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渡》江月丶秋白

5、第四章

　　第四章
　　蓝星市民广场，现在是银河纪元1030年8月21日，12：53。
　　距离谢顿教授的告别演讲还有七分钟。
　　天色很阴沉，暗暗地，灰蒙蒙的，一副要下雨却又不下雨的样子，颜楚和邵秋白混在人群中，等待谢顿教授的出现。
　　实话说，现场的人并不多。这次的演讲是个小范围的演讲，因为怕引起帝国政府的注意。所以，这次的演讲只做了小范围的宣传，只有极为关注心理史学的人与心理史学的核心研究人员才知道，就算是在蓝星的市民也只是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学术汇报。
　　“秋白，你以前看过关于心理史学的资料吗？”
　　“看得不多，”邵秋白摇摇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心理史学的研究还停留在我出生以前。”
　　颜楚没忍住笑了，“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我敢打赌，当你亲耳听完谢顿教授的演讲以后你一定会被心理史学完完全全的迷住了。”
　　“我想不出理由不和你打赌，”邵秋白说，“但很遗憾，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那不正好？”颜楚又笑了，“那我们不就都赢了？”
　　正聊着，广场中心顶部的穹顶忽然缓缓地打开了，一个全然透明的圆台缓缓降落下来，圆台上只有一个人，对比起圆台显得非常渺小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哈里·谢顿。
　　邵秋白抬起头来，看着谢顿，由于精神力的强大，他可以看得比别人更细致，更深入。
　　他真的已经是个老人了。
　　灰褐色的老年斑布满了他的皮肤，皱皱巴巴的样子像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干透的橘子皮。头发稀疏而凌乱，双腿完完全全的失去的活力，所以他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深色的毯子，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
　　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是明亮。
　　他好像就剩下这一双眼睛了。邵秋白想。
　　正想着，一个透明的水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天空中，直直冲着谢顿教授所在的圆台射去。
　　水滴很小，只有指尖大小，但是却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阳光下的水滴仿佛是天使的眼泪，美丽的有点刺目。
　　这样一个看起来毫无危险的东西却让邵秋白勃然色变。
　　这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水滴，这是银河帝国的最高科技。融合了银河帝国最强悍的纳米微缩技术，使具有强大能量的炸弹液态化，像这样指尖大小的一滴，相当于一千个核聚变同时发生。
　　有人要谢顿死。
　　可是，这样恐怖的一次爆炸，不要说一个小小的谢顿，就是整个蓝星都将荡然无存。
　　有人想要这一切永远被掩埋！没有证据，没有记录的消失。
　　邵秋白瞬间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清楚地知道，在蓝星的所有人都要死，时间的早晚罢了，就算是现在坐着光速飞船离开，时间也不够。终将是要被淹没在炮火里的。
　　邵秋白很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
　　等死吧。
　　他看了颜楚一眼，发现他也脸色凝重。
　　谁能料得到呢？就算谢顿是举世闻名的科学家，也不至于......
　　正想着，水滴已经融入了谢顿所在的圆台。
　　因为精神的紧张，邵秋白捕捉到了水滴融入的每一个细节。
　　圆台看似裸露在外，没有丝毫的防护，但就在水滴靠近的一瞬间，一圈圈水纹缓缓地在圆台四周荡漾开来。水滴融入了圆台周围的屏障，就好像一滴雨水降落在了湖泊里那么自然，没有激起任何浪花。
　　水滴消失了。
　　邵秋白却更加紧张。
　　两相融合，这就说明......
