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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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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忆齐,没上大学的时候,我总觉得大学生活满是精彩,每天都充实而自由。上了大学以后,我才发现,大学生活也终究离不开生活二字。只要是生活,就离不开琐碎平淡的无聊日常。每一个宏观的时间跨度,都是由细碎的时间拼凑起来的。不得不承认,大学里所谓的自由,潜意思一定是“自由的学习”。所谓自由,不过自主,我们不用再像初高中那样被逼着在刻板的时间内学习,在更加无限的个人时间里,广泛地支配自己的时间——学会学习,学会知识,学会生活。——大厉害。
——晨儿,上了大学后的我们局限变小了,我们从游泳池游到了深海,从规定好的赛道游到了漫无边际的海域。在茫茫深海中,我们不知道潜在的敌人身处何方,看不见和自己一样处入深海的人是否在力争上游,意识不到自己是否在慢慢沉沦还是在向前游动,所以,最万全的计策就是自己不断努力,拼命游走。我喜欢你的努力,欣赏你的不松懈。我想让你知道的是,只有强者才不会畏惧竞争,因为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最强的竞争对手都只有自己。不要被在你浑然未觉时蔓延的惰性主宰,大二初夏悠然的阳光是很美好,但我们的努力会让将来回忆中的它更加美好。——不染。
因知道何忆齐总有忙不完的事,硚长晨自觉退到一旁,也投身于自己的学习事业中,每天忙着和四六级英语作斗争。这个缤纷的夏头成为了她们褪去了兴奋沉淀的那段琐碎日常。
平淡,却依旧温情。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看似因没有了喧嚣而不在的,一切都还在。
他们忘记了这场夏是如何结束的,只记得在和太阳的一起不知不觉的迁移中,他们也都够到了自己的高度。四六级、专业课排名这些曾经听起来有些令人头疼的名词,如今他们也可以轻松骄傲地说出口了。
——不染,我现在真的相信,人的潜能是被自己的位置慢慢逼出来的,人们参加初赛的时候绝对不会像自己在决赛赛场上那样优秀。我在刚入学时是绝对的菜鸟,擦边进班,现在却在大家的带领下一步步走上了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专业前几的道,是你们让我变得不那么小屁孩,让我变成了更好的余翼帆。我爸原来总跟我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和恶”,让我对别人长点脑子,也许这句话是对的,但它绝对不会应用在你们身上,因为你们永远不属于“别人”。——一biang。
今年的秋远不像春夏那样如孩童般纯真美好,似乎前两个季节的缓慢轻松都是在为了衬托第三个季节的冰冷刺骨。揭开了充满生命力的大树上片片嫩绿的叶子,人们发现,剩下的其实只是枯老的枝杈,坑洼不齐的丑陋树皮。
最近的焦阳格外憔悴,像一只放在阴冷处的太阳花瓶,脆弱、敏感。她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生命体征,可硚长晨她们都能看出来,她的生命光芒正在一点点敛去,奄奄一息。
“你怎么啦?”硚长晨故作轻松地询问她,虽然她知道答案永远是如出一辙。
“我...没事。”
彭不染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三个人便趁焦阳不在的时候商讨如何找出真相。
“跟踪她吧,看她去哪做什么。”肖雨扬提议,她看的电视上的人都是通过跟踪查明真相。
“你好聪明啊。”硚长晨感叹道,“那我们就去跟踪吧!”
肖雨扬心里不经意涌起一阵温暖,转而间发现,从前的自己好像从来不会这样大胆地提出这样大胆的想法。
她们很快敲定了方案,至于派谁去,三人意见也十分一致,彭不染懒得、肖雨扬不敢、硚长晨自告奋勇替身出战。
往日一样,焦阳又在“黑色八点”出门了,硚长晨赶紧趁机跟上。她跟着这熟悉的背影轮廓,走在熟悉的校园路上,可就是这些熟悉让硚长晨悬着的心始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跟着焦阳走进教学楼,走进教室,在黑暗中,她隐约看见了一个人——焦阳的院系老师。
想起来之前姐姐不断给硚长晨打预防针的,硚长晨的心开始强烈的撞动她的身体,似乎在给她敲响警钟。她不敢确定,也不敢多想,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她看见了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难以启齿、浑身发麻的画面——那个衣冠楚楚的教授,把焦阳一点点拉到了自己身边....
