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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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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梅枯折雪中瘦,一抹浅绿归稠泥……红泪未央,韶华未老,落花葬我情,与君奔东西……梦残花影落,心丝万缕,不可与君提……”
是谁?
泫筝在黑夜里拼命地挣扎着,尖叫着,想要冲破那仿佛是梦魇一样循环不断的声音,却仍旧是徒劳。那个声音像是毒,像是咒,在她漆黑无光的世界里盘旋,缠绕,然后变成了带刺的荆棘,牢牢缠住了她的脖颈,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几欲窒息。
红泪未央,韶华未老,落花葬我情,与君奔东西。
“娘娘,娘娘?”
泫筝皱眉,睁开眼,渐渐看清了浅茉柔和的五官。
然后一切便都慢慢清晰了起来,不远处的那座熟悉的琉璃犴兽,案前浅浅静静燃烧着的香烛,和地上铺着的,从炽黎国进贡而来的炘绒长毯。
那长毯,是之前修给她送过来的。
“娘娘,可是做噩梦了?”浅茉说着,便拿起手帕,轻轻擦去泫筝额角的汗水,抬起的手却在半空中,被池泫筝轻轻握住。
“落花葬我情,与君奔东西……”她轻轻在唇间呢喃,双眸,黯淡仿若陨落的星辰。
“娘娘,你是说什么?”
泫筝回过神来,摇摇头,无奈笑笑。
半月后,迎来了北晟国的双元节。
宫中最高的那座楼,名唤眺暮阁。若从眺暮阁上向民间望去的话,定会看到民间那一片暖融融的灯海,一片接连一片,汇聚成璀璨的金黄色银河。
眺暮阁曾经是用来存放藏书的,但自从麒麟阁修好之后,大批的藏书便都运往了麒麟阁,眺暮阁便空了下来。
泫筝最喜欢站在眺暮阁上了。她每次向远处望去,看那尘世或是阳光璀璨,或是密布阴云,或是夕阳溢满天穹,或是星辰碎满夜空。每到那时,她都觉得自己渺小如一株水草,所有巨大的悲伤在那样的天空下都会被无限缩小,最终变成细碎的尘埃,融化在清冷的空气里。
虽然回到地面后,那些悲伤也都会回到原位,但是纵使它们只能脱离她片刻,她也觉得像是得到了解脱。
是夜,月色朦胧,而璀璨的灯火,却将整个东华殿照耀得亮如白昼。
只因今日是双元节,又恰巧是嬗长歌的生辰。
按照惯例,后宫之中只有皇后的生辰,才能在东华殿庆贺,而如今,北凌修却为了区区一个妃,在东华殿大摆筵席。场面奢华令人咋舌,瑰宝奇珍,琳琅珠玉,玉盘珍馐,凤髓龙肝,满目皆是,着实令人目不暇接。
群臣见此,表面均无不妥,暗中,却都各自思量。
在这所有人之中,最咬牙切齿的,就是皇后长孙霏月了。
那怒火也并非无名,只见北凌修怀中,便是那嬗长歌,手持夜光琉璃杯,红衣红唇,醒目而刺眼。真真是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反观坐在北凌修身旁的长孙皇后,却颇为暗淡。尽管她面色满是隐忍,却仍可让人看出,此时,她正是满腔怒火而无所泄。
泫筝安坐一隅,及其安静地啜饮着杯中的槐枝甘露,视周遭如无物。她看不见高高在上的北凌修和嬗长歌,看不见怒火中烧的长孙霏月,亦看不见宫殿之中旋转飘逸的歌姬舞女。
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只有那一杯槐枝甘露。
“这槐枝甘露可是美味至此,竟令娘娘如此沉醉其中,连这歌舞都无暇顾及?”
声音有一丝慵懒,有一丝戏谑。泫筝扭头一瞧,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端坐在不远处,五官俊美,眉目分明。
他肢体修长,衣袍上用名贵的金线绣着大片的祥云,颇有几分排山倒海,意压山河的气势。这般风姿,令人想到月上青峰,云涌山河,令人想到浪打礁石,一泻千里。正是那仿若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不羁与气魄,竟霎时间让泫筝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男子见泫筝不语,抱拳轻笑道:“在下罂玄。”
不久前作为使臣来到北晟的炽黎国左相罂玄。泫筝也曾略有耳闻,却不想原来罂玄本人竟是如此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位及左相,着实不可小觑。
泫筝眼波流转,点了点头回礼,带笑道:“槐枝甘露为我北晟国特产,色泽清澈透明,入口醇馥幽郁。其名是否副其实,左相大人一试便可知。”
“素闻北晟国池皇后品性端庄贤良,国色天姿,风姿绰约。今日玄有幸一睹娘娘风貌,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声音之中又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慵懒与玩味。也许他本以为泫筝在听到“池皇后”这个称谓时,多少会流露出一丝不自然,谁知面前的女子却仍旧泰然自若,双眸如泉水灵澈。月眉舒展,似笑又似非笑,无暇脱俗,如白莲出淤泥而不染,又如寒梅冷傲。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