　　颜楚忽然抓住了邵秋白的手，紧紧的，邵秋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很干燥，也很温暖。
　　颜楚什么话也没说，但邵秋白知道，颜楚的意思是让他不要紧张。
　　明明心里紧张得要死，但是邵秋白还是觉得有点开心。虽然和颜楚认识的时间真的很短暂，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知己的信任感。
　　人始终是要死的，早晚罢了。
　　能和知己一起死，其实真的挺开心的。
　　“请大家不要紧张。”谢顿把手抬起来，向下虚压了一下，“首先感谢大家来到这里，我相信这里的很多人都看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所以更加的感谢大家在生死存亡间仍旧保持了镇定，现在，我在这里郑重地向大家保证，今天会场的每个人的安全都是有保障的，每个人都可以安全的离开。”
　　“好了，”谢顿继续说，“我们正式开始今天的演讲。”
　　广场全然静了下来。
　　会场大概有两千人，两千人的目光在同一时间集中到了中央的老人身上。
　　这个老人缓缓地开口了。
　　沉静的，有力的。
　　“我是哈里·谢顿。”
　　他说，“我想向大家传达一个大家都在期待的消息，心理史学，终于可以预测帝国的未来了。”
　　没有人欢呼。
　　就像是刚才没有人尖叫一样。
　　谢顿只是稍稍的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说，“这一点今天到场的人应该都差不多知道了，接下来，我就要和大家分享一下心理史学的结果了。”
　　“很多人应该都感觉到了，虽然我们的帝国表面呈现出一种繁华的感觉，但事实上，我们的帝国正在衰微，这种衰微体现在各个方面，数学家的稀缺，弃置不修的公共用品，以及慢慢显现出正在分裂的帝都星。”
　　“所以，我的出的结论是，在未来的200年内，帝国将要灭亡，而银河系，将会迎来一次长达一万年的混乱，直到一个新的帝国出现。”
　　邵秋白惊骇地看了颜楚一眼，发现颜楚镇定自若，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问，“颜楚，你是不是知道？”
　　颜楚点了点头，动作很轻，眼神很坚定。
　　这次谢顿博士停留了还算久的时间才继续说，“由于时间有限，我在这里对于推倒的过程就不做展示了，演讲结束后，大家很快就能够得到我这些年研究的资料。”
　　谢顿看着广场上的人，他慢慢地看着，看了很久，说，“按理说，这次演讲应该要结束了，但作为我的最后一次演讲，我希望额能和大家聊聊心理史学以外的东西。”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在想，人为什么要活着呢？我真的想不通。时间的流逝终将会终结一切，所有灿烂的文明终将不复昔日的荣光，连宇宙都有到达尽头的那一天，更何况微茫渺小的人类文明，既然这样，那我们活着的意义的是什么？”
　　谢顿笑了起来，“我想不出来，全宇宙的哲学家也没有一个能被接受的答案，我真的很迷茫。”
　　“但是迷茫归迷茫，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在我30岁那一年，我的脑子突然冒出来一个疯狂的想法，我有没有办法能够预测未来？”
　　“不是那种玄而又玄的办法，我是个数学家，不是个玄学家，我有没有可能通过大量的统计得出一组或多组公式，预测一下未来的事情？”
　　“我将业余的生活都投入了那个里面。两年后，我在十年论坛上发表了我的结论，这个观点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但是我自己却很绝望，因为我知道，我穷其一生也得不到那样浩瀚的数据，我无法了解全部的历史，我也无法掌控帝国的走势。理论终究是理论。”
　　“其中的挣扎与崩溃就不说了，总之最后我的除了解决的结论——把问题看得简单一点。我为什么要了解全部呢？我只要将人类看成一个整体，对整体的行为作出预测就可以了不是吗？所以，有了后来的心理史学——这个名字是不是还不错，所研究的基数越大，所取得的结论越精确，这对个人言，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个体的行为是无法判断的。”
　　“其实这么多，我想说的只有一条，有时候我们解决不了问题，其实不是我们想的不够复杂，而是我们想得不够简单。”
　　听到这，邵秋白有一种很难以描述的感觉，很复杂，很回味。
　　他的的确确对心理学感兴趣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不需要去证实，他只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对了。
　　谢顿继续说，“今天做这次演讲，我衷心的希望大家可以改变200年后银河系大混乱的未来。本来我可以完完全全的瞒着大家，和我的伙伴们做出一系列参数的设定，传承的心理史学家门绝对有办法让大家按照我们的导向进行生活，但是尽管我对我的心理史学自信万分，但人力终有穷时，未来也一定会出现我们控制不了的事情，所以，我将一切毫无保留地公布出来，因为我相信大家，我相信大家会有更好的办法。”
　　广场上终于有声音了。
　　掌声一点点响起来，经久不息，震撼人心。
　　谢顿一直微笑，直到掌声停止，他说，“我要说的话全部都说完了，请大家立刻离开吧，大银河时代将要来临，你们将是世界的创造者，请记住，历史，就在你们的脚下。”
　　大银河时代将要来临。
　　多么激动人心的话。
　　但是......
　　邵秋白还来不及细想，就被颜楚拉住，颜楚只说了，一个字，“走！”
　　人群在急速的散开，急速又有条不紊。
　　邵秋白和颜楚跑着，
　　感觉自己穿越过了一层水一般的薄膜，然后精神力忽然被放开了，就好像从一个盒子到了大海一样自由。
　　但是，在刚才他却不觉得有丝毫不适。
　　莫名其妙的被带上飞船，莫名其妙的加速离开，莫名其妙地从光速飞船的舷窗看，整个蓝星似乎都荡漾着水一般的波纹，但是用精神力看的时候有和平时没有丝毫不同。
　　水波忽然晃动起来，剧烈的震动后，水波渐渐的消失在了宇宙，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蓝星还是那个蓝星。
　　看着没有丝毫变化。
　　但邵秋白知道不一样了。
　　用谢顿的话来说，大银河时代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是的，大银河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