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环》仓陌

4、旧梦

　　关筱今天这个午觉不知为何睡得特别沉，可能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现在困意阵阵涌上来，一点都不想醒来。迷迷糊糊中听到宿舍楼旁新开的“夕缘咖啡厅”在放歌，歌声却越来越清晰，好像就在她的耳边唱着：

　　“如果我变成回忆/退出了这场生命/留下你错愕哭泣/我冰冷身体拥抱不了你/想到我让深爱的你人海孤独旅行
　　/我会恨自己如此狠心/如果我变成回忆终于没那么幸运/没机会白着头发/蹒跚牵着你看晚霞落尽..........”

　　那是Tank的一首歌，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

　　耳边歌声仿佛在循环地播放着，她渐渐沉入梦乡，多年以前的场景却慢慢地呈现出来，那是七月底快要接近黄昏的时候，她一个人拿着mp3在房间里一直放着这首歌。阳光从窗户外的树叶中穿透过来，她趴在窗户上，忽然看见言辉骑着他那辆浅绿色的自行车过来，关筱开心地挥手大喊：“言辉，言辉！”

　　可是言辉明明听到了，却眼睛都没瞟过来一下，面无表情地径直往前骑走了。关筱心内一阵气闷，“每次都这样！”

　　抓起桌上的MP3，关筱一阵风似地冲出了房间，关母在客厅的冰箱里正在摆放刚批回来的雪糕，看见关筱跑出来，“小小，干什么去啊？不是要吃雪糕吗？”

　　关筱头也不回，“妈，先放那吧，回来再吃。”

　　一回头人早跑没了，关母无奈地笑道，“这孩子…”

　　关筱家和言辉家中间只隔了两家。所以很快，就在门口逮到了言辉，他穿着白色的T恤衫，蹲在水龙头旁认真地擦洗着自行车，关筱正准备吓他一跳，言婷婷就从屋内跑了出来，“小小！快来看我从河里捞的小鱼。”

　　关筱被言婷婷一把拖进了屋里，看见桌子上摆放了一个透明小巧的鱼缸，里面是两条大拇指长的鱼游来游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河里常见的而关筱怎么也叫不出名字的鱼，关筱看着鱼缸，不相信地问她，“你捞的？”

　　言婷婷羞怯一笑，“哎呀，今天去河边正好看见有人在捕鱼，我就顺便捡了两条。”

　　然后她一脸正义地看着关筱，“怎么说，我也是解救了两条小生命的英雄啊。”

　　关筱“啧啧”地摇了摇头，“等你把它养到能吃的长度的时候，再说自己是英雄吧。”然后关筱用水草逗了逗小鱼，“对了，要真能养那么大，炸好了送我一点吧。”

　　言婷婷像看着“万恶的残忍剥削农民的奴隶主”一样，手指夸张地抖着，指着关筱，“太没人性了，你这么残忍我哥知道吗？”

　　“哦，你哥！”关筱赶紧跑到门口，车子已经被洗好了，言辉不知道去哪了。

　　“笨蛋，我哥在他房间。”言婷婷冲着门口喊道。

　　房门开着，关筱笑嘻嘻地走进来，然后一屁股就坐在言辉的床上，他的床单，被套，枕套都是浅蓝色的，关筱觉得十分好看。言辉从书桌旁转过身来，微皱了下眉，“怎么又坐床上，那边不是有椅子？”清清冷冷却十分悦耳的声音。

　　言辉很讨厌别人坐他的床上，连他妹妹都不行，可耐不住关筱是个“小流氓”（言婷婷对她的诚恳评价）啊。

　　关筱看着窗户边的小凳子，无赖似地直接躺下来了，脑袋晃来晃去，“不要，凳子太硬。”

　　言辉索性不搭理她，又认真地看起书来。床上满是他的味道，关筱满足的吸了几口，总觉得有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她躺了一会，想起口袋里的MP3,拿出来兴奋对着言辉，“今天我下了一首超好听的歌，快听听。”舒缓的男声在房间内响起，可是言辉却没有半点反应。跳下床，一下子趴在言辉的背上，“中考都过去了，你怎么还看书，陪我玩会。”

　　言辉把书的封面展示给她看，“浮士德”，把关筱从背上捞下来，关筱却转了个身顺着他的手倒在他怀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言辉怔了一下，拿起关筱的手，慢慢抬起。关筱紧张又害羞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怎么也藏不住。谁知，言辉竟然把桌上的书握在她手里，低下头浅笑地看着她，“书没看完之前，不准进我房间。”

　　关筱愣住了，怎么看言辉的笑都觉得十分的坏，正准备回嘴，就听到言婷婷喊：“奶奶回来了。”

　　关筱一急，马上就要起身，可是言辉却一手按住她的肩，一手搂住她的腰，就是不让她起身，关筱气急败坏，“言辉，快放手，你奶奶回来了！”

　　可是言辉就是不放，坏笑地看着她。关筱灵光一闪，对着两片薄薄的嘴唇就啃了一口，顺利脱困，关筱赶紧理好自己衣服，在言辉转过头前，对着他的侧脸就狠狠亲了一口，可以听见“啪”的一声，还有留下的一滩口水。趁言辉发飙前，赶紧跑了出去。

　　慌张地跑到门口时，就看见言婷婷“哈哈”地弯腰笑着，“骗你的！胆小鬼。”

　　关筱回头，看见言辉倚在房门口，手里拿着她的mp3，嘴角轻挑，戏谑地看着她。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余辉倾洒下来，关筱呆呆地看着言辉好看的笑容，却又气愤这对兄妹焉坏儿焉坏儿的。那首歌还在放着，

　　“如果我变成回忆/退出了这场生命/留下你错愕哭泣/我冰冷身体拥抱不了你...........”

　　“毛毛，毛毛”谁？谁在说话？声音由开始的飘远慢慢拉近耳边，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毛毛，毛毛”

　　“言辉！”关筱大叫了一声，一下子坐起来，好一阵都没缓过神来，是言辉的声音！只有他才会喊她“毛毛”。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她才发觉身上居然都出满了汗。咖啡厅里的音乐声远远传来，有些模糊，仔细听才能听出来是钢琴曲《天空之城》。

　　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于馨和凌可应该又去实验室了。关筱下床，打开阳台的门，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她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外面。有多久没有梦到言辉了？自从上了大学，就再不曾梦见了。频繁梦魇的时候还是在她刚住院的那一年，那时候自己精神恍惚，每次做梦都会梦见言辉，梦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光影交错，反反复复。还梦见过，他不要她了，站在一团白光里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走，她在后面追着，喊着，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尽头。

　　可她从未想过，做梦也没梦见过，他居然会有了别的女孩子，他居然会…爱上别的女孩子。

　　拿出手机，上面有向清扬的几个消息，关筱点开，回复了他。然后给高瀚发了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