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兄难弟》那条狗

2、李广封

　　从小死了爹只有母亲的李广封并不觉得他的人生有什么缺憾。他妈李小梅真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女菩萨，孙悟空见了都得礼让三分。论赚钱，他18岁生日礼物是一辆兰博基尼蝙蝠；论做饭，精通江浙菜系，粗通山东北京菜。除掉不用斗小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搞得户口，买得京房，开得豪车，住得别墅……还生了个清华高材生的高富帅儿子（我能说不愧跟某人是兄弟吗）。
　　只除了有点冷冰冰的，好吧，李广封自己也是这样高不可攀的冰山男。家里的氛围一般都是安静安静你还能再安静一点。儿子忙学习，母亲忙生意，各自管各自的，只除掉必要的交流。母子俩都是内敛的性子，履行义务般完成了必要的交际后，都窝在自个的房间自己打发时间，到点了一个自觉做饭，一个帮忙洗洗菜拿鸡蛋盛饭，然后一起吃个饭，简短地交谈几句。李广封不知道别人家到底是怎样的，但可以猜测他们家的情况因该挺少见。他有时候想他要是不听话一点会不会他家就能热闹一点，但刚冒出了就立马打消了。一个女人独自带一个孩子，在北京还开一家公司，要是孩子再不让她省心，寡妇的日子还得怎样难熬啊？
　　李广封当然是个懂事的孩子。此人从小根正苗红，坚持霸占着别人家家长口中神奇的别人家孩子毫不动摇。过往学习生涯中拿第二的经历都可算得上是妥妥的黑历史，其脑子构造非一般人可随便揣测。他到也算不上有什么远大志向，按理他家在京的门店租金就可让他高枕无忧，只是简简单单地顺其自然就取得了让广大学渣们咬牙切齿的成绩，简直完虐低智商狗。
　　最近由于刚过完生日，满了18周岁，一放假就又顺便把驾照考到了手。可惜北京的交通情况一直让人揪心，把车往外溜了几圈就不太开了。闲在家中无事，李广封又自己鼓捣了点小生意，雇了几个同学，倒卖些保健礼品。他想过逢年过节生意应该不差，也没料到好到人手险些不够自己开跑车出去送货的地步。
　　不出任何差错，他被堵在了路上。正是下班高峰，在乌龟似的爬了近一个钟头后，李广封无奈电话通知母亲大人不回去吃饭了，李小梅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后就挂了电话。他正起步填上前面空出的距离，突然半途窜出一辆自行车，似乎擦了一下，然后剧烈地扭了一下，歪倒在地。
　　李广封只觉脑子里咣当一声，彻底蒙了。他18年的人生经验里还从来没有这样超出控制的事发生：这人是死是活？
　　好半天回过神来，首先庆幸一下自己不用纠结到底要不要逃逸的问题。周围本来就堵得水泄不通，这下更是苍蝇都飞不出去了。对嘛，我这只是起步的速度，就算是跑车，也跑不出神速啊。安慰了自己一下，假装镇定地打开车门。这会儿他有些嫌弃自己为什么开了个跑车。先不说竖起的车门是个多么显眼的存在，搞不好明天还得上个破八卦报纸，标题是“富二代超跑撞死无辜路人”。
　　才跨出车子，小心地瞄了眼躺倒在地的无辜路人，李广封天才的学霸脑子彻底罢工不干了。
　　这种事非见鬼无以形容。李广封的内心简直是火山喷发了。不用说他18年的人生里没有，别人180年的鬼生里也不见得找得出来啊！
　　只见他的车子前横倒着一个高个的年轻小伙（其实还有一辆自行车，但是被绝对忽略了），闭着眼似乎安详地躺在那里。身上没有明显伤口，看神态像是死透了。别管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这真的不是问题。
　　为什么老子明明好好地站在这里，离我两米不到的地方还躺着一个老子啊？！
　　李广封崩溃的内心发出绝望的呐喊。这样违反数学公理科学常识物理学定理的玩意儿让这个学霸何去何从？这到底是命运的离奇还是道德的沦丧？李广封表示他的整个世界观已经坍塌完毕。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念经、信教、感谢安拉。让什么唯物主义无神论通通吃屎去吧！
　　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拖着他居然还能行动的双腿凑上前去，半蹲下去轻轻拍了拍那张与自己的脸简直没有任何不同的天知道什么东西。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有天他能用什么东西来形容他的脸。他从没有做过搞不好这张脸还有个复制品的心理建设。在切实地拍到复制品后，他整个人从完全不好了过度到完全不太好了。
　　脑子有那么点回来了。双胞胎！我居然有个双胞胎兄弟？我搞不好不是亲生的！李广封沮丧地想。
　　与此同时，躺地上装死的冯不易也是想死的节奏。早知道就不作死地离家出走了，早知道就不做死地来北京了，早知道就不做死地借自行车了，早知道刮了车就及时逃跑了，你说现在我是继续装死呢还是继续装死呢？当然不能继续了，那王八羔子都快要把老子非礼了。
　　李广封正仔细地检查疑似死者的尸体，没想到突然诈尸了。他被一把推到在地，耳边充斥着某人神经质的尖叫声。
　　“啊啊啊！你是他妈的谁啊？啊啊！什么鬼啊？——啊啊啊——”
　　莫名其妙就被一只尸体揪着领子的李广封郁闷了，他恼怒地揪回去，分分钟要跟他打一场的架势：“放手，你这个蠢货！”
　　“我擦，你他妈顶着老子的脸你以为我不敢揍你啊？你丫的找死，真是活见鬼了！”冯不易抓狂了。
　　李广封一拳到揍了上去。要说兄弟俩不愧是兄弟俩，都十分追捧暴力。不同的是，冯大侠是浑然天成的流氓样土暴力，不成章法称不上体系确自成一派。李广封则系统学习了跆拳道和咏春，平时看不出一丝痞气，关键时刻不仅先发制人而且招招要命。
　　不过到底是老流氓实战经验丰厚，没一会冯不易就开始后来居上了。好在冯大侠说蠢虽说真蠢，还是有一定脑子的。他很快就弄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先把面子找回来，而是搞清楚老头子到底有没有在外面乱来。他倒毫不怀疑自个是不是亲生，老头子大小也靠得上知识分子的边儿，还不至于龌龊到整天揍个养子揍得那么起劲。再说了，就算他再有同情心要领养一个，凭他那点破工资怎么养得起。
　　他尽量地分开揍红了眼的另一个自己，实在是瞧着太别扭了。
　　“我投降！我投降！好不好？你赶紧上车，堵着路了行不行？”冯不易赶紧抱起他借来的自行车，“这车有后备箱吗？你给开开。”
　　李广封抽空转了一圈脑子，他车上的储物仓里装的都是高端保健品，怎么看那破自行车也值不了上千块，况且瞧那体积也不像塞得下的样子：“扔了。”
　　“我去，你土豪啊，这是我借的。”冯不易激动地几乎又要跟他打起来。鉴于两人使交通更不堪重负了，才没又起争执。他跨上自行车，潇洒地留了句：“我在前面等你”，就头也不回的飞驰而去。
　　待坐上了车，继续汇入缓慢的蜗牛车列后，一直以来的学霸高材生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不是想碰瓷吧？”。

