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瓶覗

22、第 22 章

　　小孩子应该是最喜欢过年的人儿了。刚因清晨爆竹声的起床气，一见了摆放在床头的新衣新裤新袜，便一下子消失得无踪影了。转而，便是一个对着镜子左扭扭右扭扭的神气小将军了。再仔细翻翻枕头底下，哈哈，大红包里藏着压岁钱呐！外头的小孩们，大人们仍然自顾自地放着新年炮，但窗外头的小鸟儿吓得不敢叽叽喳喳。爸爸妈妈则是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电视里头放着昨晚没看完的春晚。虎地一把抱住他俩，只知道看着他们傻愣地笑。
　　“娒啊，傻笑什么呢！快刷牙洗脸去吧！下午我们拜年去！”
　　“晓得了！”孩子一边傻笑着，一边欢脱地跑了起来。
　　新年的牙刷是新的，新年的毛巾是新的，新年的皮绳是新的，只有新年的人还是如同以往。窗外的猫儿懒洋洋地叫了一声，似乎同窗子里头的孩子说着新年快乐。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漏了进来，在孩子的头上方不断飞舞着，扑闪着，随刻便倒下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的，似乎是在与风捉起了迷藏。
　　“叶令羽！叶令羽！”有人在外头喊我。
　　打开窗户，我好奇地探出头，往楼下望去。
　　底下站着小时候样子的秦世杰，思琪和阿俊哥。
　　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阿俊哥要带我们去打游击，叶令羽你去不去？”秦世杰大声向我喊道。
　　“你们等着我！我这就来！”我脱口而出。
　　我焦急地挂好毛巾，便火急火燎地往楼下跑。
　　“阿翎啊，你这么急的去哪儿呐！早饭都还没吃呢！”我妈见我这样子，便急忙拦住我。
　　顾不得我妈，我赶紧飞快地跑下楼，给她们开了门：“你们等等我，我吃个饭！”
　　“叶令羽你事真多诶！”秦世杰就是秦世杰，小时候都那么讨厌。
　　“没事的，小翎，我们坐着等你，你慢慢吃！”一旁的阿俊哥说罢，便对着我笑了一笑。
　　“我很快的，你们别走啊！”我狼吞虎咽地嚼着早饭，生怕自己耽搁了。
　　“慢点吃，你慢点吃！”阿妈正热着桌上的菜，见我这着急样子，不由抱怨道。
　　“小翎，你藏在这里，我去把他俩端了！”
　　“好。阿俊哥你小心啊！”
　　“小翎，拉着我衣服，快，跟着我，别被阿杰这大老鹰给抓了啊！”
　　“阿俊哥，看前面！啊！秦世杰往后面来了！”
　　“小翎！再往前倾点！思琪已经快要踩到你脚了！”
　　“阿俊哥，再往前倾，我要倒了！”
　　“啊，我也要倒了！啊！我输了！我输了！我们投降。呵呵，阿杰你们赢了。”
　　“秦俊！快起来！秦俊！你给我起来呀！你快给我起来！我要你起来，秦阿俊！秦阿俊……”
　　这是秦世杰对阿俊哥说的最后一句话。
　　“翎？翎！”身旁的思琪推了推我，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哦。”
　　“怎么了啊？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此时思琪他爸正在和秦世杰他爸说着话，待寒暄罢，便只见思琪他爸走向了我们这桌。他随即跟我们这桌的人打起了招呼，但见秦世杰也坐在这里，他不由疑惑道：“诶，阿杰啊，你怎么坐在这桌啊，这里可是客桌啊。”
　　“哦，阿叔啊，这桌小孩少，没人跟我抢蝤蠓脚。”
　　“对对对，阿叔都快给忘了，不过也没事，阿叔等会给你这再送一盘！”
　　“阿叔，谢了啊！”
　　海鲜里，秦世杰最喜欢的，莫过于蝤蠓（一种很大块头的蟹）了。别看他人瘦的跟火柴似的，蝤蠓光他自己就能扒光一盘。秦世杰他爸知道秦世杰爱吃这个，即便在外面，也会常常会给他寄一些来。除了秦世杰偶尔送来的，我也就只能在酒席上看到蝤蠓了。
　　“别客气，别客气，还有你们俩，别皮啊！”临走前，思琪他爸不由叮嘱道。
　　“阿爸你好吵啊，快走吧！”小浩嫌弃道。
　　“嘿,你这臭小子……”思琪他爸刚想抱怨几句，就被不耐烦的小浩推走了。
　　我抓了一只蝤蠓钳便开始咬起壳来，可那壳又硬又厚的，咬得我牙直吃着痛。
　　“怎么跟小时候一样笨。”见我这样，坐在我身旁的秦世杰便顾自夺过我手上的蝤蠓钳，顺着壳上凿开的缝隙，轻巧地掰开蝤蠓壳。脱下了整个壳，白嫩嫩的肉便整个露出头来，“看，这里厨师凿过的，不用咬，顺着掰开就行了，懂没？从小到大都这样，怎么这么猪头啊你。”他讲着方言自说自话罢，随后便把剥壳过的蝤蠓肉递还给了我。
　　“我乐意。你管？”我抓着蝤蠓钳，将肉在手边的酱油盏里蘸了蘸，便往嘴里塞。
　　秦世杰没说话，只用他那双死鱼眼白了我一眼。
　　“阿杰啊，来，去给那桌的阿叔们敬个酒。”秦世杰他爸走了过来，对秦世杰说道。
　　“晓得了。”说罢，秦世杰站起身，同他爸往邻桌走去。
　　难得的，一直驼背的秦世杰这次挺得非常直，额前蓬乱的刘海也梳了上去，人倒精神了不少。而且他今天穿得特别正经，里头套着件黑色毛领，外头却穿着身藏青的小西装，本来外面还披着件冬大衣的，里头热，就脱了挂后椅背上了。
　　他现在的样子，真是像极了那个十六岁的阿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