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湖》尔倾

10、第 10 章

　　望星湖
　　第八章
　　按照习惯，端午节皇帝是要举行小型家宴的，届时所有的皇亲国戚都会去，坐多坐少都会去，图个好彩头。
　　一个月前郁芷三人就向王爷辞行，说是有要事在身，王妃既已无碍，不必多住，王爷象征性的留了几句，就不再多说了。三人无法揣度宁王的心思，说翻脸就翻脸，根本不论人，不论事，三人都觉得没事还是少来往好了。而王妃一早就安排人在城门口等着，三人一出王府，就被接入了一家乐坊，根本没去别的地方。
　　秋彤请人来教小梨跳舞，不学别的，只学一支舞，郁芷学的是琴，不学其他的，就只学要上场的那首曲子，两人没日没夜的练习，弄的手脚伤痕累累，腰酸背痛，每天结束都是扶着腰，耷拉着手回去的，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有模有样，像那么回事了，不懂的人惊为天人，懂行的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端午节终于来了，从黎明时分就开始热闹，家家户户煮粽子，吃粽子，还要点艾草，祛邪气，孩童的手上绑了五色的彩线，戏班子免费唱戏，咿咿呀呀的，每人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气。
　　皇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小梨和郁芷惊叹于皇宫的奢华气派，像麻雀一样，兴奋的要飞起来。

　　“姐姐，你说咱们会成功吗？”小梨偷偷问郁芷，晚宴就快开始了，正是人来人往忙碌的时刻。宫女太监脚步如飞，恨不得多生出几双手，几只脚来。
　　“会的。我们已经练了这么久了，没事哈。皇帝又不认识我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可是宁王认识呀。这怎么办？”
　　“没事，有王妃在呢，她不会让王爷多管闲事的。”
　　话说到这里似乎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可是小梨就是觉得心砰砰得跳的厉害，郁芷也是，干什么都觉得心慌慌的。越临近，越心塞。
　　不会是饿太久了吧？
　　郁芷猜测到，趁人不注意，偷偷的从桌上拿了一块芙蓉糕，跟小梨一人一半，喝着茶水分吃了。可是吃完并没有好转，还是觉得心跳的太快，喉咙里都噎的难受，无法言说憋闷。

　　晚宴开始了。
　　先是皇上讲话，然后太后讲话，再然后各方恭维一番，王公大臣客气了一番，便不再废话，吩咐上菜，倒酒。这些人也忙碌了一天，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这时便开始上菜，饮酒。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气氛非常融洽。
　　小梨和郁芷在场下，暂时见不到那君臣一家，其乐融融地盛况。只是听着丝竹管弦之声，也能感觉到那热闹景象。也许是太紧张了，两个人的状态并没有太大好转。
　　终于轮到两人上场了。
　　两人演奏的方式是一人舞一人曲，曲子不是什么经典曲目，是郁芷的师父乐娘耗尽一生心血创作的《星河》，乐娘是位老琴师了，因相貌丑陋，长期以来一直用黑纱示人，一生未婚。听说她年轻的时候美貌非凡，是名满京师的大美女，当时一位富家子弟看上了她，要娶她，乐娘不愿意，因为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是一个盲人乐师，乐娘欣赏他的才华，自愿为他牺牲一切，可是富家子弟不乐意了，一次一次的求爱不成便恼羞成怒，便要毁掉乐娘和那个乐师，终于在一个夜晚，他放火烧了乐师的家，乐师看不见，无法察觉到底火势怎么样，在火灾中遇难，乐娘当晚听闻消息，急匆匆的赶去，心上人已经不在了。
　　她心死如灰，回家后不眠不休地呆坐了两天，第三天夜里放火烧了房子，誓与爱人共存亡，等人们反应过来进去救她时，她已经昏迷了，身上血迹斑斑，已经被大火灼烧的体无完肤。可是，到底是救回了一条命，乐娘清醒后不再寻死觅活，富家子弟听闻她容貌尽毁也未再找过她。从此以后她专攻琴乐，倾毕生心血创作了《星河》，只是《星河》问世后，她从未让她的弟子学习，也不准她们演奏。
　　郁芷曾经问过她：“师父，为什么您要教给我这首呢？它可是您的心血，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从来没有学过琴，连赏琴都不行，若不是机遇使然，一辈子都不摸琴，您为什么要选这样的我来学这首曲子呢？”
　　乐娘的脸上蒙着黑纱，郁芷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只是感觉她说这话的时候，周身都笼罩一种忧伤，只听她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因为你与它有缘，我能感觉到。”
　　郁芷从此不再问这种问题，只一心练好这首曲子。
　　而小梨的独舞是京城另一个人物白荷教授的，白荷是个西域人，因为夫家是汉人才来到京师定居，她与乐娘素不相识，却佩服乐娘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听闻《星河》后更是赞赏乐娘的才华，因此取两族长，专为《星河》创作了独舞。

