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神降（三） ...
-
给完甜枣，接下来就要给棒子。
听话的人已经远征，不听话的人将在今晚睡进坟墓。
一直到天黑之前，艾里莎的神迹已经表演了三轮，拿到了一到两天物资的信徒开始为了更多的食物效命，热火朝天地开赴二区与十三区的边界——只要好处足够，或者说为了生存，流星街的人从来不怕拼死效力。
暮色四合时分，因为有了充足的物资补充，基地里洋溢着安稳充而充满干劲的氛围。这时候，我和小喇叭、夏尔问明白了那些在山下徘徊不去却又不肯效力的势力分布，带着艾里莎和侠客向山下走去。
“需要帮忙么？”小白踱出来问。我笑着摇头拒绝他。
时间不多，我没有再来一次的耐心，最好能一次吓破所有异端的胆。
“只要跟着我就可以了，”我这样对艾里莎和侠客道，“我们要做的就是逐个接近要清剿的营地，保持隐蔽，不要打草惊蛇。”
然后？
然后就是言灵施展的时候了。
一处垃圾滩涂上聚集着几十近百人，大多数围坐的休息或低语，外围有人游走巡逻。我趴在外围一座垃圾山的半山坡，远远地将所有人尽收眼底，用言灵缓缓道：“我要钉子扎破他们每个人的心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巡逻走动的人一头栽倒在地，坐着的人也头一垂，东倒西歪像是没了骨头。整座营地瞬间没了声响，好像一瞬间迷香生效，所有人陷入沉睡。
夜晚的凉风吹过，只有塑料垃圾一如既往发出哗哗的声响。
我、侠客和艾里莎看了几眼彼此，感到一阵寒意。
“……我去看看。”侠客声音很轻地道。
难得他这么主动。
我和艾里莎就待在原地，看他偷偷摸摸地接近营地，查看了两具尸体后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在营地里极快地走了一圈后回来。
“都死了。”侠客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因为逆光脸色也显得晦暗，看我的眼神有些悚然。
“我、我也是第一次使……”我莫名心虚地看着他，有些磕巴道，同样对自己造成的效果感到惊恐。
“算了，走吧。我们去下一处。”侠客瞥了眼艾里莎道。
我点点头，拉了下艾里莎。后者噤若寒蝉，乖得跟兔子一样。
走到第二处营地，规模比之前的大了一些，中间有一个帐篷。我照样用言灵解决了外面的人，正想走开，薄暮冥冥中看到帐篷门帘一掀，走出来一个人，看到周围倒了满地的尸体，发出一声惊恐已极地骇叫！
不好！我下意识叫道：“钉子！脑袋！”
尖叫戛然而止，远远地，我看到那人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两下没了声响。
周围再次一片死寂，好在本着先易后难的顺序，这一处营地位置偏僻，声音没惊动其他的人。
侠客跑过去看了一圈，回来道：“他死了。我真想开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的碧眼在夜幕中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幽绿，嵌在白净的面庞上显得几分诡谲，看着我拖长声音道：“不过你的能力……”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我也发现了，我的能力一个新的限制：言灵只能在看得到的地方生效！也就是说，因为帐篷遮挡了我的视线，里面的人不在我感知范围内，所以第一次的言灵没有在他身上生效。
这样算来，目前言灵已知的限制就有两个：声音或者说语言，和视野。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我们又马不停蹄赶往第三个目标地。
清剿到最后一处时，天色已接近全黑。
我们要消灭的几个主要对象正登高演讲，大声呼吁周围将信将疑的群众，让他们不要被基地的把戏蒙蔽，做他人手中的刀刃！
平心而论，他们讲的还蛮不错的，可惜无法解释言灵的力量。都推给念能力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架不住面包是真真切切能拿到手里的实惠。
……现在还要再加上死神莫测的威胁。