硚长晨张着嘴想要歇斯底里地大叫,拼命地挣扎,用体内巨大的力量,逼出即将安营在自己大脑和心里的邪恶灵魂,可当这些力量从心里上传,传喉腔却被进行了消音。
她不能被发现。
于是,那种想直接冲进去拯救焦阳的念头被理性拼命遏制,变成无声而无力的呐喊。
她一秒都不敢再看下去,这个画面简直像小孩子做的最恐怖的噩梦,久久萦绕在心头,成为内心挥之不去的阴影。是她看错了吧?是还有可能什么都没发生的吧?硚长晨懦弱地躲在墙角的一旁,她承认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知道自己不能怂,不能输,要先把自己心里的黑色尽快驱散,才能帮助焦阳。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教学楼,脚步越走越快,走着走着大步跑了起来,好像后面有什么恶灵邪念在跟着她,想要腐蚀她的大脑。她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名字,像护身符一样安抚着她,让她不那么害怕。
她第一任务是赶紧回到宿舍,回到那个世界上最近最安心的小窝。当她踏进暖光照亮的小小空间的一瞬间,一下子关上身后的门,把那不知名的黑气堵在门外。看见周围一床床软软的被子,看见了熟悉亲切的面孔,心安定了不少。
硚长晨挤在最有安全感的床脚,三面靠墙,正面向光,深深地舒了口气。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心还是凉的。
彭不染看硚长晨煞白的脸色,心里有些空悬。她靠近她的身边,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怎么了?”她问。
“焦阳被....”硚长晨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曾经与自己人生距离遥远的噩梦级词汇将从自己嘴里说出,她鼓起勇气,想要将那几个字从心底的黑暗中挤出:“...没事。”
她不能说,这一定是焦阳的秘密。
彭不染知道硚长晨看起来恢复平静的表面下,内心此时此刻已被潜在的黑暗包围。她知道硚长晨的像孩子一样,心理素质差,没法成熟冷静地对待这不知名的现实,一定要让她先彻底冷静,才能进一步想办法解决。
正不知作何举措,肖雨扬拿着DQ的外卖出现在宿舍门口。她拿着三杯暴风雪,向彭不染投以肯定的目光。
硚长晨接过肖雨扬的奥利奥芝士蛋糕暴风雪,一大口冰淇淋进入嘴里,满满的甜意涌过喉腔,带着冰凉刺激的甜品从气势上碾压虚晃的黑色云烟,一点点驱散蠢蠢欲动的暗黑阴影。
硚长晨很没出息地被冰淇淋治愈了,再一次。她一向对冰淇淋没什么抵抗力,她承认,她的软肋真的很软。
“你好好啊....”硚长晨弯着眼睛看着肖雨扬。此时此刻的她,起码短暂忘记了那画面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可以跳出主观画面,不用大脑回忆而用语言符号慢慢回顾分析。
肖雨扬笑了,她也和她们一样这么贴心这么好。
“长长你这么爱吃冰淇淋可怎么办啊。冰淇淋可是女生的天敌啊,又长肉又体寒。”彭不染看着硚长晨沉溺在幸福中的样子隐隐担心起来。
“欸你们知道吗?”硚长晨边吃冰淇淋边搬出那个让自己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的理论:“北方女生还吃香辣的,南方女生还吃甜糯的,都有自己爱吃的和不能吃拒绝吃的。我是上海混F市,生来爱吃甜甜糯糯的东西,后天在北方又培养出了爱吃香辣的习性,本来不能吃辣后来也被培养得能吃辣了,搞得我现在几乎没有吃不了的食物。而且我又比较包容,喜欢新鲜,我就会到处想尝试新的食物,一些我可能会吃不惯的东西只要不是木耳我也会尽可能适应,而且我又不喜欢浪费,所以感觉我的体质已经与骨感无缘了。还好我喜欢乱动,又打球又跑步又乱跳,不然...”
彭不染也是笑无语了:“真是难为你了。没事啊,咱这样就挺好的,身高在这,正常就行。”
肖雨扬笑得眼泪快出来了,“怎么莫名感觉你有点可怜啊。大厉害过不去的迷之两道坎——鸡类家禽和食物。”
硚长晨表露出嫌弃自己又无奈的神情。
“好啦好啦,言归正传。到底怎么回事?”彭不染问。
硚长晨犹豫再三,差点想说出来。但这件事太严重了,她还是决定守住这个秘密,不能再干缺心眼的傻事了。“我们还是问问焦阳吧。”
彭不染看出了硚长晨的为难,不再问下去,她知道硚长晨这个反应一定是焦阳都不一定会说的严重。
第二天一早,硚长晨睁开眼睛,待自己还没有从梦中晕过来,不顾眼前的昏花就爬下床问焦阳,“到底怎么回事?”