　　郁芷一身白衣，裙摆逶迤在地，她坐在琴案前，神情专注。轻挑，慢拢，低沉的曲调倾泻而出，缓慢的，低沉的，美人开始了她的星河之舞，她那长长的细细的脖颈高高的昂着，配上低沉的琴音，双臂僵硬的垂着，双膝跪地，仿佛让人感受到乐娘痛失所爱的绝望，星光璀璨，像是爱人的眼睛，虽然不能目睹天下，却是天下最美的眼睛，琴音缓缓流动，那哀婉的，伤心的乐曲，那消沉的，悲伤的舞姿，让人禁不住落泪。
　　透明的星光，透明的琴音萦绕在人们的周围，漂浮在空气里，兰花般纤细的手指，丝带一般柔软的身姿，轻快灵活的节奏，优美动听的旋律变换，衔接的那么自然，丝毫没有人感到不适，美人配合这明快的琴音，不停的旋转，旋转，仿佛空气里出现了龙卷风，让她停不下来，斑斑驳驳的星光洒落，洒落在她的身上，水蓝色的裙子仿佛镶上了明珠，顿时变得耀眼异常，人们陶醉在优美的旋律中，也陶醉在那清灵的舞姿中，更加敬佩的，是琴声舞蹈中表达出的那种抗争不息，生机勃勃的精神，她没有颓靡，她活下来了，所以她要好好活着，带着爱与恨，带着对新的生的渴望，她要好好的活着。
　　琴声突然激昂起来，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星光被月光压抑了千年，它要爆发了，倾泄了，美人仿佛一条袅娜蜿蜒的蛇，她爬行，她扭曲，她撕咬，她用欢畅的舞姿表达她对生命的热情，如斯的乐曲，舞姿，不仅感动的是白荷，不仅是郁芷，不仅是小梨，更加感动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琴声在迅捷的节奏中倏然收尾，舞姿在爆发中结束。
　　人们惊呆了，人们震撼了，沉静了许久，时间好像停止了，不知道是谁，沉声叫出一句：“好！！！”
　　“真是精彩！”
　　“弹得太好了，跳的太好了！”
　　洪水一般的掌声扑面而来，两位美人相视一笑，提着裙角准备离去，隔着一弯曲水的高座上，有人响亮的喊了一声：“等等。”
　　郁芷和小梨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母后，母后，朕喜欢那个跳舞的姐姐，朕娶她做妃子好不好？”
　　………
　　四下静默。
　　小梨吓坏了，赶快抬头去看，郁芷也震惊了，同样将目光投射到台上。台上坐的，黄袍龙纹，珠冠玉冕，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灿烂笑容的，除了皇帝还有谁。
　　“哦，皇上喜欢她？”
　　太后一脸宠溺的看着皇上，皇上用力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嗯呐！”
　　“那好，母后同意了。”太后一脸慈爱，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随口说道。
　　“谢谢母后！”皇帝开心的跳下来，跑到台前，抓起小梨的手，把她带到宴席中央，小梨踉踉跄跄的跟着他走。只见他大声说：“以后她就是朕的人啦！你们谁要是敢欺负她，朕抄谁的家！！”
　　“臣遵旨。”
　　众卿俯身，皇上满意的笑了。
　　小梨不敢置信的看着皇上，觉不相信眼前这一幕，这是皇帝吗？这是个傻子吧！怎么能说出真么不理你考虑的话！她是怎么了，瞬间间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看那人一脸激动的神色，虽然面容俊美，身材高大，可是，怎么做事这么糊涂？！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如何进宫的？”太后微笑着问。
　　“我…”
　　小梨早已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左侧的宴席上，一个清脆的女生响起：“是儿臣送她进宫的。”
　　“哦？”众卿哗然。
　　宁王拉了拉身边站立的人，秋彤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说：“回禀太后，这两位都是儿臣送进宫的，儿臣偶然看到她们的演绎，觉得甚好，听闻两位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乐师和舞娘的徒弟，便想着在端午佳节上，给诸位热闹一番。”
　　“原来如此，王妃费心了。”太后似乎乐见其成，赞赏到：“既然皇帝喜欢，那就收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诸位爱卿都知道，皇上登基这些年，对宫中女子都兴致缺缺，所以，一直没有子嗣。他既看上了这位姑娘，就给他吧，倘若这姑娘争气，兴许能为皇家添个一儿半女的，岂不甚好？”
　　众卿皆道：“甚好，甚好。”
　　“那个弹琴的姑娘，是你什么人啊？”太后问小梨，小梨嗫嚅道：“是奴才的姐姐。”郁芷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是她根本做不了什么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妄的灾难。
　　“欸~萧将军，你今年多大了？”太后话锋一转，转向了在宴会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萧默澜。
　　萧默澜默不作声的扫了一眼当下的局势，轻轻冷冷的开口：“回禀太后，微臣今年二十有三了。”
　　“哀家记得，你还未曾娶妻吧。”
　　“臣及冠那年，父亲仙逝，臣按礼节需守孝三年。因此未曾娶妻。”
　　“哀家记得你该出孝期了吧。”
　　“是的，劳太后挂念，臣已出孝期半年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萧家也该热闹热闹了。前几年你奔波沙场，为国效力，忽视了自己，哀家都记得，现在刚好，皇帝想纳妃，你也该娶亲，好事成双，不如一起。哀家看那姑娘就不错，琴艺高超，长的温婉大方，是个可心人儿，钦天监，选良辰吉日，择日完婚！”
　　太后一番话根本没打算让萧默澜拒绝，算好了要捏他喉咙，萧默澜不好开口，远远的向台上看了一眼，那人已经气力全无，瘫坐在地上，傻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一章还是不错的。乐曲参考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舞蹈参考杨丽萍《月光》，我觉得杨丽萍的舞蹈真是一级棒，就算看不懂也觉得很美。走过路过，记得留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