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浮生微末

3、第二章

　　母亲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宋佳人自小就知道，大姐伊人跟母亲的性子是一样的，所以在大部分时候，只要大姐伊人同意的事情母亲一般都会同意。
　　“既然你姐姐也同意那这样也好，你路上也帮衬着些，等你父亲回来我会同他说的。”沈清有些头疼的看着二女儿，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好的，母亲，那我先去了。”宋佳人努力将要勾起的嘴角压下去，恭敬道。
　　沈清摆摆手正准备让她下去，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后对向外走的宋佳人说：“你父亲昨个儿晚上跟我说想让齐秦回来，齐家也同意，回来改姓宋，孩子年龄还小，等年龄大些怕就回不来了。”
　　宋佳人站在门口背着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问：“这事儿问我做什么。”
　　沈清眼神黯了黯，然后看向窗口，低声说：“你平日里与齐秦玩的好我都知道的，我也知道是你父亲让你去的，你就同他说一声，我同意。”
　　宋佳人心里颤了颤，突然酸涩的紧，眼眶里不知何时积聚起一汪水汽，然后不由自主的唤了声：“母亲——”
　　沈清愣了愣，低叹了口气。
　　宋佳人抬头让眼泪倒流回眼眶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稳复了情绪，然后轻声说：“只要你没事儿就好。”然后快步走出了房间。

　　宋佳人在后院里发呆。
　　齐秦，对于宋齐两家来讲，是一个很尴尬的存在。
　　齐秦的母亲齐湘是齐家的五小姐，齐湘有四个哥哥，她是最小的，齐家的掌上明珠。
　　当年宋佳人母亲沈清与齐湘是闺中很好的朋友，沈清嫁了佳人的父亲宋浩天之后两人也来往甚密，待嫁前几乎形影不离，所以当齐家携雷霆之怒质问宋浩天时，沈清还以为这是一场玩笑。
　　但现实用沉重的打击告诉她，这不是玩笑。
　　沈清在生下若人之后曾经在娘家呆了三个月，事情就发生在她离开后，齐湘当时刚与傅家公子订下婚约，马上就要完婚，也许是婚前焦躁，也许是未能结遇意中人，抑或是上一辈其他种种难以言说的隐痛，齐湘来找昔日闺密倾诉心中烦闷，结果没能见到沈清，却正好遇上了彼时风华正茂的宋浩天。
　　宋浩天的确有吸引人的资本，将近三十的成熟男子浑身上下褪去年轻的毛头小伙身上的青涩，再加上一副极好的皮相，当年便吸引的小他将近十岁的沈清对他一见倾心，那的确不是傅家年轻的小公子能比的，齐湘也正是这样，那一刻，也许更早，便动了心。
　　背叛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后面的事便似乎水到渠成，等到沈清从娘家回来，还未休整两天，齐家便气势汹汹的来到宋家讨说法——齐湘有孕了，是宋浩天的孩子。
　　那时宋佳人被管事的老妈妈赶回了楼上，后来发生的事她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在屋子里坐到天黑，下楼时她饿的很，思维却异常清楚，那时的她也就两三岁，还不是记事儿的年纪，但那件事的每一幕却在她的印象中极为深刻，沈清坐在沙发上掉眼泪，宋浩天站在客厅偏角沉默的抽烟，一言不发。
　　齐湘那天没有来，她后来也再也没有来过，那件事之后，齐傅两家的婚事算是吹了，齐湘后来再没结过婚，独自一人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齐秦。
　　宋浩天没有娶她，后来也没有娶过除了沈清之外的女人，其实他原本可以娶了齐湘的，像他这样的人，有几房姨太太原本就是正常，但是他没有，宋佳人觉得父亲是抱着歉疚的心理，但毕竟只是这样想想，她不敢探究真假。
　　一直以来，宋佳人对齐湘抱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一方面恨着这个女人，因为她扰乱了她原本和谐的家庭，但又莫名的十分敬佩她，在这种世道下，能够顶着舆论的压力生下这个孩子本身便是一种作为母亲的伟大牺牲，更遑论，她再也没有结婚，无论未结婚的原因是什么，但她至今未婚实在是一种事实，是一种宋佳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所以当初，宋浩天同她说齐秦的事的时候，她才愿意答应，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不是为了宋家，而是怀着一种对齐湘的怜悯和探究，她对这个女人带有微微的敬意。
　　宋佳人摇了摇脑袋，站起身来，用力的拽了拽裙子的后襟，准备去齐家走一趟。
　　正当她想走时，从半月门外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个穿蓝衫的男孩子，脸上略带微汗，好看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五官还未完全张开，但依旧精致令人惊叹，已经可以想见长大后的如玉如云的模样。
　　“阿姐——”蓝衫男子快步向她走来，焦急地叫道。
　　宋佳人愣了一下,奇怪地看向他，问：“若人你怎么来了，没跟父亲去城南的铺子？”
　　“阿姐你不要问了，邵老师让你快过去一趟，他有急事同你说。”若人拉着她的手，急匆匆地就向外走。
　　宋佳人觉得莫名，便任他拉着向外走，边走边低头问那个在前面闷头往前走的小人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师傅这么急着见我，还派你来，他不怕母亲发现你在跟他学医？”
　　宋若人的手僵了僵，低了头，轻声说：“母亲不会知道我跟他学医的，只是这次不是我，是——”宋若人步伐慢了下来，声音有点梗塞，他回过身来抬头直直的望着宋佳人，说：“我——我一年前在邵老师那里发现了一张病历，是母亲的。”
　　“母亲的？”宋佳人一惊，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