子桑年纪虽小却明白人情世故,既然留下便知要做留下该做的事,于是趁着入夜,悄悄溜进云华寝殿。
此时云华正伏在窗前翻看新话本,沐青阳去了汤池泡汤,恰巧不在,正是一个偷鸡摸狗的……好时候。
子桑悄声摸进来,又悄声坐到云华身旁。云华听到响动,偏头一瞧,子桑脸上微红瞪着一双眼睛正巴巴地望着她。
虽说子桑年仅十二,但也不算太小,如今即使婚配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因此被子桑如此盯着,云华也不由脸上飞红,便开口道:“你不去睡觉,进来做什么?”
子桑略有些羞涩,眼神微偏低下头去:“殿下既然留我下来,我自然……是来侍寝的。”
“侍寝”二字从子桑口中一出,云华胸前一口气便险些顺不出来。这句话又恰巧被沐青阳撞见。
沐青阳方从汤池出来,正要开了内门便听闻一句“侍寝”,眼角一跳,忙穿好衣服冲出来,以电光之速一手捂上这兔崽子的嘴,另一手顺势拦腰将他夹起挟出殿外。云华正不知所措,惶惶然瞧着这一幕没想出要说些什么来。
小兔崽子被沐青阳往殿外这么一丢,吃痛又兀自爬起来。沐青阳环着臂弯腰对上他的双眼凛凛道:“这里头的人,是我的。即是侍寝也是由我,轮不到旁人。”
小兔崽子倒是有几分倔气,梗着脖子道:“殿下既然将我留下,侍寝便是我的分内之事。”
沐青阳眯着眼瞧了他一阵,突然唤道:“相时。”话未说尽,殿门旁的合欢树上便窜出一个人影将这小兔崽子扛了去。
青阳君甚是满意。
此外还能令青阳君满意的,便是云华的***。
待沐青阳折返,云华伸着脑袋瞧着殿门外便问:“子桑呢?”
沐青阳淡淡道:“去睡了。”复而转头扫一眼云华目光灼灼接上一句,“我们也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