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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有一章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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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殿以大理石铸成,刻着古色古香价值连城的浮雕,房间里有一个像天然从墙上造成的壁龛,上面放里一套宝剑,剑鞘是银色的,镶满了各色小巧的宝石。黑发的年轻人身披厚重的狐裘,高坐于殿上的黑曜石王座,他的一半容颜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
大殿下,绝色的舞姬披着层层缨络,踮起足尖轻盈的旋转,她的手轻轻拍打,珠玉相击的声音宛若一曲奇异的乐声,她每一次拂袖,翩长的水袖引得殿上灯火明灭。
奢华的大殿,年轻的统治者,绝艳的美人,一个人的独舞。
乐声弹奏到高潮,动人的舞者旋身倾倒在他的脚下,少女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素白的容颜蒙着雾般的面纱,大红的舞裙宛若娇艳的鲜花绽放在黑曜石王座之下。少女将手中的琉璃盏高举至他的面前。她仰起绝色的面孔,宛若朝圣般仰视着王座上年轻的城主。
长阙轻笑一声,忽然俯身,略带粗暴的扯去少女的面纱。少女仰面倾倒在他脚下柔软而斑斓的兽皮上,甜蜜的面容顺从而温柔。当长阙苍白微凉的指尖暧昧地拂过她脸颊的轮廓,少女似乎微微一颤,长阙苍白的指尖停顿在她蜜色饱满的唇,宛若情人般温柔地勾画。
“特别的美人,她叫什么名字?”
“回少城主,坠若阁的七鸢。“大殿之下静谧守卫的侍从低下头恭敬地回答。年轻的城主坐镇敦煌,骄奢桀骜,手中奇珍无数,更是有坠若阁的无数美人,绝艳温柔以金屋储之,只为一日为少城主独舞一曲惊鸿。
“我问的不是你。”长阙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凝视者脚下的女子。
“……”
“怎么?”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眸微微挑起,长阙漫不经心玩弄着舞姬举起的琉璃盏,借着灯光看着盏中盈盈荡漾的琥珀色液体。
“妩若。”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异样的沙哑,在光暗明灭中有着别样的诱惑,“我是妩若。”
“大胆!”主事一惊,断然喝道,又跪了下来,“七鸢不懂规矩,望城主恕罪。”
明暗灯光下,年轻的黑发少城主似乎未见这一插曲,只见微微一顿,神色中有一种奇异的恍惚。
“妩若,妩若,若……”长阙轻声重复着她的名字,唇角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眸却蓦然冷了下来, “这名字不好,你还是叫七鸢吧。”
“……”
不是所有人,都配叫“若”的。
“坠若阁果然是长规矩了。”长阙用手指捏住少女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精致的面容与记忆深处熟悉的脸庞渐渐相叠,似笑非笑地说,“这次的美人我很满意。”
微微挑起的桃花眼七分妖娆三分邪气,他明明只是轻佻的动作,眼神却专注地仿佛望着全世界,“那么,七鸢……”他接过美人递上的琉璃酒盏,“我就将酒赏给你,你替我将这酒喝了吧。”
“是,少城主。”
七鸢仰着头,天真的黑色瞳孔有一种固执的认真与纯净,长阙看着,心中突地一痛,似乎有着不可名状的黑暗蛰伏在记忆的深处,铺天盖地的涌来。
像,太像了。与筱若当年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一年,他还不是少城主,只是长阙,十五岁的长阙。
豪门王侯,总逃不开兄弟阋墙手足相争,更有血雨腥风,平静外表下不为人知的风起云涌。七年前的那一次刺杀,他的护卫拼死护他相继死去,他更是身中奇毒坠落海中。
生死间恍恍惚惚,再睁眼却已经在陌生的海边小屋,粗糙的木床之上。窄小破旧的木屋中冷漠的女孩坐在桌前,自顾自地缝补着渔网。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筱若,也是最后一次。
稚嫩的女孩已可窥见日后的绝色,她却不爱笑,只是说话的时候露出左颊一个浅浅的梨漩。
“小妹妹,我这是哪儿?”
“妹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妹妹,附近可由出海的船只?!”
“小妹妹!”
正是年少风流,他见了美人都会调笑几句,俊美妖异的少年懒洋洋地趴在床头,忽地拉长声:“美人—”
她忽然起身,将他吓了一跳。女孩小心地端着粗瓷大碗至他的面前。长阙面上仍是漫不经心的笑着,左手却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的软剑。
“你中了海上的瘴毒,尽快将药喝了才是。”
“小妹妹,本公子最是怕苦,何况—“他只是瞥了一眼粗糙的碗澄清的液体,轻蔑地撇嘴:“这脏兮兮的鬼知道是什么,本公子才不喝!”
