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说》青梅果冻

15、君子意如何【上】

　　“还不是你自己巴巴找过来，用如此卑鄙龌龊的方式把我握掳到这儿！”他靠在树上喘息不已，胸口剧烈起伏，我见他说话愈来愈咄咄逼人，气急了，大声反驳。
　　“你去哪！”他长剑一横，挡在我身前，我被闪着寒光的剑峰逼退，不得不退回：“怎样？我去秦国找阿洛！不用你拿我做交易，我自己愿意过去！”
　　他扬起手，眼见耳光当空就要劈下来，却在我脸颊三寸远的地方停住了。
　　“你来到这里月余，不仅不我们一起找【大道】，还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学问半点长进也无！咳咳……”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我大骇，以为是追兵过来，望舒却不动声色，半晌，只听得一声呼唤：“卜尹大人！属下姜末来迟。”
　　那人翻滚下马，阳光下我看清他的眼眉，是个硬朗的小伙子，约莫十六七岁。他掺住望舒，关切道：“卜尹大人……您……”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望舒连连摆手：“无妨，小伤，只是不愿违背自己的心罢了。”
　　“夏姬，你与卜尹坐在车里罢。”
　　“你快快扶着你卜尹大人上车！我坐车辕上就行。”
　　他依言，我和他登上车辕，望舒进了车斗，姜末便驾车飞驰。出了树林，就是一片蓊郁的田野，阳光四平八稳，将每一株草照耀地摇曳生姿，远处的水田中，水牛慢吞吞地咀嚼着金秋，鹭鸶停在牛背上，牧童腰间别着短笛，驱赶着山坡上成群的羊。
　　此处不过距离战场十多里，就已是生机勃勃。
　　“你说，【大道】真的那么重要么？还可以改变国运？”我觉得姜末快言快语，看样子又常年跟随望舒，或许知道不少。
　　他憨笑着一摸脑袋：“宋大人说，找着了【大道】，百姓们都可以吃饱饭啦！”
　　我错愕。【大道】当真与百姓同呼吸，共命运么？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才可让民殷国富，万世永昌？
　　“其实也没什么，卜尹大人说，找着【大道】，我们再也不用受秦国欺负了。”
　　望舒在车斗里沉闷地发声：“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姜末慌忙道：“卑职不敢！西陵一役我军伤亡五百，五百将士城破身死，秦军伤亡未定。宋大人托我给您捎话：西陵失守，往东再无天险，希望您尽快巩固城防。”
　　“为何知情不报！他还说了什么！”望舒死死纂住车帷帐。
　　“他说……为先前对您的态度道歉，他会帮忙处理西陵军务。不过卜尹大人……我们就这样放弃了一座城池，国君问罪该如何是好？”
　　望舒在车里笑道，声音嘶哑地让人心疼：“子渊说得对！我不该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使是为了国家也不该……我们的总角之年，早已在纷飞的战火里化为泡影，难道要芜城，也受这样的苦么？”
　　我的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望卜尹，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见过最脆弱的你，那时你单纯地像个孩子，拽住阿洛让她不要离开自己；我也见过最决绝的你，为了国家的利益，不惜牺牲一切，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所做的决定。可这样铁石心肠的卿大夫，为什么要救我呢……？
　　“驾车，回西陵！”
　　望舒命令道，口气不容置疑。“卜尹大人，万万使不得啊……我送您回郢都养伤。”姜末不听他的，仍然往东飞驰。
　　我觉得望舒又要发怒，他却没了声音，半晌，他低低道： “芜城，对不起……”
　　猛然转过头，他侧卧在车里，一柄匕首刺进他的后心，只有刀柄留在外面，墨黑的血汩汩涌出，像是谁的眼睛，流淌着屈辱不甘的泪水……
　　“望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