面对灯火初上、众目睽睽的场面，我简单观察过现场之后，决定兵行险招，使用plan B。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利用！他们让你们找什么疫苗，是要救那些念能力者！你们想想，现在的好日子都是因为那些该死的念能力者倒下了！一旦他们回来，我们就又要回到之前的地狱去了……”
“不是这样的！”温柔而愤怒的女声打断他。
高台上的演讲者一怔，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高台下的听众也纷纷寻找：“在那里！”
和演讲的高台差不多平行的位置，一大堆篝火的后面，一座平缓的垃圾山包上，穿着白色长裙的长发女人在温暖的火光中十分醒目。
艾里莎站在那里，大声对看向她的观众道：“不是这样的！你这只是狭隘的臆断，大家不要相信他！”
“你！你就是那个女人！是你装神弄鬼！”高台上最激进的那个演讲者愤怒地高叫道，用力挥舞双手：“你休想蛊惑我们！上！我们杀了她！”
但是就连同在高台上的同伴也不肯相赞同他，身后一人用力拉下了他的手臂。我都能想象他们低语了什么——“不要冲动，无论如何她能带来食物！”“比起杀了她，不如试着将她变成我们的！”
人性本身的贪婪保证了艾里莎的安全。她得以在一片骚动中继续说道：“大家听我说！我的能力不是念，而是神明赐予我、赐予我们普通人的福音！”
“你说谎！你要救那些该死的念能力者！”那人梗着脖子怒吼道。
“在我得到神明的眷顾之前，我曾是一个奴隶……我的生活和每一个悲惨的普通人一样，受到贫穷、饥饿、欺辱！”艾里莎的话引起一片哗然，连同高台上的反对者在内，大家开始认真听她的话：
“所以……我知道你们的感受，也请大家相信我！我带来的力量，不是要将普通人重新推入地狱！正相反，我要做的，是建立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新的、普通人和念能力者和平相处、再也没有饥饿和欺凌的世界！”艾里莎扬起双手高喊道：“一个新的流星街！”
火把的光跃动，会场一时寂静。
“一个新的流星街？”侠客一把握住麦克风，低声对我道，“你可真能胡扯！”
我白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音道：“怎么就胡扯了？别闹，快把麦克风还给我！”我还得继续说呢。
没错，艾里莎之前的讲话，其实都是我说的。因为不信任艾里莎当众讲话、煽动群众的能力，侠客改进了他的能力——天线插在艾里莎身上时，通过连在游戏机上的麦克风，我可以代替艾里莎讲话。至于动作，是侠客在操控。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底下有人喊道：
“……你说得简单，真的能做到吗？”
“为什么要带上念能力者？他们都是怪物，都该死！”另外有人大喊道。
“建立一个只有普通人的世界！”
“流星街该由我们来做主了！”
很快有人应和起来。这些人对念能力者积怨已久。
“各位，各位！”艾里莎（被我操纵着）大声呼吁道，“让我们摒除偏见！至高的天父爱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包括念能力者！”
“天父？”下面的人问。
“天父赐予我力量！我们的一切来自天父恩宠，包括光明的未来！”艾里莎虔诚地高声道，“信仰者，天父赐予我们无尽的食物、财富和力量！亵渎者，天父亦会降下惩罚——那是神罚！”
下面蜂云窃语，将信未信。
“我还是不信你！”高台上那人又喊道，用力对艾里莎的方向挥舞拳头：“什么狗屁天父！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你这个骗子！”
明亮的篝火照亮艾里莎白皙温柔的脸。她不见怒色，反而神色悲悯，张开双臂问底下众人：“大家也不相信我吗？认为我是个骗子？”
“我相信你！面包好吃！”一个还没变声的小男孩大声喊道。
清亮的童音落下，不少人笑出声来。
“对！我也信你！”又有人喊道。
“你、你证明给我们看！”有聪明点的叫道。
“对！你证明了我们就相信！”这种说法很快主导了话语，“你再来一次，要东西给我们看！”
“如果你是真的，我们就听你的！”
“跟你混！”
“好！”艾里莎毅然道，神色坚定如同义无反顾的殉道者，“我这就向天父祈祷！请他在悲悯他的子民！也请大家随我一起祈祷！”