笑话,要他相信一个陌生人,十回八回也不够他死的。
“你……”
不会是要哭了吧。他心中不无恶意的想。三分戏谑,三分嘲弄,三分骄横。
“这是西方碧罗海。我把你从海中救起,你在我的屋子昏迷了一宿方醒,你竟以为……”精致的女孩沉默了半响,出乎意料地冷笑一声,唇角加深了讥讽的弧度,平添出了几分与他如出一辙的嘲弄。
他未来得及阻止,只见女孩将碗中的药饮下,药很苦,她颦着细细的眉,又将剩下半碗递至他的手中。 “还有,”年幼的女孩冷冷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是小若。”
女孩儿深黑的的眼眸纯净地不可思议,有一种固执的认真与澄澈。不该这么轻易相信她的,他恍恍惚惚的想。心中却一动,宛若是一只无形的手拂过心弦,寂静的湖中泛起了深深浅浅的涟漪。
筱若……他只是记得,他接过碗,触碰到她纤细的手指,她素白的脸颊上泛起的微醺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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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伏于膝头,半阖着明艳的双眸,琥珀色的桃花酒从晶莹剔透的酒盏中流出,顺着精致白皙的颈流下,打湿了红色的抹胸。乌黑散落的长发,大红绽放的裙摆,黑色与鲜红极致的对比。
长阙半眯着眼,俯身将七鸢抱起,当触及她肩头裸露的细腻肌肤,微微一顿。坠若阁的舞姬长袖善舞,能诗作画,干净的娇养到最美的年华,善于品析各类名贵的酒,酒量自然不凡。坠若阁的掌事自以为知晓他的心思,这些年送到他身侧的女人愈发得像筱若。
美人楚楚可怜的仰着头,裸露的肌肤莹白如雪,声音娇媚而柔软,“少城主,我……奴婢再给你跳一曲醉花阴,可好。”
“够了!”长阙突然莫名的烦躁,突然伸手捏著七鸢的下颌,拉近他与她的距离,伸手挡住了那双的深墨色双眸,带着说不清的疯狂绝望。似是寂寞黑暗中又见熄灭的曙光,一次又一次,执着的失望。
樱色琉璃盏在松开的指尖滑下,跌落在地面,破裂成万千碎片。
往事如蝴蝶般,扑面而来。
她说她叫筱若,他却叫她若若。懒洋洋的口吻,半调笑上扬的语调,唇角掩饰不住飞扬的颠倒众生的笑。看着她冷漠的眸子溢出薄怒与羞恼,却无可奈何到最后习以自然。
只是几日的相处,他竟对她完全放下心房。年少风流,却不敢用轻佻的口吻对她,只是怔怔着看她在桌前看书,侧脸宁静完美。
岁月静好,微醺的宛若醉梦。年少的他不懂自己的反常,就索性不想了。
“你……你竟偷我的桃花酒。”她看见他抱着个酒坛,跺了跺脚。
长阙身形更快,一闪便出了十米之外,无辜的眨了眨大眼睛:“为何我就喝不得?”
“素手荆棘杯,来年桃花酒。自然不是给你这般—”她说着,见追不上他,冷冰冰话锋一转,“你要便拿去吧。反正你的伤还没好……”
什么荆棘杯,来年桃花酒?好生僻的典故。他拼命地回想着过去背熟的诗文,未果,又嬉笑的凑了上来;“若若,喝一杯?”
“若若,你欢喜什么呢。胭脂水粉,东珠,宝石,首饰,华服,马车,奇珍古玩……”
“筱若,跟我走么。“他突然认真起来,握住女孩微凉的手,“我带你去看真正的世界。”
我第一眼心仪的人,我带你去看我的世界,我带你去看跌宕起伏的王座乱世英雄冢,温柔软玉红尘胭脂泪……
她的酒量极差,琥珀色透明的桃花酒在唇舌间微漾,素白的脸上已染上了一抹奇异的酒红色,她半阖着墨色的眼眸,一抬眼是别样风流的情怀。酒精似乎无声迷醉了她的冷漠,她偏着头,轻轻的笑了起来。
“不。我等哥哥,他会回来的。”
最柔软妍丽的花,绽放在无人知晓的极寒之地。长阙痴然地注视着她的笑颜,一时间目眩神迷的说不出话来,不知身处何处,更不知她说了什么。“
话语未落,她趴倒在桌上,只喝半盏桃花酒便醉了过去。
长阙碰了碰她的手,她恍然不知,他又大了胆子蹭了过去,看着女孩沉睡的容颜,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温柔而缠绵。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个世界,又有谁,会是天生冷漠。
“少主,你若是喜欢,将那姑娘带上又何妨?”轻裘缓带的贵公子脸上有着罕见的阴郁,秦伯不由出声道。
“原来公子长阙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孙刑凤大大咧咧地靠着他的肩调笑,“莫非真是心尖上的绝世美人,偏生要藏的严实,不给我们一干外人瞧见。“话一说完,便随着下属大笑起来。
当时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孙刑凤,冰冷而警告的眼神令少年如同触了电般猛然抽回了倚在他肩头的手,噤声打了个寒战,心中却激起了浅浅的悸动。
他想起了此地的诸多传奇, ,大多是红尘飞仙,脉脉柔情,女孩儿深黑的的眼眸纯净地不可思议,似是半空翩然而至的雪,一触即碎的梦……
她的容颜冷漠,偶尔的一抹笑意,却是他从未见的绝色。她将他自怒浪中救起,不惜以自身鲜血解去他的剧毒。她的言语冰冷漠然,却每每亲自将药端自床前,静静等他喝完,眼眸澄净而认真……
“不了,”长阙听见自己的低语,“我们走。“
那是他最美的相遇,却不应是属于她的传奇。冷漠绝世的花当在碧蓝沧海青天下绽放,无声凋零于干净白雪。他的指尖流淌着肮脏晦暗的鲜血,杀戮与被杀戮,习惯了略带苦涩的腥味,杀人者恶意的雀跃,无辜者冰冷的泪……
深蓝的海水远去,只能隐隐看见海天一线,胸口有什么在无声碎去,细碎而疼痛,长阙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们走。”
尾声
“少主身中混毒7种,毒药环环相扣,生生相克,不同时刻种下却能维持着极其微妙的平衡。”孙刑凤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下毒者,委实是个天才。”
“哦?”长阙微微扬眉,却丝毫不关心自己奇险的处境,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7种……”
“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孙刑凤挑了挑眉,暧昧地凑近长阙,“究竟是什么人能将毒药无声无息地布下,公子长阙一无所知。“
七天的七种剧毒,女孩儿将毒药端至他的面前,细心看他喝下,眼眸纯净而温暖。世上最极致的冰冷,他误以为是温暖,并长久地将它捧在手心,贴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