焦阳被硚长晨刚起床的睡眼惺忪却眼神努力清醒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一脸还在状况外的憔悴表情,“怎么了?”
看着硚长晨格外严肃又莫名心疼的表情,焦阳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在努力申请免费出国交换的名额。我看了学校对年级前几出国有提供机票和生活补助金的机会,加上之前攒的奖学金、这两年打工节省下的钱和家人给我准备...结婚用的钱,我觉得应该差不多够我在国外生活的了。我学分和笔试都没问题,平时的专业成绩也满足条件,本来都应该是我了,结果内部通知出来了说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听说是我们系教授的什么亲戚。”焦阳的表情逐渐凝固,明明是平缓的语气,却感觉像重石般一字一句地撞在心头。硚长晨没有想到,这竟是焦阳的答案。
“这后门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吧。”彭不染愤愤地说。
“必须得帮你找回公道!”硚长晨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和她们接回同一个频道,“忍受暴行也是一种罪恶。”她直直地看着焦阳的眼睛。
焦阳看着硚长晨的眼神,不自觉回避了她的眼睛。
焦阳的眼神很稳,并没有什么闪烁,看不出任何伪装和隐藏,正常到让硚长晨怀疑自己的记忆和残留到现在的切身感受。
会不会是硚长晨想多了,焦阳其实并没有屈服。可是她又真切看到了...
硚长晨陷入了迷茫。不管怎样,先帮焦阳解决她愿意说出的这个问题,剩下的就交给剩下吧。
肖雨扬也振奋起来,“对!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们,没有过不去的坎,起码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
硚长晨换好衣服,“走!焦阳,我们去食堂吃早饭!好好享受你的早晨,不能因为他污染你整个生活。”
三个人把焦阳打扮得光鲜亮丽,拉着她挺胸抬头大步走出宿舍,撑着一副旁人皆蝼蚁的气势走到食堂门口。
“嘿!今天你们来食堂怎么没呼我们啊,穿这么亮是准备走秀吗?”艾煜阳端着餐盘做到肖雨扬旁边,“嗨!焦阳好久不见啊,怎么你也跟她们仨一起犯病了。快回到我们正常世界,这里才属于你。”
“你是嫉妒我们的世界太美好。”硚长晨不服气地说,咬了一大口炸年糕,任由它的甜在口腔发散。
肖雨扬剥给艾煜阳一颗鸡蛋,“我们在干女女大事,你们没法参与。”
彭不染镇静地喝着粥,摸了摸旁边隐隐发汗的焦阳,她递给她一个炸糕,“吃甜的心情好。”
磨叽到点了,硚长晨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教授算账!”背起背包就往外跑,走了两步拐回来,“雨扬帮我收一下餐盘谢谢。”
彭不染知道她拉不住硚长晨,但也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地解决,只希望硚长晨的“伞蜥蜴气势”能先唬到那个禽兽教授,让他停止找焦阳的麻烦。
硚长晨怒气冲冲地找到那位张教授,理直气壮地跟他理论。这个教授反而心平气和,像一个好心的长者给不懂事犯了错的孩子讲什么大道理一样,他开口说道:“看在你还懂礼貌的份儿上,我可以原谅你的莽撞。这位同学,这种事情以后在社会上比比皆是,我只是让你们提前适应这样的环境罢了。”
“环境怎样是其他人的事,我们需不需要适应是我们的事,这绝不是您开后门的理由。可是您作为老师,一个有很高素养的知识分子,不觉得做这种事,愧对于您读的书和您的良心吗?”硚长晨懂他为什么要开后门的理由,承认这是人之常情,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人们做不好的事的时候是怎么能过得去自己的良心的。反正她是做不到。
“你是哪个院系的,叫什么名字?”张教授的眼神冷了下来,嘴上挂着的笑尴尬地僵在了脸上。他不想承认,这样一个真诚的问题,像一颗石子一样投进了他心底的那面湖,堵得他从此不再平静。
“我叫硚长晨,英语系的。”硚长晨的眼睛毫不回避地看着教授,平静地回复着,心里其实已经在隐隐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