众目睽睽，聚集着成百上千人的场中安静得可以听到篝火中燃烧物哔啵的声音。艾里莎双手合十握紧在胸前，低头闭眼，开始虔诚的祈祷：
“天父，我感谢您，您是我的力量，我的帮助，使我从软弱变为刚强！”温柔而坚定的女声在众人头顶清晰回荡。
“天父，我赞美您，您是公义的神，按公义审判世界，按正直审判万民，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说到这里，我再次握住麦克风，不让接下来的声音经过艾里莎传出去：“高台上的人，钉子摧毁大脑！”
艾里莎停顿片刻的功夫，所有人都看到，毫无预兆地、高台上的五个人一头栽倒下来！
高台下面的人发出尖叫，很快有人大声道：“他们死了！”
“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
人群这下有些慌乱，纷纷交头接耳——众目睽睽之下，艾里莎根本没有机会动手！而且——“没有伤口！”
五个人莫名其妙就死了，身上除了栽下高台的挫伤，没有任何痕迹！
“这是神罚！这就是神罚？！”
效果立竿见影，有人开始相信艾里莎了。
而艾里莎又开始新的祈祷：“天父，我赞美您，您是我们的神，在人不能，在您凡事皆能，您说有就有，您命立就立，您的能力充满天地！天父，我祈求您，把如鹰展翅上腾的力量赐给我，愿你的子民超越局限，仰望你的大能，确信你的拯救！”
声情并茂地说完，我故技重施，遮住麦克风用起言灵：“给我面包、水果、大量的食物！”
天上降下食物的甘霖。
“天啊！是食物！”
“你们看！真的是食物！食物！”
“天父、天父是真的！”
“赞美天父！我们看到了！”
人群彻底疯狂了。他们一边拼命地低头收捡掉落的食物，一边不遗余力地赞美天父、赞美艾里莎。
场面濒临失控。
我让艾里莎大声道：“大家安静！听我说！天父是真实的、他爱我们！我也是诚实的、他派我来帮助大家！所以，如果大家想继续得到水和食物，就信仰天父！而如果你们信仰天父，就立刻执行天父的旨意！”
“现在请大家立刻带上你们得到的食物，向十三区的方向前进！我们要让议会交出疫苗！我们用疫苗拯救念能力者，他们会感激我们、会服从于天父！而我们、我们将彻底改写流星街的历史！创造新的世界！”
群情响应，狂热扑面可知。
艾里莎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欣然挥手致意，然后离开。
离开的时候，身后火光烈烈，无数根火把竖起，照亮无数双沉默而狂热的眼睛。
登山的时候，下面蜿蜒出一条火龙，是新的信徒举着火把，连夜开赴十三区的方向。
“真壮观，”侠客道，“而且他们完全相信你了。”
“嗯。”我点头，“我们走吧，已经很晚了。”
“我有一个问题。”侠客道，“只靠这些人，你指望他们攻打议会、占领流星街吗？”
“不！”我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打议会做什么？更何况占领流星街！”除非我疯了，而事实上，“我只要疫苗！”
“疫苗只能在议会手里，这一点我们达成共识。”侠客道，“但是你现在只是不断驱使人涌到二区和十三区的边界，难道议会听了他们的诉求，就会乖乖把疫苗交给他们？除非议会那些人脑子坏了！”
“诉求，”我提醒道，“你有一点说对了，就是诉求。我只是赌一把，赌议会绝不会放任二区这样失控下去。而他们已经有疫苗了！议会一旦缓过气来，听到这边的情况，他们会怎么做？发动大军打过来吗？不，他们肯定先会试探，试图恢复掌控——把疫苗送过来，暂时满足乱民试探他们的动向，同时利用这边的念能力者！”
“我只是不想再等了，”我不无怨恨地冷哼道，“那群猪猡动作太慢，我在提醒他们！”
“那如果最终他们还是晚了呢？”侠客问。
“那么，”我转头森森地看他，笑道：“我们就玩个新游戏吧。征服流星街怎么样？”让他们下地狱。
“听起来也很有意思。”侠客和我对视，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回前方，“不过我们还是先玩这个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神降（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