　　好在冯大爷到底是没跑，他觉得可能的赔偿款比不上老头子可能的私生子，于是两人终于坐在了一家，一家，好吧，一家路边洗车行大眼瞪，一样大的眼了。
　　“姓名？”这回是冯不易抢占先机。
　　“李广封。”
　　“什么！你叫李广封！原来我这么多年顶着这么个破名是拜你所赐！”
　　“说清楚，你叫什么？”
　　“冯不易。懂吗？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我说老头子作为一个语文老师怎么敢给我取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名字，感情得连着你的名字一起。我刚过19，94年，11月初七。你嘞？”
　　李广封还是觉得不能置信，老天爷真的从天上给他扔了个双胞胎兄弟下来，而且该死的太他妈像了。
　　“一样。”李广封闷闷地憋出两个字。
　　“太惊悚了！”冯不易好像要吐血的样子，“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地说一样呢？我做梦都没想过我居然有个双胞胎弟弟，午夜凶铃也没这么恐怖啊。”
　　“谁是弟弟？”李大爷顿时不干了。
　　“当然是你了。”冯不易当仁不让，“冯唐易老在李广难封前面，前面。就算语文没学好前后你总得知道吧！好吧，这不是重点。你是领养的？”
　　“你怎么不是领养的？”李大爷发现他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兄弟跟他气场不和，动不动就让他气得不得了。
　　“我家老头子领养条件都不一定达的到。你就不同了对吧？狗娘养的老天，凭什么双胞胎兄弟，你开得了兰博基尼，是兰博基尼吧？我连自行车都得借啊？”
　　“闭嘴。”李大爷又火的不行，“你凭什么确定你不是领养的？亲子鉴定拿的出来吗？”
　　“就凭我老子跟我一模一样的鼻子，遗传定律，懂吗？小弟弟。虽然我妈跑了，对了，你姓李？！”冯大侠猛拍了下大腿，“我妈叫李小梅！”
　　“我妈才叫李小梅！”李学霸有生以来第一次吐出这么愚蠢的话，他激动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